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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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豆豆给二福一颗一颗的扣子系上,一直系到最上面那个,钱豆豆抬起眼睛,那心疼的眼神显露无疑,可她没想到,二福的眼眶都红了。

    二福就像一个无处安放的兽,离开了家,找不到回去的方向,就在这皑皑白雪里四处找寻,可终有疲劳的时候,绝望的时候。

    二福此刻就是这么一个状态,他低着头,看向钱豆豆,对上钱豆豆的眼睛时, 第一次没有回避。

    以前的二福是从来没有和钱豆豆如此对视过的,更不会红着眼睛和她对视,他从来没有让人看过他这一面,从来没有。

    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绝望,在二福心里,任何人都不能给他伤害,他一向都是无所谓的,你来无所谓,你走也无所谓。

    所以在身边来来回回经过那么多人时,二福从来没有挽留过谁,也没有推开过谁。

    只有钱豆豆。

    二福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来了这里,怎么就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找到了钱豆豆家。

    他从来都没有对外人表现出他的无助和不安,可这一次,他却不想推开钱豆豆。他想就这么看着她,让她待在自己身边。

    钱豆豆注视着二福,见他没有话,便道:“你跟我来。”

    钱豆豆完就往前走,二福推着自行车在她后面跟着。

    钱豆豆带着二福穿过了胡同,又穿过一条宽大的马路,本来今天初二,又值正午时分,每家每户都在庆团圆,路上便人迹稀少,这一路走过去,竟没碰到什么人。

    钱豆豆在前面带路,走了不多久,就到了一个公园里面。

    公园不大,里面有一个亭子,剩下的就是交错的路。路边有几个长椅,这么冷的天,又是过节,长椅上一个人都没有。

    钱豆豆捡了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这正午头的,虽然冷,可阳光甚好。她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张纸,仔仔细细的把长椅擦了个干净,又把后面的椅背也擦擦干净,自己坐在了最边上。

    钱豆豆看着还在一旁发愣的二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还不过来?”

    二福把车子挺好,便走过去,坐下了。

    长椅可以坐四个人,钱豆豆觉得她和二福之间至少可在坐下三个。

    钱豆豆看着二福,见他低垂着脑袋,便往中间移了一下。

    两人虽没紧挨着,可中间算是缩成了一个人的空间。

    钱豆豆转头看向二福,见他一直没有抬头,便问:“还冷不冷?”

    二福转头看她,勉强笑了笑:“不冷了。”

    “嗯。”钱豆豆也笑了,然后看向远方。

    简单的三句话后,两人又再次陷入了沉默,谁也不再话。

    可钱豆豆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相反,她很享受现在的状态。

    她知道张和谐和别人不一样,她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

    张和谐对人是热情的,是开朗的。整个车间,你可以随时找到他,笑也是他,闹也是他,认真钻研的还是他,每次帮人顶班的都是他。

    所以,整个厂子,从上到下,从男人到女人,没有不夸他的。

    张和谐啊,好着呢。

    可钱豆豆却有另外的看法。

    她经常听大家提起张和谐,尤其是同一车间的女工友,她们都张和谐是最帅的,腿长手长的,还他聪明肯干,和大家关系好,以后会很有前途。

    那时候钱豆豆就觉得,大概其他喜欢张和谐的女孩,也都是因为这些原因吧。

    而钱豆豆却觉得,张和谐是难以接近的,他的眸子里都散着一股子冷,让她想去接近,却又不敢靠近的冷。

    钱豆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她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出来,会被大家笑,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这么觉得。

    那个被所有人称赞的张和谐,在钱豆豆的眼里,却是孤独的。

    就算是他笑着和所有人成一片时,钱豆豆觉得他的眼神里,都是孤独。

    她就想,什么时候,她才能好好抱一抱张和谐。

    他的孤独,好像是一个拥抱就能治愈的。

    此刻的钱豆豆坐在长椅上,这一会儿阳光洒下来,洒在她的后背上、肩膀上、甚至是头发上,都有些许的温暖。这太阳一晒,钱豆豆就觉得自己瞬间懒洋洋的,想要靠在哪里眯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

    钱豆豆用力吸了一下空气,那冰冷的气体直接冲进她的鼻腔中,让她暂时回归了清醒,钱豆豆便笑着:“太阳真好,我差点就给晒困了。”

    张和谐转头看一眼钱豆豆,半天才:“要不,你回去休息吧。”

    钱豆豆立刻回看张和谐,挑了一下眉:“那我回去?”

