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电击恶魔女德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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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

    从反抗者到顺从者, 再到反抗者, 再到跪地求饶, 这期间三次转变,仅仅发生在短短两年中。

    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 至今影响颇深。

    钱超,他和李包子第一次去埋骨头之前,曾经在从H市回村的路上碰见过张扬, 当时两人还了招呼。

    十几年没见, 张扬见到钱超这张脸, 第一时间反应竟是跪在地上, 疯疯癫癫地笑。

    钱超吓得不轻。

    很快,那种征服欲与控制感浮上心头。他鬼使神差地朝张扬伸出手:

    “上车, 我送你回家。”

    车子一路行驶到废弃工厂附近。上车后, 张扬不再疯笑, 反而像个犯错的孩一样,两只手直直地按在膝盖上, 一路低着头不话。

    钱超吹着口哨,余光时不时瞥他几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 张扬还是那个张扬。

    当初,张扬突然开始反抗杨永利, 几次被拉去电击治疗都坚持反抗,满嘴脏话骂杨永利到黑脸。

    实话,那段时间钱超还有点儿佩服张扬。

    可仅仅过去不到一个月,张扬像一根压缩到极致的弹簧, 某一天“簌”地一声,所有压力倾泻而出,到最后只剩下松松垮垮一个人,被杨永利拖着到电疗室的时候,只会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我错了,杨主任,别罚我,我错了……我错了!”

    杨永利斜眼:“你错哪儿了?”

    张扬一怔,摇头:“……我不知道。”

    杨永利嘲讽一笑,电疗室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没错,当初那个跪地求饶的张扬,和坐在车上的张扬就是同一人。

    钱超心情有点好。有时候他也搞不懂张扬变来变去的行动轨迹,摸不清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到最后索性放弃思考了。

    张扬就是个精神病呀。

    去思考精神病的精神世界,他钱超才脑子有病吧?

    把张扬送到家门口后,透过前车窗,钱超看到不远处有一座熟悉的废工厂。他之前工厂选址时考察过这里。

    张扬感激地鞠躬道谢:“谢谢你,谢谢你送我回家。”

    “客气。”

    钱超抛下这句话,开车离开,一时不到,就回到了百劳村。

    来到人肉包子铺,叫上李包子去埋骨头,路上,钱超满脑子都是张扬刚刚那一副瑟缩的怂样。

    钱超脑袋里冒出一个主意,勾唇笑了笑,转头开往废工厂。李包子操作搅拌机搅骨头时,钱超把张扬叫到一边躲起来,让他偷偷看:

    “哎,你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

    张扬摇头。

    “这是杀人——把人活生生扔进搅拌机里头,就能瞬间变成泥人。”

    张扬倒吸一口气,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运作中的搅拌机,两只腿不觉颤抖起来。

    钱超笑了,笑得开心。

    ……

    易潇和胡警官对钱超的审讯持续了三天。三天后,两人从审讯室里走出来,一脸疲惫。

    来到食堂,今早后厨做了包子,胡警官盯着盘中又大又香的肉包,沉思良久没有动手。

    易潇勾勾唇,故意问:“胡警官,你怎么不吃呀?”

    胡警官动动喉结:“……吃不下。”

    易潇拿起筷子,夹住包子上下,送进嘴里咬一口,里面淡黄的食用油流到嘴角,一股浓郁的肉香溢满口腔:

    “嗯,真好吃。”

    “……易,你怎么做到还能大口吃下包子的?在百劳村那回我都有了心理阴影,现在看见包子,尤其是这种香喷喷的,都不想往嘴里送。”

    “很简单,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再,人肉也不是想有就有的,吃到人肉包子的几率很。”

    “……”胡警官笑了笑,夹起包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易潇忽然抬头:“胡警官,张扬怎么样了?”她回到H市只顾着审钱超,都忘了问张扬的情况。

    “他在一个女德班夏令营当讲师。找到他的时候,我本来想把他带回局里,还是吴提醒我,张扬又没违法犯罪,没理由抓他。”

    “也是。”易潇又嚼了几口包子,“他家人还是联系不上吗?”

    “联系上了,他爸等风头过去,再回来带张扬去精神病院做鉴定。不过,前几天我在夏令营见到张扬的时候,他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就是……”

    “?”

