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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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永红见周励要走,连忙加紧了脚步,跑过去。

    “周励。”

    周励听见有人叫她,回过头就看见赵永红背着一个筐子朝他跑来。

    “下工了?”周励问。

    “嗯。”赵永红点点头,道,“你刚刚干什么呢?”

    “没什么。”周励,“回去吧。”

    “回去。”赵永红笑了笑,在想中午做什么饭好,转头想问一下周励的意见,却见他神情严肃,一双剑眉紧紧皱着。

    “怎么了?”赵永红试探着问一句。

    周励看一眼赵永红,想什么,嘴巴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

    赵永红看着他,刚刚从张抗抗家路过时,她顺便瞥一眼那四个孩子,又见周励大步流星的走了,就猜出了个大概。

    赵永红实话实:“我觉得你不该插手。”

    周励愣一下,“什么?”

    赵永红,“一大早我就见你来了,是不是想找人家道歉呢?最后又看到四个孩子分一个鸡蛋吃,心里又不落忍了,想去找老书记帮她的忙?”

    周励叹口气,“他们过的实在是难。”

    “难道有人过的不难吗?”赵永红反问道。

    面对赵永红的质疑,周励心里明镜一般。是啊,难道有人过的不难吗?

    赵永红一个女孩家家的,独自一个人来了渔张,她自己分下的粮食都不够吃,还总是想着省下来一点换成粮票给家里寄去。冯坤也是,虽然没怎么过家里的事,可周励看的出来,他也很窘迫,否则也不会经常饿肚子。周励和渔张的人没什么多少来往,只是看条件最好的大队书记张来福家,也能知道,都不好过。

    赵永红语重心长道:“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去帮她,都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赵永红继续道:“我比你了解她。我来了渔张后,听的最多的,就是她的传闻了。”

    周励听了,稍稍侧了侧头。

    赵永红知道,周励是想听,而且很想听。

    赵永红便:“你可别忘了,每天上工,我都是和渔张的女人们一起,所以听到的关于张抗抗的故事很多。”

    “她生下来克死了自己的妈妈,她爸爸不久后也去世了。她家本是渔张,甚至是这十里八乡名望最盛的一家,好像祖上有在朝为官的,往下传了几辈,倒是一直没有衰落。直到建国后家里的地差不多都被分了,然后前几年,她爷爷又被倒了。这些事都发生在她出生后,所以整个渔张的人都在背后叫她扫把星。”

    赵永红的话还没完,周励就不想听了。

    他躁了一脑门的汗,连连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爸妈死了,她爷爷被倒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完呢。”赵永红继续,“她爸爸出过国,妈妈是混血儿,听还是个满洲格格呢。所以,张抗抗生下来就是整个渔张的焦点,她遗传了她妈妈全部的美貌。”

    赵永红着一摊手,“你也看见了,个子高,皮肤白,大长腿。我听那些嫂子们,她这个人特别讲究,因为以前没怎么出过家门,和她们很少讲话,但每次见她,就算家里破落了,还总保持着以前的那股子劲儿,就算穿一件最普通的蓝色棉布大褂子,她也能穿出和别人不一样的感觉来。”

    赵永红着啧了两声,摇头道:“所以大家才那么不喜欢她吧。”

    “就因为她和别人不同?”周励厉声问。

    赵永红顿一下脚步,“不同就已经是大过了。在这个时代,不同就是大罪。”

    赵永红完看向周励,挑一下眉:“你不也是吗?”

    周励指指自己,“我?我和别人哪里不一样了?”

    赵永红反问:“那为什么没人传冯坤的闲话,到处都在讲你?”

    周励想了想,无言以对。

    “所以,你别想着直接帮她。就算要帮,寻到机会找个其他途径才好。再了,我看啊,人家根本就用不着你。”

    周励看赵永红一眼:“怎么?”

    “我虽然没见过她,可你看她,一个女人,和我一般大,带着五个孩子过活。我们一起干活的大婶还呢,就她过的那么惨,把那四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给他们妈妈送去,或者是给他们亲姑姑送去,在渔张最多也是在一阵风,大家碎几句嘴就过去了。可人家呢,照样领着五个孩子过。我觉得啊,她不是一般人,不信咱走着瞧。”

    周励第一次听赵永红这么夸人,眼角眉梢都挂着笑,:“嗨,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夸人。”

    “该夸还是得夸啊。”赵永红。

    “我怎么觉得你对张抗抗是惺惺相惜呢?”周励笑着。

    两人一边一边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革委会。

    周励走着,只觉得身边的赵永红脚步一顿,就停下了。

    他转头问:“怎么了?”