    张和谐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钱豆豆努力往上伸展胳膊,同时也抬起了双腿,喃喃道:“我觉得啊,哪里都没有这里好。”

    张和谐没有听出她的意思,问:“你很喜欢这里。”

    钱豆豆笑了,指指自己坐着的地方,“我喜欢这里。”

    “哦。”

    可钱豆豆看出来了,张和谐一副茫然的神色,他绝对没有听懂她的话,钱豆豆便指一下旁边的长椅,对张和谐:“我也喜欢那里。”

    她着,继续往旁边指:“那里、那里、那里。”

    张和谐看着钱豆豆,想她或许是真的喜欢这里,所以这些长椅她全指了一遍。可转头就听见了钱豆豆的话。

    她。

    “只要是你坐在旁边,哪里我都喜欢。”

    张和谐立刻就呆住了。

    他睁大眼睛看向钱豆豆,就看见钱豆豆正对着他笑。

    两个人就坐在长椅上,一边一个,在灿烂的冬日暖阳下,他们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张和谐瞬间就被治愈了。

    他那个平衡的世界被破了,在他的家人和其他人这两个分界面之外,又多出了一个他厌恶的人。

    这种平衡的破让他感觉不安,他害怕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他不想对除了自己家人以外的人付出任何感情,哪怕是厌恶和憎恨也好。

    可他现在不怕了。

    因为在那个分界面出现后,此刻他的情感世界里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界面,不同于之前任何一种,又好像大于任何一种。

    那个分界面里只有一个人。

    此刻她正坐在长椅上,伸直了双腿,悠闲的晒着太阳。

    她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很好看。

    更值得庆幸的是,她总是笑着的。

    张和谐知道并永远也忘不了她的名字,钱豆豆。

    钱豆豆是聪明的,也是体贴的,在陪着张和谐完全放松下来的过程里,她始终没有问半句原因,她觉得她根本不需要问,她只需要就这么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晒着太阳,从他的手指开始,一点点的重新温暖起来。

    两人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太阳已经偏斜了,张和谐站起来他该走了。

    钱豆豆嗯了一声,让他慢点骑车。

    张和谐要脱下身上的大衣,钱豆豆不高兴的看着他。

    张和谐解了一颗扣子的手立刻停了下来,他心翼翼的看着钱豆豆,“那,那我不脱了,下次换你?”

    钱豆豆的眼睛再次弯了起来,冲张和谐用力点点头。

    张和谐再次回到渔张后,恢复了以前的自己。他把自行车停好了,就往厨房跑,一边跑一边喊:“妈,我回来了,有饭吗,我饿死了。”

    张抗抗从堂屋出来,看见他身上穿一件从没见过的大衣,立刻问:“你去哪里了,也不在家吃饭。对了,你出去都没穿衣服,这是去见朋友了?”

    张和谐跑到厨房看,锅里竟然还盖着饭,下面的火烧的很,快要熄灭了的样子,上面锅里却是热乎的,他连忙把菜和馒头从里面拿出来,狼吞虎咽的塞了一嘴,:“我忘了穿了。”

    张抗抗去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二福手边,“你慢点吃。也别吃太多,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张抗抗完,又不舍得二福吃个半饱,便道:“算了,看你饿成这样,吃吧,晚上喝点汤就成。”

    二福笑嘻嘻的,也顾不上话,就使劲的往嘴里塞。

    张抗抗在一旁看着就觉得噎得慌,一直在一旁劝:“你慢点吃,别噎住了。”

    三福和五福在门口站着看她们二哥吃东西,两人见他笑着,心里自然是放了心,五福便转头对三福:“三姐,你二哥刚刚去哪里了?”

    三福看一眼从厨房出来的张抗抗,问:“妈,我二哥去哪了?”

    “去找朋友了吧。”张抗抗拉着她们两个往堂屋去,“你们别在外面站着了,不冷吗?”

