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深夜扒窗尾行犯(十)
十年前, 向来风平浪静的C市发生一起幼女奸杀案, 震惊全国,国内外媒体争相报道,该案成为当年最耸人听闻的案件之一,后来被当作案例写入犯罪心理学教材。
本案之所以引起轰动,是因为受害人仅为五岁出头的幼女。犯人强-奸这名年幼的女童之后,用石头反复砸女童的脑袋, 还拿刀子割开女童的腹部, 将她的肠道、子宫、胃袋悉数掏出。
女童死后,犯人将尸体埋在荒凉的大山里。
起初女童的家人怀疑孩子被拐卖走, 警方顺着拐卖这一条线索追查未果, 女童的照片和身份信息被录入全国公安网, 等待其他地方拐卖案件的调查发现女童的踪迹。
一周后, 肖队长调任C市公安局,听取汇报时注意到了这一起异常的女童失踪案。
“根据调查,该地区近三年来仅有这一起儿童失踪案件。女孩家人听村里的人女孩和一个青年男子一起离开,到此为止的调查都是根据这个口头证据进行的, 也就是查拐卖。”
人贩子全国性流窜作案, 每转移一次行动地点都需要成本。女童失踪地区近三年来没有其他失踪案件,很难想象人贩子在这里只拐卖一个孩子就离开。
肖队长半信半疑,最终决定重新调查。
正是此时,一名上山上坟的老大爷声称自家祖坟被挖, 土壤锈红,拂去表面上的一层土, 忽然揪出一段大肠。
再往深处,土里有个血淋淋的女娃。血液凝固在她全身,像染血的人偶。
警方随后封锁大爷家祖坟及方圆几十米,挖出女童的尸体。
据后来的媒体报道,随警方出警的法医工龄已有三十余年。看到女童的尸体,年过半百的老法医当场泪如雨下:
“女孩太可怜了。”
C市媒体疯一般地报道本次案件。十年前网络技术刚刚起步,如若放在今天,这是可以瞬间登上热搜第一的大新闻。
到底是谁犯下如此恶行?
肖队长很快注意到之前散布女孩被人贩子拐卖消息的人——
一个十四岁出头的初中生。
面对警察,这名男学生坚称自己看见女童被拐走。警方试图撬开男学生的嘴,谁料他却守口如瓶。
无奈之下,肖队长将注意力放到其他村民之上,却发现村民似乎也支支吾吾,隐瞒着什么。
调查陷入僵局,村民这边没有突破口,肖队长只能通过女童的尸体寻找蛛丝马迹。她尝试利用自己学过的一部分犯罪心理画像知识做侧写,得出结论——
犯人很可能是未成年男性;女童下-体留有精-液,阴-道撕伤严重,甚至有诸如铁棍之类的异物捅入下-体的痕迹,明犯人很可能性-功能不足,或有阳-痿、早-泄等症状;犯人易怒易冲动,强-奸过后蹂-躏尸体的种种迹象令肖队长认为他作案时处于愤怒状态。
循着种种线索,肖队长终于在县城一家中学里找到了犯人。
“你知道吗?”
肖队长哽咽了一下。
电话另一头的易潇抿紧嘴唇,似乎要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
肖队长缓缓开口,声音像背负了千斤巨铁一样沉重。
“犯案的那个男孩住在城镇,家境不错,长得也秀气,但上初中以来因为外貌一直被同学欺负。他住宿舍的时候,整个宿舍的男孩偷偷看黄-片,其他人都有生理反应,就这个男孩没有生理反应。”
“其他人就嘲笑他,他有病。但后来据这个男孩讲,他不是有病,他是对黄-片里的女人没有生理反应。”
“那时候他很慌,也不知道世上还存在同性恋这种取向。周围的男孩拿这事天天欺负他,男孩被逼急了,稀里糊涂答应了要向其他人证明他没病。”
那是一个雨天,男孩被三五个班上的同学带到农村,看见女童独自玩耍便诱她一起去玩。一群人最终来到村子旁边的荒山,一个个十四五岁的男孩脱下裤子,戴上从家里偷来的避-孕-套,轮-奸了女童。
轮到最后,只有那个男孩没有上了。
其他人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没种没蛋蛋。
男孩被逼急,拿生锈的铁棍代替自己捅入了女童的下-体。
一群南飞的大雁从荒无人烟的山腰掠过,带走了女童最后一次痛彻心扉的尖叫。
黄昏尾声,夜幕降临,把黑色当保护衣,男孩愈发疯狂地虐待女童,似乎把自己受到的所有屈辱全发泄在了女童身上。
在这种极致的疯狂中,男孩终于硬了,实施了人生以来第一次“性行为”。
再然后,虐待尸体,开膛破肚,挖坑掩埋。
那一晚男孩宛如恶魔般的行径,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回荡在这一群少年轮-奸犯耳边的,是男孩一边强-奸,一边自言自语的:
“我没病,我没病……哈哈哈……我没病!”
