091 尾声
灵儿和青一左一右站在我的房门口, 不论我去哪都要跟着, 丝毫不给我逃跑的机会。
好不容易甩掉她们摸到九潇的院子, 竹瑾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端坐在院子正中央,我若是硬闯, 这张老脸实在是没处搁,只好悻悻而归。
当晚, 九潇的哥哥嫂嫂都像约好了似的, 轮番来拜会我, 我只得一个个应付着。南仙和莫云也来捣了一阵乱。最后,虚谷那家伙坐在我面前喜极而泣了一通, 逼得我将大门紧锁, 再不见客。
入夜,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铺上,旁边空落落的, 孤枕难眠。
“一只狐狸。”
“两只狐狸。”
“三个九儿。”
“四个夫人。”
“桑儿想娶四个夫人?”房间里乍然响起另一个声音,我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数狐狸数得太投入, 竟连九潇来了都没有察觉。
我惊喜地从床上坐起来, 问道:“你娘亲不是要守着你不让我们见面么?你怎么来了?”
她上前几步,将手搭在我的脸上,俯下身呵气如兰,道:“因着我想你了,同娘亲了几句体己话, 便来了。”
我的嘴几乎要咧到后脑勺,抓住她的纤纤玉手蹭了蹭,道:“我也想你,都睡不着觉。”
九潇落下一个吻,包裹着我的双唇,轻轻吸吮了一阵,柔软的舌灵巧地撬开牙关,钻进我的口中,唇齿纠缠在一起,她身上馥郁香甜的气息直往我的鼻子里蹿,叫人心迷神醉。
她将我推倒在床上,身子压上来,薄唇贴近我的耳朵道:“我走了,成亲之日再见。”
我急急道:“你不同我一起睡么?!”
结果面前的人“唰”的一下不见了,我一着急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手里抱了个枕头。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原来是在做梦,九潇不在,竟都开始做春梦了,这春梦叫人做完也成啊!做到一半,委实难受极了!
我睁大眼睛望了会儿黑黢黢的床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了几个滚,还是疏解不了心中烦闷。
于是,我穿好衣服,鬼鬼祟祟地溜出房门,我就不信钟灵儿和青这么晚了还会在门口。然世事难料,她们竟真的在门口!
“槐大人,这么晚了,您要往何处去?”钟灵儿倚着柱子看向我。
我道:“灵儿这么晚了还不歇着么?我去如厕。”
钟灵儿道:“槐大人编理由且编个像些的,神仙何须如厕?”
一旁的青笑道:“莫不是槐大人心痒难耐,想半夜偷偷溜出去找姑姑不成?”
我叹气,如实回答:“我确乎是想去找九儿,我先走一步!”完,我立刻飞天逃跑,谁知正好撞上九潇,我们两个双双摔在地上。
九潇看见我,竟不管钟灵儿和青在场,过来将我按在地上,俯身覆上我的唇,我身子渐渐软下去,刚想回应,九潇突然起身,道:“娘亲婚前不可见面,我要走了。”
我坐起来捞了一把,眼前场景一变,看到的依旧是空荡荡的床。
原来又是做梦。
我气急败坏地踹了几脚被子,怎的睡个觉都不让人安生!
过了半晌,好不容易又有一阵困意袭来,刚一闭眼,就觉得有东西在搔我的脸。睁眼一看,九潇趴在床边用指尖轻轻划过我脸上的肌肤。
我拿被子捂住头,喊道:“你莫烦我了!”
九潇一把扯开我的被子,道:“才一天不见,你怎就对我如此不耐烦了?!我辛辛苦苦从房里偷跑出来,你竟凶我?!”
我亦委屈道:“你老来人梦里捣甚的乱?!摸也摸不到,搅得人心里不得安宁!”
九潇愣了愣,道:“桑儿怎会以为自己在做梦?”随即狠狠掐了我一把,道:“疼不疼?”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真疼得很。然疼得十分开心。
我勾住来人的脖子,道:“夫人,我想死你了!你不晓得,我方才梦见你两回,都是亲着亲着就不见了,叫人心痒难耐!”