    三福和五福跟着张抗抗就进了房间,张抗抗随之给三福递一个眼色,三福立刻跟着张抗抗进了卧室。

    “你二哥这回来穿了件大衣,是男士的。”张抗抗,“所以,肯定不是你的那个钱豆豆。”

    二福突然离开,且着急忙慌的外衣都没穿,三福实在想不出特别能服人的理由,便对张抗抗估计是找钱豆豆去了。

    除了这个理由,三福觉得任何辞都不能服张抗抗。

    果然,张抗抗听了之后不再追问了。

    三福听了张抗抗的问题,便:“那她家得有男人吧,这衣服肯定是她家里的。”

    三福着,看向张抗抗,“妈,你想啊,如果我二哥去找男性朋友了,他们能想起来借给我二哥衣服穿?而且我二哥那么高兴,脸都红扑扑的,我觉得,肯定是找钱豆豆去了。”

    张抗抗想了想,又觉得十分有道理,便声对三福:“那我就等他的好消息吧。”

    两人正声着什么,五福从堂屋跑进来,对张抗抗和三福喊道:“你们什么悄悄话呢,也不带上我。”

    张抗抗笑着拉起五福的手,“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是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是在这里再住些日子。”

    五福想了想,立刻:“妈,我想和姐姐哥哥在一起,多住几天行吗?”

    张抗抗嗯了一声,“可以,只要你们听大姨和老爷爷的话。”

    五福保证:“我们一定听。”

    第二天周励和张抗抗就要回市里了。

    周励再次劝张抗抗:“我自己回去可以的,你还是在家里多留几天吧。你也不开学,不用专门回去。”

    张萍萍立刻在一旁道:“不行,让她跟你回去。你一个人又不做饭,她不回去你就要天天吃食堂,让她回去吧,等着想回来再回来不就好了。”

    张抗抗对着周励指一下张萍萍,:“看到了吧,我大姐都撵我了。”

    张鹤轩在屋里坐着喝着茶,听了张萍萍的话也颇感同意,也道:“回去,回去,就这几个孩子留下陪我就好。等十五的时候你们再来,正好接五福回家,你们也来过最后一个节。”

    周励连忙道:“一定来,爷爷。”

    两人就和孩子们分开,坐上回市里的车。

    到了部队大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门口的哨兵看见周励回来了,立刻从里面冲了出来,道:“周团长,你可回来了。”

    周励看着他慌里慌张的神色,就觉得不太好,立刻问:“怎么了?”

    “你家里来电话了,让你速速回电。”

    周励听了,立刻甩开步子朝家里跑去。

    张抗抗在后面紧紧追着,等她走到家的时候,周励已经通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刘妈,她一听是周励,声音都哽咽了。

    周励在一旁连忙:“刘奶奶,你别着急,到底怎么了?”

    刘妈自周怀玉住了院,就开始给周励电话,她往周励的家里,可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刘妈想着周励应该是跟着张抗抗回老家过年了,了一整天,知道周励这一时半会回不了家,就想尽办法找他部队的电话,最后终于留了口信。

    刘妈拿着电话哽咽道:“孩子,你你怎么就不回电话啊,你快回来吧,你爷爷,你爷爷他……”

    周励一个铁的汉子,经历过战争的一个人,听了刘妈的话,电话筒从手里滑了下来,他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身形一个不稳,就坐在了沙发上。

    张抗抗在一旁看着,知道肯定是出事了,连忙过去扶他一把,:“周励,你别急,别着急,到底怎么了?”

    周励一阵恍惚,只觉得自己好像喘不上气了一般,对张抗抗:“抗抗,去拿钱,咱们走。”

    两人匆忙赶去火车站,正好晚上十点有趟去帝都的火车,两人在候车厅等了一会儿,就上了车。

    晚上车厢里的人都睡了,张抗抗见周励一直睁着眼睛,便:“周励,你多少眯一会儿吧,要不然白天没有精神。”

    周励摇摇头,“我睡不着,抗抗,你睡吧。”

    完,周励搂着张抗抗,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好好睡觉。

    周励睡不着,他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也因为担心,张抗抗发觉到他搂着自己肩膀的手一直是攥着拳头的。张抗抗怜惜的伸出手,轻轻覆在周励的拳头上,道:“周励,刘妈了,已经渡过了危险期,没事了,没事了。”

    周励嗯了一声,那一声里夹杂着的都是无奈,他转头看向窗外,外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自己的脸映在火车的玻璃窗上,没有任何表情,空空洞洞的。

    张抗抗见他如此,自己也睡不着,便声和周励起了话,试图分散一些他的注意力。

    周励一直嗯着回答张抗抗,自己其实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想这火车开的再快一点,时间也过的再快一点。