……
电话这头的易潇大气不敢喘一口。
沉默持续了三分钟之久,谁都没有挂电话。
“肖队,那个作案的男孩真的是同性恋吗?”
“是,他爸妈亲口证实了。”
易潇如鲠在喉。
她当警察这么多年不是没见过恶性案件,各种国内外的变-态杀人案件甚至熟记于心。
可是……
易潇眼睛湿湿的,不出话。
肖队长接着道:“十年过去了,没想到又发生了类似的案件……杜伦虽然极有可能是同性恋,但这并不能排除他作案的嫌疑……很抱歉,方姐。”
易潇摇摇头:
“等杜伦的案子结束,我想去十年前那起案子的案发现场看一看。”
肖队长即刻将案发现场的地址念给易潇听。十年前那起案子轰动全国,至今肖队长仍把案卷放在桌上,时时刻刻警醒自己不能放过蛛丝马迹。这么多年案卷不知看了多少遍,各种细节早已熟记于心。
“当年女童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是咱们市下属大凉县五花镇五花村旁边的傀山,犯人就生活在五花镇,那儿风景还挺不错,我闲下来可以带你去,毕竟……”
肖队长话音未落,易潇便断她:
“五花镇?!”
“对。”
易潇眸色一沉——
方琳的老家,就在五花镇。
……
如厕视频的接触者着实太为广泛。在当今的网络社会,复制和传播视频资料轻而易举,一旦这视频被上传到网络,几十亿网民均有可能接触这些视频文件。
警方姑且从原味论坛的会员着手,调取了论坛近一年来的访问记录,仅这一年的访问记录就多得惊人,经过技术手段的筛选过后要查找犯人仍如同大海捞针。
警方开始怀疑杜伦后,便定向查找杜伦的上网记录,却并未直接在论坛的访问者中寻找到他的踪迹。
原味论坛访问者不过是第一手接触人,这其中不少人都会将买来的视频转卖给他人。要想查到杜伦和如厕视频的连接点,必须着手调查他的隐私。
专案组经过紧急讨论,决定逮捕杜伦。
就在逮捕令下发前,省公安厅一个电话到专案组,搅乱了专案组所有的计划。
“你们开省台看新闻,连环杀人案被曝光了——”
第一位受害者的家人等了一年也没等来警方抓到犯人。他们天天去当地公安局询问案子进展,却一次次受到击,连着去了一年,当地接待民警看见他们就不耐烦,敷衍了事。
更何况专案组一直在外地秘密查案,当地民警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受害者一家心灰意冷,一年后选择通过媒体曝光此事。原本事情只在当地的市电视台受到报道,后来省台记者关注到这一新闻,最终做成四起连环杀人案专题报道。
这也是第二起到第四起案子的案情首次公之于众。此前,后三起案子均以普通杀人案对外公布。
省台的这一档节目当晚播出,震惊了全省人民;节目官媒又在网络上发布节目视频,引来全国人民大量转发,一时间省公安厅官媒下面的评论全在询问和质疑当前调查进度,并要求警方公开调查报告。
眼下事态严峻。犯人仍未到案,案情倒全部公之于众,谁也预料不到下一步犯人会作何行动。
只有抓了。
逮捕令一到手,警方立即将在家休息的杜伦逮捕归案。
杜伦被捕当天,杜家位于森林的别墅挤满了当地媒体;第二天,从全国各地急忙赶来的各大媒体纷纷踏入这片安宁的土地,想要采访杜伦的父母。
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杜家出了个变-态杀人狂,专门奸-杀女性,肢解尸体。
杜家二老不堪击,二人纷纷入院。
杜家别墅大门紧锁,警方又不肯透露更多细节,媒体记者们相互听,这才知道杜伦还有个女朋友——
方琳。
媒体消息灵通,没半天时间就把方琳的个人隐私调查得清清楚楚。
她在航空公司上班,家中有一老父亲因糖尿病住院,有一弟弟在C市工,现住在C市老城区的出租房里。
记者们争先恐后赶到方琳租住的房子,却发现这里家具全在,人却不见了。
变-态杀人狂被捕后,女友人间蒸发?