“是么?那这回叫你解解痒可好?”九潇这声音很是挠人,叫我心肝脾肺肾都酥了一下。
只是……按常理来讲,九潇断然不可能讲得出这样的话。
我顿时沮丧起来,闭了眼睛亲上去,怀里的人果然不见了。
接二连三的梦境,使得我无心继续睡觉,索性坐起来,直视前方,一动不动。若再做几个这样的梦,定然要耗尽精气了。
不晓得坐了多久,窗外泛起鱼肚白,我笑得十分苦涩,心道,总算是过去一夜了。
又过了许久,传来一阵敲门声,我下意识答了声:“进来。”
青拿着一身红色喜服走进来,道:“大人试试喜服,狐族神仙里没有会做喜服的,只好去凡间做了两身,今日才赶出来。”
我目光呆滞地看了眼青,道:“你家姑姑呢?”
青答道:“今日姑姑要同竹婶婶一同去祭拜先祖。”
我道:“晓得了,将衣裳放下吧。”
“姑姑回来时会路过狐狸洞,兴许会在那里歇上片刻。”
我的眼睛瞬间聚起光,道:“青你真是只好鸟!”
青品了品我的话,道:“虽我确乎是灌灌鸟,不过大人这委实不像夸人的话。”
我喜滋滋地掐了个诀,将喜服套在身上,转了个圈,道:“青,你觉着好看么?”
青眼睛亮了亮,惊喜道:“此前从未见过槐大人穿红色,真真是明艳动人。”
我走到梳妆镜前,看了看镜子里自己,一身红色华服上,金色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九尾狐,广袖垂落,腰间绑一条绣了梨花的腰带,同我眉间的一点梨花相得益彰。虽没有繁复的样式,却颇合我的心意。
我笑道:“我以前只晓得凡间成亲,会在衣服上袖鸳鸯、凤凰的,却不晓得还能绣九尾狐。”
青道:“是了,同山爹去做衣裳的时候,我还怕那裁缝不晓得九尾狐该如何绣,不曾想绣得比给的样子还好看。”
我心下了然,这大约又是南仙的哪只大头鱼,想来这是她为我准备的新婚贺礼了。
青出去后,我脱下喜服,迫不及待地飞回狐狸洞,算在此守株待兔。
其实比起在槐桑山庄成亲,我更想在这的狐狸洞里同九潇拜天地。犹记第一回吃醋,第一回发觉自己喜欢九潇,第一回同她亲吻,第一回……第一回抵死缠绵,都是在这一方土地。
只是对上修冥,必须要在槐桑山庄。
正出神间,有个东西在后头撞了我一下,我回头一看,胡萝卜正睁着大眼睛看着我。
他道:“我还可以叫你蠢狐狸么?”
我笑着蹲下来,揪了揪他头上的须子,道:“那我可以揪你的头发么?”
萝卜蛋子皱眉想了想,道:“那我不叫你蠢狐狸了,你也莫揪我头发。”
我道:“青和灵儿都去槐桑山庄了,你为何还在这里?”
萝卜蛋子扬起头道:“我又不是孩子了,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过了半晌又道:“听你和仙女姐姐要结婚了,我送你个礼物。”
他掏出一个玉佩,同我掉到这里之前握在手上的那个玉佩很是相像。
我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萝卜蛋子笑了一下,道:“不告诉你。”然后便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我攥着手里暖huangse的玉佩,笑着望了望天,喃喃道:“或许,这就是天意。”
日照当空,狐狸洞前暖洋洋的,我懒懒地躺在地上晒着太阳。
等啊等,等啊等,晌午时分,萦绕在我心头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狐狸洞。
我暗中观察了片刻,她的旁边没有竹瑾。于是一个鲤鱼挺翻身起来,扑到她身上,稳准狠地在那个心心念念的樱唇上嘬了一下,撒娇道:“夫人,我好想你~”
九潇定在当场,原本雪白的肌肤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哎呦哎呦~为娘不过是慢了几步的工夫,怎的就见到这般光景?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我呆立当场,热气从脚底冒到了头顶。
竹瑾又道:“都讲了婚前不可见面,槐大人为何会在这里?难道因为我是辈,话就做不得数了么?”