    到了凌一点半左右,张抗抗撑不住了,在周励的怀里沉沉睡去。

    周励低头看一眼张抗抗,见她的发丝一缕缕的落了下来,盖着了她半边的脸。

    周励拿另一只手给她把垂下的发丝挂在耳后,张抗抗那张秀气的脸就露了出来。

    周励贪婪的多看了几眼,最后才转过头,又看向那无尽的黑夜。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两人才下了火车,这一趟火车走的慢,总是停靠让车,搅的周励火急火燎的,这一下火车就匆忙往医院赶。

    医院里周长海正守在周怀玉的床前,除了他之外还有华若。

    华若也是刚听周怀玉住了院,她急急忙忙的赶来,正好碰到蔡恨竹从病房出来,要回家。

    蔡恨竹看见华若竟然来了,堵在门口冷眼看着她。

    华若的目光从蔡恨竹身上越过去,直接看向周长海,可也未在周长海身上停留,只是淡淡道:“我来看周叔叔。”

    周长海和华若也是许久未见,这次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周长海连忙站起来,道:“好好。”

    他抬头就看见蔡恨竹,蔡恨竹本是来看一眼就要走,没想到这一会儿竟不走了,站在门口往里看,气的脸都僵了。

    周长海不想理她,想着这个时候了还置气,真有这女人的。于是怎么看蔡恨竹都怎么不顺眼,还不如华若,冷淡大方,不斤斤计较。

    周长海免不了白了蔡恨竹一眼,蔡恨竹可看的清清楚楚的,见自己男人竟然当着前女友给自己白眼看,顿时气的就要冒烟了,踩着高跟鞋啪啪啪就走了。

    华若听到蔡恨竹离开的声音,连看她一眼都没看,只是瞧着病床上的周怀玉问:“周叔叔怎么样了?”

    “度过危险期了。”周长海,“医生现在就等着他醒来。”

    “怎么会这样,周叔叔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

    周长海怎么好意思是被自己气的,被自己那一家人大过年给气成这样的,便声道:“他原本血压就高。”

    华若听了,转头看一眼周长海,周长海立刻就心虚了,往一旁别一下头,不敢再看华若。

    华若在周怀玉身边坐着,两人就再也没话,直到华若问周长海:“通知周励了吗?”

    周长海自然是想不起来通知,可他听刘妈了,给周励了电话,便道:“刘妈过电话了。”

    华若点点头道:“是要通知他的,他心里只有这个爷爷了。”

    华若完,又看向周长海,“你知道周励结婚的事吗?”

    周长海只能回答:“自然。”

    华若本还想问他几句,可一看周长海那副不怎么想谈的表情,也就算了,淡淡道:“算了,反正你也从来没关心过他,就跟没有周励这个儿子一样。”

    蔡恨竹走的时候故意没有关房门,华若也为了避嫌,进来后也没有关,于是,在周励到达病房门口时,就听到了华若的这句话。

    他站在病房门口,灯光从头顶上下来,落在他的头发上,眉毛上。他的眼睛下面,一直到鼻梁处,都是阴影,只有鼻尖,那里落下一道灯光,下面的嘴角又隐在了黑暗里。

    张抗抗看着周励,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拉着周励往前跨了一步,道:“我们来了。”

    华若正专心的憎恨着周长海,周长海则在是不是要感觉愧疚的边缘反复游走,谁也没注意病房门口站着两个人,直到张抗抗拉着周励进了病房,他们才一片恍然。

    华若连忙站起来,看着周励问:“你怎么来了?”

    周励没有看她,只是走到周怀玉身边,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周怀玉,然后对着张抗抗伸了一下手。

    周励伸出手时,正好从华若身边侧过,华若见状,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周励声道:“抗抗,来。”

    张抗抗伸出手,拉着了周励的手道:“好。”

    周励看着周怀玉便:“爷爷,我和抗抗来看你了。”

    周怀玉当然没什么反应,只是躺在那里。

    周励摩挲着周怀玉放在身侧的手,然后站起来对张抗抗:“咱们去问问医生。”

    两人便手拉手去了医生办公室。

    周励这一去,周长海就有点怕了。他没给华若实话,可医生会给周励实话,周怀玉这是被气的,气成这样的。

    周长海有点怕周励,立时胆战心惊的,悄悄抬头看了周怀玉一眼,就:“要不,要不我先回去吧。”

    华若立刻:“周叔叔躺在这里,三天了还没醒来,你要去哪儿?”