    “……就是的话,不像一个大男人的话。”

    根据胡警官的调查,张扬虽然没有正式工作,但几年前摇身一变,成了“国学文化高级讲师”。

    每到暑假,H市当地有一批以“传统文化”、“女子德行”为噱头的夏令营开始运营,从学到高中等不同年龄的女孩被家长送进夏令营,一来丰富假期生活,二来也能学到传统文化。

    胡警官顺藤摸瓜,一番调查,发现所谓的“女德班”夏令营和杨永利的教育中心颇有相似之处。

    夏令营运营方对参与者实行封闭式管理,设置讲座、实践课、手工课等名目繁多的课程,乍一看上去这些课程不存在问题,然而课程内容却大有文章。

    “女孩一辈子只能交一个男朋友。”

    “滥-交会让你们烂手烂脚。”

    “从历史发展规律来看,女性的最终命运就是回归家庭,养儿育女。”

    “现代的女孩都喜欢出门工作,扮得花枝招展,这会影响这个女孩的命盘,越是在外张扬的人,越是嫁不出去。”

    “婚后,你们应该学会对丈夫唯命是从,丈夫是一家主心骨,你们要围着丈夫转,不能反抗。”

    这些过时的思想在胡警官看来都无比迂腐,无比可笑,却依然有家长将子女送到类似的女德夏令营。

    张扬便是夏令营中一名讲师。

    他的宣讲课程被制成录像,在夏令营中日夜播放。凭借传统文化讲师身份,张扬每年夏天都能挣一笔大钱。

    胡警官对夏令营中所谓“讲师”的资质进行调查,结果显示所有人的头衔均为虚构,北国根本不存在类似的头衔。

    “还有更严重的。”胡警官放下筷子,“我们去查的时候,里头有些女孩身上有伤,有些女孩显然精神不正常。”

    “胡警官,你是这些夏令营也存在体罚的情况?”

    胡警官叹口气:“难。主要是没有证据,姑娘们好像都挺怕我们,什么都不。夏令营里头也没有监控。我就不懂了,为什么有些家长心那么大,敢把孩子送到这种地方来。”

    社会上许多民营教育机构,尤其涉及心灵教育方面,无论面向成人还是面向孩童,都在一定程度存在心理操控术的使用。

    比如,一开始一群导师从心理方面着手压学员,通过一些方法摧毁学员的自尊,随后将自己的价值观强行灌输给失去自我判断能力、怀疑自我价值观的学员,从而达到洗脑的目的。

    面向未成年人的一些教育机构,别运用心理操控术,只体罚便可以让学员恐惧。

    易潇:“这个夏令营怎么样了?被查封了?”

    胡警官摇头。

    女德夏令营的存在很尴尬,警方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北国法律在思想教育方面比较宽松,社会存在主流的价值观,却也允许他人传播不同的意见。女德班这样宣扬糟粕文化的机构存在本身并不违法,如果想要抵制,不能靠警察强行关闭机构,而要靠家长们用脚投票,拒绝这一类的教育机构。

    “到体罚,问题就是没有证据。再,体罚的标准是什么?一下就是体罚?咱们国家现在这一代成年人,从挨爸妈的,很多都是家常便饭,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再了,有些家长,甚至很多学生也觉得,不听话的,天天捣乱的孩就该,不不长记性。易,你,这种情况下,咱们还怎么管。”

    ……

    胡警官指出的问题也是当下类似问题的难解之处。在全社会主流观念无法改变的当下,对未成年合适的教育的这个度依旧很难把握。

    但毫无疑问的是,杨永利的教育中心采取的治疗手段已然超过了应有的“度”。

    人肉包子一案结束后,易潇不忘和卫的约定,再次启程往杨永利的教育中心赶去。

    一群人斗志满满,发誓无论有多少阻挠,这次都要把杨永利的老窝端掉。

    谁知车子刚从H市出发不久,易潇忽然接到胡警官来的电话,一行人又原路返回H市,急匆匆赶往H市最大的医院。

    “胡警官,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中。”

    “张扬呢?”

    “被带回局里了。”

    “……”

    易潇视线看向急救室,又扭头问胡警官:“杨永利怎么会和张扬在一起?张扬为什么要砍他?”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现在还是……”

    胡警官话音未落,医生便从急救室中走出来,对几名警察摇摇头:“我们尽力了,但病人全身上下中了几十刀,刀刀都在要害上……”

    易潇一怔:“……杨永利死了?”

    医生点头。

    杨永利被砍死了。

    他的尸体暂时被放在医院里,警方通知杨永利的家人来H市处理后事。

    另一边,杀人凶手——张扬,满手鲜血,染红了沉甸甸的银色手铐。

    电视媒体第一时间报道了杨永利被砍杀死亡的消息。看守张扬的民警看着张扬:

    “……这才几天,你又进局子了,这次没有抓错你吧?人是你杀的吧?我啊……”

    民警还没完,张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民警怕他做出什么危险举动,上前扶起他。

    谁知却见张扬咧嘴笑着,露出上上下下十几颗牙齿,甚是瘆人。

    作者有话要:  零点过后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