我老脸一红,道:“机缘巧合之下路过此地,我这便先走一步!”
完,看都没看她们一眼,飞奔离去。
我回到自己屋子里,将脸埋在被子里哀嚎:“叫竹瑾瞧见那副饿狼扑食的模样,也忒丢人了!”
“我以为桑儿一贯是个厚脸皮,竟也会害羞么?”
乍一听见九潇的声音,我以为又在做梦,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嘴,确乎疼得很,然想了想昨天梦里被掐一把也会疼的,便继续埋着头在床上扑腾。
此时,突然有个温软的身子从后面贴上来,抱紧我道:“我也想桑儿。”
我吞了下口水,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迅速转过身,双手抱住她的腰,双脚夹住她的腿,道:“不管是不是在做梦,这回都不许跑了!”
九潇“噗嗤”一声笑出来,道:“桑儿这是在做甚?”
我嘟哝道:“还不是因着你几次三番跑到我的梦里胡作非为!害得我一晚上都没睡!方才还做出那样丢人的事!”
九潇笑意盈盈地望着我,眼里敛着比星河还要闪耀的波光,丝丝细语入耳:“一日不见,桑儿可人了许多。”
我紧紧箍着她,亲了亲她微张的薄唇,道:“一日不见,我便要想你想得魔怔了!做个春梦都是你!”
九潇轻轻咬了下我的舌头,道:“桑儿的春梦里不梦我,还想梦谁?!”
我道:“我不要做春梦,我要实实在在地亲着你。”而后将方才被咬了一口的东西送出去,寻找可以滋养它的温床。
一个缠绵了很久的吻过后,九潇的手不知何时已钻到了我的內襟里,她呼吸紊乱道:“桑儿,我想你,你可会觉着我白日里做那事不合规矩?”
我挥手在房间外罩上一层结界,窗外的夜渐黑。
九潇抬头看了眼窗外,笑道:“桑儿想得十分周到。”
我将二人身上碍事的衣料都变走,贴上她的耳朵,道:“如今,我也可以了。”
九潇吻上我的脖颈,无需过多撩拨,情到浓时,两片花瓣相触,时而缱绻厮磨,时而战鼓铿锵,最后尽赏峰顶的朦胧春色。
屋里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她攀着我的脖子,道:“我本想等洞房之时,再好好诱一诱桑儿。可……”
我拿食指抵住九潇的嘴,道:“我既允诺了你,必会守诺,夫人要信我,好么?”
她手上的力收紧了些,呢喃道:“我信你,信你。”
穿戴整齐后,九潇回了她的院子。
纵然我很想时时同她黏在一起,却也想期待一番她盛装扮后的模样,平时不施粉黛的人儿,上了妆不晓得会是何样貌。
第二日天还未亮,钟灵儿和青就敲门进来,将我按在镜子前装扮。
钟灵儿道:“九潇的嫂嫂们手巧些,我同青的手笨些,若是槐大人的妆容没有九潇的好看,可莫要怪我们。”
我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道:“无碍无碍,左右她更好看也是我占了便宜。”
青哼道:“我的手艺也不差!”
我道:“是了是了,我今日能否艳惊四座,就要仰仗青了!”
钟灵儿瘪瘪嘴,道:“你快将冷傲威严的槐桑大人吐出来!定是叫你给吃了!”
两个时辰后,妆成,外面也逐渐热闹起来,许是各路仙家都到齐了。
我的掌心已经濡湿,以往以为成亲不过就是个仪式,无甚可紧张的,如今真要行礼了,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吉时到,要接新娘出去拜堂了!”待到青灵动的声音传来,我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我站起身,忽觉有些迈不开步,道:“青,你扶我一把。”
青忍不住笑道:“人家新娘子盖了红盖头看不见,要人扶,槐大人怎的啥也没盖,也要人扶?”
我嗔道:“还不许人成亲前腿软了?”
“许许许!”青走上前,“青遵命!”