    看到的却是赵永红为难的神色。

    周励抬头一看,就在正前方,革委会的大门口,张来福的儿子张店又来了。

    一九七零年七月十四日。

    张抗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日子竟过的这么快,仔细算一算,孩子已经出生大半个月了。

    张抗抗知道她二姐过的很不容易,家里的婆婆是渔张有名的母夜叉,不但把自己男人治的跟个熊包子一样,儿子被养的更熊,但只是在外面怂,把所有的气都忍回家,回到家就找张领娣的茬。

    张抗抗在床上躺了三天后,自觉自己身子恢复的不错了,便偷偷的下床走一走,她二姐依旧是每天早上来,上午做好午饭走,下午再来,做好晚饭后回家。

    两个家来回跑着,张抗抗也于心不忍。张抗抗和张领娣了很多次她自己绝对可以,可张领娣死活不同意不照顾她。直到大福二福放了暑假,家里算有人了,张抗抗又一再表示自己真的真的没问题,张领娣才答应不天天过来了。

    这天一早,张抗抗起了床,这是她独自面对四个孩子的第一天,要做的事有很多很多。

    张抗抗先去烧一壶开水,然后在厨房里翻了一遍有什么吃的。橱柜里有张领娣昨天走之前蒸的一大锅窝窝头,米缸里有一点米,旁边的盆子里还有一些米,张抗抗就决定早煮点米粥喝。

    菜嘛,有几把青菜,还有一块老豆腐,张抗抗决定留着中午吃。早就凑合着吃点咸菜好了。

    张抗抗翻完了,把大米米洗干净了,下了锅。这才朝大福他们卧室走去。

    张抗抗走到卧室门口,门是虚掩着的,张抗抗站在门口也没往里走,听了一会儿,听到里面的孩子都醒了,在咕叽咕叽的话,就问:“我能进去吗?”

    二福和三福正在讨论张抗抗的二姐走了之后,张抗抗这个后妈会不会原形毕露,会怎么对付他们。正的带劲儿,没想到张抗抗突然开了腔,吓的两个人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二福连忙对三福:“快,问你呢。”

    三福摇摇头不肯搭腔,然后两个人都看向大福。

    大福皱着眉,“她怎么来了?”

    “就是啊,她什么时候来过咱们屋啊。”二福也声地碎碎念,然后转向大福:“怎么办”

    “先让她进来再。”大福着坐直了身子。

    “进,进来吧。”二福舌头快结了。

    张抗抗听到叫她进来,便推开卧室的门。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卧室了,可在三个孩子的众目睽睽下,还是第一次。

    张抗抗走到床边,看着床上坐着的三个孩子,刚想话,就听到有人跑了进来。

    四福一边跑一边喊:“娘,妹妹拉臭臭了。”

    四福一边跑一边拿手扇鼻子,笑着,“娘,臭死了臭死了。”

    张抗抗笑着赶紧往自己卧室走,再回来,怀里又多了一个。

    这时四个孩子排排站,都抬脸看着张抗抗。

    张抗抗瞧着他们,问一句:“对了,我要给你们妹妹取名字,你们把大名都报给我,我听听。”

    张抗抗本来想顺着前面四个孩子的名字起,可想了许久实在想不起这四个孩子的名字,只能来问他们。

    大福等四人愣一下,都你看我,我看你的。

    最后还是大福先起了个头。

    “我叫大福。”

    “我叫二福。”

    “三福。”

    “娘,我是四福。”

    张抗抗愣一下,“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你们的名字,大名,就是张什么什么。懂吗?”

    大福摇摇头,:“没有大名,我们在学校就叫大福,二福。”

    张抗抗怀里抱一个,看着四个孩子,仔仔细细的想一想。

    大福,二福,三福,四福。

    然后看一下怀里的这个,岂不是要叫五福?

    她上辈子一直集五福却总集不齐,怎么到了这七十年代,就突然集齐了呢?

    张抗抗摇摇头,“不行,这算什么名字啊,大福二福的,在家里叫还可以,出了门,尤其是上了学再这么叫,就不好了,怎么着也得有个名字吧。我想想啊,得给你们每人起一个名字。”

    张抗抗完,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看向大福道:“你,从今天开始就叫爱国。张爱国。”

    “你呢,二福,大名叫张和谐,对,和谐。”

    “三福就叫敬业。张敬业。”

    “四福你是富强。”

    “至于这个最的吧,就叫友善吧。”

    张抗抗一口气完,得意的看着这五个孩子。

    “当然了,你们在家一样可以照旧,就是五福。不过对外的时候,就要报大名了,听懂了吗?”

    张抗抗看看五个孩子,除了最的这个肯定没听懂,剩下那四个都明白了。

    这时二福抽了抽鼻子,突然叫起来,喊道:“什么味?你们闻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