    周长海有点怕,指指外面:“这不是周励回来了。”

    华若气的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的,瞪着周长海,觉得自己当初是怎么瞎了眼了,看上这么个玩意。

    周长海完,就听到门口有人:“是啊,老爷子最喜欢的大孙子回来了,还不能让他回去?就算轮,也该轮到周励一次了吧。老爷子最疼他了,可他跑的又是最远,谁也别想摸着。”

    蔡恨竹着话,哒哒哒走进病房,拉起周长海就要走。

    周长海见她又回来了,还拉着他不肯放手,便用力一甩,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蔡恨竹瞥一眼周长海:“我是想来看看你们多年未见,是不是有不完的话。”

    周长海被的脸上一阵红,立刻斥道:“胡八道。”

    蔡恨竹瞪着他:“我什么时候胡八道了,你就你走不走吧。”

    周长海本来是想走的,可此刻被蔡恨竹逼着,他又不想在华若面前落下一个怕老婆的话柄,就:“我不走。要走你走。”

    蔡恨竹要气死了,伸手使劲在周长海腰上拧了一把,拧的周长海差点叫了出来。

    “你走不走?我问你最后一遍。”蔡恨竹威胁道。

    “不走。”周长海。

    蔡恨竹看一眼周长海,又看一眼华若,冷笑一声,“行,周长海,真有你的。你不舍得走是吧,那以后就别想进我的家门!”

    蔡恨竹完就往外冲。

    谁知道怎么就这么巧,正好撞到了往里走的张抗抗身上。

    张抗抗压根没想到屋里此刻会冲出一个人来,不偏不倚的撞在自己的右肩膀上,她吃痛的往旁边一躲,蔡恨竹失去了重心,摇摇晃晃的又搭在了张抗抗身上。

    周励在旁边用力拉了张抗抗一把,把他拉进自己怀里,蔡恨竹穿着一双高跟鞋,身上没了依靠点,立刻就歪了过去。

    幸好她双手扶着了地面,要不然必须摔一个大马趴。

    蔡恨竹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张抗抗就骂,“你没长眼啊。”

    张抗抗也不示弱:“是你冲出来的好不好。”

    周励拉着张抗抗,看向蔡恨竹:“这么多年不见,还是那么爱骂人啊。”

    蔡恨竹这才发现是周励,她摇晃着身体,走到周励跟前,:“你谁?”

    周励看着她,“你。”

    蔡恨竹气的指着周励骂:“你有病吧,你们一家都有病是不是,一个你爸,一个你。”

    周励纠正道:“你错了,我没有爸爸。”

    蔡恨竹冷笑一声,看向病房里的周长海,“行,你们一家人,行。”

    完她转身就要走。

    周励却在她身后道:“你等等。”

    蔡恨竹只能转身问:“怎么?”

    “医生我爷爷住院是被气的,是吗?”周励一双眼睛狠戾的看着蔡恨竹。

    蔡恨竹有点心虚,却伸手指了一下周怀玉道:“你问他吧。问问你爸他都干了什么。”

    蔡恨竹完就踉踉跄跄的逃走了。

    周励走进病房,华若和周长海两人他谁也没看,只是走到周怀玉身边,拉着周怀玉的手:“你们都走吧,太晚了,我不想这个时候再和你们吵,有事我们明天再。”

    周励完,那边周长海立刻从病房逃了出去。

    华若看着周励,想让他也休息一下,毕竟坐了那么久的车,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没,拿好自己的包,也离开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之后,周励坐在周怀玉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喃喃道:“爷爷,我来晚了,都是我不好。”

    一九八零年二月二十七,周励在陪了周怀玉一段时间后,周怀玉终于出院了。

    周怀玉出院的那天所有人都来了,一直没露面的周蔡和刘娟带着孩子也来了,周蔡见到周励之后,一张脸梗着,一句话也没有。

    他不和周励讲话,周励更不会理他。倒是刘娟一直在张抗抗身边转,大嫂大嫂的叫着。

    张抗抗觉得刘娟并不是真心想要叫她,而是想趁机多问她一些问题。

    刘娟这一趟就纯属是来凑热闹的,她早就听周励回来了,还带着他媳妇儿。

    刘娟听过张抗抗的情况,一个寡妇带着五个孩子,只是这些数字就足够壮观了,她还听张抗抗长的十分漂亮,又在读大学,这一通下来,刘娟就直想见见与众不同的一个人物。

    刘娟觉得,她们俩个都是农村出来的,必然会很像。

    其实刘娟一直纠结于她的出身,因为蔡恨竹一开始就是拿这个大作文章,自己是农村来的,她看不上眼。可刘娟这下有了辞,农村来的怎么了,周励他媳妇也是农村来的,这样无形中,她好像就有了可以站队的人一般。