在青的搀扶下,我坐上八抬红色云纹仙轿。
轿起,纱帘外景色变幻,不多时,两台一模一样的仙轿相汇,并驾齐驱,在槐桑山庄上方绕了两圈,最后一齐落在两根雕了九尾狐的通天柱中间。
方才我只能透过纱帘看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落轿后,九潇从大红仙轿中走出,我的双瞳都被她吸了去。
往常如同飞流瀑布的青丝全部梳到了头顶,点缀上几颗明珠。黛眉朱唇,两颊胭脂晕染,眼角贴着金色花钿,不复往日素雅的模样,添了几分妩媚动人,却依旧像个不染纤尘的仙子。紧束的腰带下,盈盈一握的纤腰摆动,朝我徐徐走来。脚下裙摆曳地三尺,步步生莲。
我抬起胳膊,执上她流仙广袖下的葱根素手,缓缓道:“夫人今日,甚美。”
九潇的眼睛也黏在我的脸上,道:“想来桑儿今日更胜一筹。”
我拖着她的手,沿着雕了九尾图腾的石阶一步步向上走,两边站着观礼的神仙,他们之中,大多眼含惊艳,只是自然也少不了不屑之人。
虽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然我的眼睛里向来容不了沙子,边走边道:“我槐桑今日同狐族帝君九潇大婚,似是请了些不长眼的仙家,既是不屑看我身为一个女子同另一个女子成婚,便不必勉强了,省的站在这里,污了我这片地方。”
不等他们反应,我便直接将那些面露鄙夷的神仙都震出去,至于会掉在哪里,便不是我想操心的事了。
天帝没想到我会有如此动作,面上十分不悦,我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他又立时咬咬牙将面上的不悦收回去。在我看来,委实窝囊。
九潇的手颤了颤,动情地看了我一眼,我用唇语对她道:“专心点。”
待我们走到四根通天石柱的中央,九潇的家人分站四周,九玥一脸憧憬地看着我们。
钟灵儿站在我们面前,道:“今狐族大祭司槐桑迎娶狐族帝君九潇为妻,生生世世,此志不渝。”
“一拜天地~”
我同九潇向正南方行叩拜礼。
“二拜狐族智者~”
我们又向祭坛中央的一个长胡子并两只狐狸耳朵的老头行了叩拜之礼。
“妻妻交拜~”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亏钟灵儿想得出来。
九潇抿紧嘴唇看向我,面上泛起一层绯红。
我含笑行礼,道:“吾之余生,便交给夫人了。”
“礼成~”
“噗~”一口鲜血从我的口中喷出,溅到九潇的大红喜袍上,很快便混为一色。
我擦了擦嘴角,道:“对不起,弄脏夫人的衣服了。”
元宝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在我身旁绕来绕去,“咕叽咕叽”地叫着。
九潇怔愣地看了我片刻,而后颤颤巍巍地上来扶住我,道:“桑儿你怎么了?”
这时,天边被撕开一个口子,我此前设下的结界终是被破了。幸好,礼已成。
“我的黄泉妹妹真是愈发厉害了,竟能用这结界挡我那般久。不过想来,仅这结界,就用了你大半力气吧!”修冥的声音响起,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
我站直身子道:“要我告诉你多少次,我是狐族大祭司槐桑,不是你的黄泉妹妹。每听你一次话,我都觉得恶心。”
修冥大笑道:“哈哈哈哈,你投了胎换了骨,正好,我们便不再是双生子,若我还是得不到你,那我只能毁了你!可惜了,让你和这只蠢狐狸拜了堂。那我只能先杀了她。”
我勾起嘴角,轻轻拥了一下九潇,在她耳边道:“等我回来。”然后将她推向南仙。
南仙揽过九潇,同莫云一起掐诀,化出一层结界。元宝想跟上来,被我挥手弹回去。
我飞升到距修冥一丈远的地方,道:“你晓得,我为何偏偏要在这里成亲么?因着这里洒了狐族先祖许多鲜血,自然,也就有许多怨灵。”
修冥不屑道:“凭区区几个怨灵,便以为得过我么?”
我拿起短笛,吹了几声,笑道:“用这些怨灵对付你?你还不够格。叫这些前辈出来,只是为了让这空间里只剩你我,莫要殃及无辜。”青绿色的怨灵慢慢升起,将将包裹住我和修冥。
修冥邪笑道:“有意思,你想如何?”