这背后一定有故事!
方琳的房子旁边还有一栋民居,记者去敲门,无人应答。这一片居民区房子虽多,但入住率一般,一个大院子里只住着两户人家。
“你们,这个方琳到底去哪儿了?”
“谁知道啊。她也不在单位,不回家还能去哪儿?我看我们留人蹲这儿守着就行。”
“有谁去采访方琳他爸了吗?”
“他爸住院,医院保安拦着不让进。”
“那她弟弟呢?总不至于也消失吧?不要老父亲了?”
记者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猜测着这背后的各种可能性。
不一会儿,一名高高壮壮的男人出现在院子大门口。
男人看着一院子的警察,愣了愣。
“你们看,那就是方琳的弟弟——!”
记者和摄像们朝门口看去,接着一齐冲上前去,包围住了方程。
“你就是方琳的弟弟吗?你知道你姐姐去哪里了吗?”
“我想你可能看过报道,你姐姐方琳的男朋友现在被警方逮捕,警方怀疑他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你怎么看?”
“你和你姐夫有过接触吗?他是什么样的人?”
一大堆问题涌入耳朵,方程静静地听完,也不断他们,只是平静地笑着。
方程正对面的记者忽然停下一张一合的嘴唇,声音似乎哽在喉咙。
……方程嘴角的笑意令她有些发毛。
她看方程半晌只了一句话:
“杜伦就是个王八蛋。”
……
易潇去哪儿了?
一得知媒体报道了这次连环杀人案,易潇立马躲得远远的。她身份特殊,不适合接受采访。
肖队长也同意她暂且离开C市,免受记者骚扰。
趁这个时间,易潇回了一趟老家——
五花镇。
肖队长提到的幼女奸-杀案案情重大,当时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应该达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
然而方琳却没有相关记忆,现在易潇能回忆起来的、有关十年前的事情少之又少,约等于零。
就好像,一条行进的时间轴上,那一段记忆被抹去了似的,从未存在过。
易潇心底隐隐觉得不安。
当她的双脚踏上五花镇的土地,这种不安没有消失,反而加深了。
根据方琳的记忆,时候方家生活在五花镇,父亲经营一家零售店,母亲一边看店一边照顾两个孩子。
从记事起父亲对母亲的骂便没有停止过。有时候躲在里间的方琳偶尔听到父亲口中蹦出一些十分难听的脏话,却只知那是脏话,不知其中含义。
……母亲到底做了什么惹父亲不开心呢?
方琳不知道。
一家人唯有在父亲外出喝酒牌的时候才其乐融融。短暂的快乐之后,又要迎来父亲的暴力。
此刻,易潇看着方琳曾经住过的二层楼,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竟不自觉地泛起鸡皮疙瘩。
易潇双手摩挲着手臂。
楼的一层现在改造成了一家诊所,二层是诊所大夫的家。
易潇走进去,诊所大夫急忙起身:
“你好。”
大夫看上去四五十岁,两鬓的头发白得可怕。在看见诊所来客人前,大夫一直埋着头,视线落在一本装帧精美的相册上。
“你好。”
易潇朝大夫大声招呼,随后坐下。
“……你不是镇上的人吧?我好像没见过你。”他笑笑。
“我老家是五花镇的。”
“这样啊,今天回来探亲?
易潇抿嘴。
“……身体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吧。”
男人始终轻轻上扬嘴角,看上去和善温柔,平易近人。
易潇垂着眼帘,桌上那本摊开的相册闯入视野。
相册那一页,大夫和妻子中间站着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
女孩的笑容如同向日葵一样耀眼。
易潇轻轻咬了下唇。
来之前千想万想,真正面对这位在十年前痛失爱女的父亲,什么话也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