    刘娟对她和张抗抗的碰面十分期待,想着她们是怎样的同一种人,可以有很多可聊的,可真的见了面后刘娟才知道自己真的想多了。

    这个队绝对没法站。

    刘娟一手抱着周焱,一边拉着张抗抗问东问西,张抗抗觉得她的问题既唐突又冒昧,自己明明和她不熟,可她真的什么都能问的出口。张抗抗便不再回答她的问题了。

    周励扶着周怀玉,他站在周怀玉左手边,右边是周星,周星一边搀着周怀玉一边偷偷抹眼泪,身旁跟着的是周星的男人。

    “要是我不回家,是不是你都不算告诉我了,爷爷。”周星有点生气,周怀玉住院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她,还是她回一趟娘家,听她嫂子嘟嘟囔囔起才知道的。

    周怀玉走的很慢,听见大孙女哭了,就:“怎么会不告诉你,别哭了,叫我,谁都没有我大孙女好。”

    周星抹着眼泪,道:“我大哥都从外地赶来了,我才知道。他们真的当我是嫁出去的女儿,什么都不告诉我了。”

    周怀玉安慰她:“好孩子,以后啊爷爷和你。不管你嫁给谁,你都是爷爷的大孙女。”

    周励在一旁扶着周怀玉,叮嘱周星道:“好了,别哭了,爷爷刚出院,你别让他紧张。”

    周星连忙道:“不是,爷爷最喜欢我这样了,是不是爷爷。”

    周怀玉爽朗的笑了几声,:“是是。我啊,就最喜欢你们俩个了。”

    周蔡在后面跟着,和他妈并肩走,听见周怀玉的话,气的直皱眉,转头看向蔡恨竹,蔡恨竹给他使眼色,让他有气也憋着,不准。

    一家人走到路边,周励就:“我送爷爷回家,你们不用管了。”

    周长海巴不得一声,指指路边停着的车:“正好车里也坐不下,那你们上车走吧。”

    周励理都不理他,扶着周怀玉就上了车。

    张抗抗也跟着坐上了车。

    汽车突突突驶走了,周蔡才:“看看我爷爷偏心眼偏的,就喜欢周励,到哪都是拉着手,我连周励的指头都比不上。”

    蔡恨竹瞪他一眼:“你自己没本事你赖谁。你爷爷了,他两个房子,现在住的这个留给周星,老宅留给周励,你啊,就喝西北风吧。”

    周蔡一听,更急了,“他周励算个什么啊,就是一个私生子呗,有什么好的。”

    周长海在旁边听了,气的不得了,指着周蔡骂:“你这话再一遍试试,看不折你的腿。”

    蔡恨竹不愿意了,对着周长海叫道:“你要折谁的腿?我儿子的话哪里不对了?”

    周长海指指蔡恨竹,无奈道:“就你这种当妈的,能养出什么好儿子。”

    蔡恨竹反唇相讥:“是,我不好,我肯定没华若好。当初你是瞎眼了选我没选她。”

    蔡恨竹完立刻转身要走,临走前又转头看向周长海道:“你那么厉害,就别回我家。你要记得,那是我爸妈给我的房子!”

    周励这带着周怀玉回了家,又在家里陪了周怀玉一天,自己实在是不能再继续请假了,就准备去买晚上的火车票,要赶回部队。

    周怀玉这一病,精神明显不如从前,他经常坐在那里发呆,也就是因为周励在身边,才勉强能挂个笑脸,周励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又开始犯愁。

    他犯什么愁?

    他不舍得周励走。

    周怀玉自知自己儿子没得靠,自己那个孙子靠不住也不喜欢,儿媳妇更不用,加上自己这场病之后,周怀玉有些怕了。他甚至想着为什么这次就没走了,一了百了了。

    周怀玉以前从来没有怕过,可自此在医院里醒转过来,他就怕,怕他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哪一天一下子倒在地上,躺个几天几夜也没人知道。

    所以周励那边一要去买火车票该回去了,周怀玉一下子就不行了,整整一个下午就坐在窗前,也不话,也没有一点笑容。

    周励看着周怀玉,自己也为难。

    张抗抗去房间收拾行李,把她和周励的行李简单的收拾好后,走到门口问坐在窗边的周怀玉:“爷爷,家里还有没有大包?”

    周怀玉不知道张抗抗要干什么,伸手指一下柜子:“顶上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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