我浅笑,“你不是想毁了我么?那便毁吧!你晓得的,我向来心系天下苍生,若可以叫你不再作恶,牺牲我一个,又有何妨呢?”
修冥愣住,道:“你当真,想和我同归于尽?”
我道:“你我本就是用相同的精血所造,我想要你死,便要用元神之火,自己也不可能独活。难道,还有第三条路么?”
修冥忖了忖,道:“可我改主意了,我觉得与其毁了你,不如毁了你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更叫人痛快。”
我嗤笑道:“你当真是个可怜虫,大约活了几百万年,从未懂过何为爱。不过今日我可以教教你。爱,是你会为了保护一个人,不顾一切。”
我从怀里拿出混沌石和天命镜。
那日,南仙告诉我,她以前诓九潇天命镜可以叫人记起前尘过往,其实那东西配上混沌石,是吞噬元神的东西。只是想要吞噬一个元神,便要有一个比那元神力量更充沛祭品。
修冥微微皱眉,道:“天命镜?你想拿这个吞噬我?未免也太天真了。你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以当吞噬我的祭品。”
我将混沌石和天命镜升至半空,道:“我何时过,自己要做那祭品了?吾以修冥之神力为献祭,吞噬黄泉之元神,创世神之后黄泉敬上。”
修冥笑道:“你怎可能以我的元神起誓,你……”
我冲他眨了眨眼,道:“你忘了,我们是双生子,不同于凡人的双生子,是体内流着一模一样精血的双生子。”
修冥终于变了脸色,道:“你在骗我!”
我冷然道:“我为何要骗你?既你想毁了我,那我们同归于尽又有何妨?”
他惊慌道:“被天命镜吞噬的元神是会万劫不复的!你这个疯子!”
我捂住肚子笑了一阵,道:“你做了那么多恶事,不该万劫不复么?”
天命镜开始吸食修冥的元神,修冥一边施力抵抗,一边道:“你何苦要搭上自己的元神,和我一起堕入万劫不复的轮回?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我道:“谁我要将自己的元神全部搭上了?天命镜先吞噬祭品,再吞噬黄泉的元神,我便是要赌一把,既已转世,自己这元神里,黄泉的究竟占多少。”
修冥面容扭曲地对抗着天命镜,我虽得云淡风轻,实则掌心里全是汗,我没有输的权利。
天命镜将修冥全部吸进去后,我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威压从四面八方袭来,心脏被狠狠撞击,五脏六腑都仿佛要碎开来,身体在一点点失去知觉,这就是元神剥离身体的感觉么?原来在真正强大的力量面前,会连抵抗的念头都消失殆尽。我只盼着这痛苦能快些结束,哪怕就此长眠。
“滴……”
“有心跳了!”
我感觉到胸腔被一下一下狠狠地挤压,肋骨都要断裂开来。伴随着巨大的疼痛,渐渐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适应了一阵后,看到一面雪白色的墙。
我的意识有些混沌,自己好像不该在这里的。
“姐,您终于醒了!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让我跟死去的老爷怎么交代啊!”
我记得他,他是家里的管家。
管家?!
我的意识突然回笼,自己明明该在青丘的,怎么会在这里?
“姐渴了吧?”管家大叔端起一个杯子,拿棉签沾了点水,涂在我干裂的嘴唇上。“您已经睡了好几个月了,自从您那天在生日派对上昏迷之后,老爷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没多久就去了。”
“呸呸呸!我不该现在跟您这些的!您别激动!”管家着,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嘴。
我用嘶哑的声音道:“青丘,我要回青丘!夫人还在等我!”
管家大叔皱了皱眉眉头,道:“姐你先躺一下,我去叫医生来。”
过了一会儿,他带回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到我床前,道:“大夫,麻烦你给看看,我家姐是不是昏迷太久,脑子出现什么问题了?刚才突然开始胡话。”
医生扒开我的眼睛,拿手电筒照了照,又在我眼前比了几根手指,道:“这是几?”
我答道:“四。”随即又道:“你们知不知道如何回青丘?”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患者可能是因为沉睡太久,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等过两天她的情况稳定一点,我会让我们的心理医生介入治疗。”
我闭上眼睛,九潇大红喜服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我听得懂他们的话,他们觉得我口中的青丘,只是沉睡时的一个梦。可我却晓得,那不可能是梦,怎么可能是梦?
一滴温热的泪珠顺着我的眼角流下去,我为何要流泪呢?我很快就可以找到青丘,重新同九潇过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有何可流泪的?
接下来的三日,我都迷迷糊糊的,时睡时醒,到了第四日,神智终于清醒些了,便迫不及待地问管家:“我何时可以出院?”
管家支支吾吾道:“姐再养几天,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很是古怪。此时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闭上眼一遍一遍地回忆我同九潇的过往,生怕一不心便忘了。
“医生,我家姐睡着的时候一直念叨着‘青丘’‘九潇’的,您看按照目前这个情况,多久能治愈呢?”
“明天开始我们会有专门的心理医生对病人进行梦境解析,只要能让她分清楚梦境和现实,那问题就不大。”
外面的交谈声很,却一字不漏地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突然有些绝望,即便真能证明我口中的青丘不是臆想出来的,我又该如何回去呢?莫云会不会晓得我在这里?
醒来后的第四日,我被送到了一个诊疗室,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笑着同我招呼道:“你好,我叫萧久。”
我的心脏收缩了一下,因着这女子的脸,长得像极了九潇,我甚至忍不住怀疑,青丘同九潇或许真的是自己梦里的世界。
“朋友,你怎么哭了呢?我长得没那么吓人吧?”
我抹了一把眼角不知何时流出来的眼泪,道:“抱歉,我睡太久了,眼睛有些干。”
萧久笑了笑,道:“朋友放轻松,我听你家里人你睡着的时候做了个很有意思的梦,可以给我讲讲吗?”
我心道,谁是朋友,我的年纪都够当你祖宗了!嘴上却道:“我没做何梦,之前是玩笑的。”
她像是发现了何事一般,道:“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少有话这么古腔古调的了。真有个性。”
我晓得这定是她在挖陷阱了,答道:“我自诗词学得好,如此讲话无甚可奇怪的。”
“这样啊,那青丘的人也跟你一样,这般讲话么?”
我道:“青丘不是神话里的地方么,我怎么会晓得!”
“那九潇,同我长得像么?”
我心里一窒,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九潇是你的夫人么?你很喜欢她?”萧久的眼神忽的犀利起来,“还是,你其实喜欢我?我原来给你们家当过一段时间心理医生,你该不会是那时候开始就喜欢我了吧?”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她何时当过我们家的家庭医生?我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对了,我那时从不正眼看人的,根本不会晓得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在昏迷的时候梦到了我,还把场景放在了青丘,是不是?”
“不是!不是的!青丘不是梦!”我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大喊起来。
萧久捏着笔写了几行字,道:“唉,头疼啊!完全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要同萧久聊天,她总是试图引导我,青丘只是一个梦。我看着她的脸,九潇的身影却愈发清晰。
九潇是我的夫人,明媒正娶的夫人,那些耳鬓厮磨、浓情蜜意,怎可能是假的呢?我是槐桑,狐族大祭司槐桑。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萧久依旧十分有耐心地每日同我聊我的梦境,我渐渐习惯了同她讲我在青丘的故事,讲我同九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只是看着她的脸,心如刀割。
难道几个月的幸福回忆,当真只是黄粱一梦么?
“朋友,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既然你也喜欢我,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我恍惚地看着萧久,这是我朝思暮想的脸,只要答应她,是不是就能继续同九潇在一处了?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怎么一句话都不?你要是不话,我可亲你了!”
萧久的脸刚凑过来,我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下,拿胳膊将自己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甩了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道:“你不是九潇,以后莫要同我开这样的玩笑!”
我逃也似的从诊疗室出来,心里空空的,很担心,有哪一天我就真的忘了九潇,忘了青丘,忘了我对她的许诺。对了,我许诺过的,我一定要回去,她还在等我。
“姐,您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我沉着脸道:“你如果还拿我当姐,现在就收拾东西给我办出院!不要逼我第二次,否则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好好!您别冲动!”
管家出去后,我无力地跌坐在床上,究竟,如何才能回去?万一青丘真的只是一个梦,该如何呢?
回家的车上,管家为了缓解之前的不愉快,满脸堆笑道:“姐,我听萧医生讲过了,其实喜欢女人也没什么的,莫家的祖先还是被两个女人收养的呢!名字还挺好听,一个叫苏蓉,一个叫蝶衣,她们就是一对恋人。”
我张大眼睛,抓住管家的胳膊,道:“你再一遍!”
管家面上有些害怕,好像我要吃人一般,心翼翼地重复道:“我喜欢女人没什么的。”
苏蓉,蝶衣,不是我在五香楼认识的那两个女子么!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为何之前会忘了呢?
“我的玉佩在哪里?爷爷给我的那个玉佩在哪里?!”
管家结巴道:“在、在家,您床头的抽屉里。。”
我焦急地对司机道:“麻烦开快些!”
到家后,我一刻不停地冲向卧室,开床头抽屉,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双手拿起木盒子,满怀期待地开,里面是一块暖huangse的玉佩。
我将玉佩放在掌心,玉佩里的纹路流动起来,泛出幽光。我的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只是等了许久,再未有其他动静。
管家此时也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姐,您,您怎么这么着急?”
我想了想,去厨房拿起一把刀想要割手指放血,管家一下扑上来抓住我的手腕。恼道:“姐你疯了?!我知道老爷去了您心里难过,也不至于寻死啊!”
我吼道:“我不是要寻死!你放开我!”
管家强硬道:“我不放!”
两人争抢间,我手里的玉佩滑落出去,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我应声跪在地上,手抠在地上青筋暴起,浑身颤抖,绝望地看着玉佩的残骸。
难道,这就是命么?
过了半晌,我捡起地上的两块暖黄玉佩,死死地攥在手里,不争气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掉在玉佩上,原本黯淡下去的玉佩重新绽放出比刚才更加妖冶的光。
碎裂的玉佩悬至空中,变成一扇门。
我伸出手触了触门里放出来的光,霎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进去。
再次睁眼时,我看到了熟悉的狐狸洞。泪水如潮水一般袭来,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头一次晓得自己有这么多眼泪。
我坐起身,身上还是走之前那身大红喜服。
环顾四周,九潇并不在洞内。
我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急不可耐地站起来朝洞外走去。
醉逍遥外像变了一副光景,多了许多树,开满红色的花。
一个同样穿着大红喜服的女子蹲在地上,认真地埋着种子。
我不愿扰了这幅美景,轻轻走到她身后,轻声唤道:“夫人,我回来了。”
面前的人,没有反应,继续着方才的动作。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难不成自己现下已然变成鬼了?
我蹲下来,轻轻触了触面前的人,明明可以摸到的。
身着大红喜服的人道:“你走后,我每年都种一棵相思树,到如今已然种了49棵。”
我以为只过去短短两月,不曾想青丘竟已过去近五十年了。
我从后面环住她,同她一起将种子埋好,道:“我回来晚了,夫人想如何罚我?”
九潇站起身,背对着我,许久都未发一语。
我收紧放在她腰上的手,道:“不如罚我,晚上好好伺候夫人,如何?”
九潇转过身,脸上布满泪痕,却是笑意盈盈道:“你想得美!躺了那么久都不理我,我罚你不许再上我的床!”完,便将我推开,自个儿跑回了“醉逍遥”。
我立时追上去,喊道:“夫人我们还未洞房!你不觉春闺寂寞么?”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 终于完结啦!撒花花!感谢天使们这么久以来对作者菌的支持,每一章的评论,都给了作者菌很大的信心,因为有你们的鼓励,才有写下去的动力,后面还会陆续出几章番外,感谢大家对桑儿和九潇的喜欢,鞠躬~
如果愿意继续陪作者菌走下去,还请多多支持新坑《禁止曝光[娱乐圈]》,狗仔作家x钢板女演员的甜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