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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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聪明人太多, 安文姝, 是其中一个。

    而安文瑒, 刚好, 也是其中一个。

    安文瑒很聪明,聪明到学的东西多而杂, 论文一篇一篇的出,学校一个一个的进, 这里考考那里也考考。想学什么就考什么,考了就一定能进去,进去了就一定能得到教授的喜欢,进而进入核心研究团队。紧接着,三心二意学完就遛,没兴趣了,就不玩了。这导致他没办法往深了钻成为某一学科的大手, 按他爸的法就是没定性,肆意浪费天赋, 天才迟早变成庸才。

    可安大伯嘴巴里迟早一天变庸才的儿子, 是全家一堆聪明人里, 最快发现自家的公主不对劲的人。比起那一帮都在文人的圈子里混的安家人, 安文瑒混的圈子更杂也更乱, 更需要他心细如尘才能肆无忌惮的玩耍。

    安文瑒和安文姝熟也熟, 公主真的就是公主,公主这个称呼还是他叫出来的,他们家的孩子, 最年幼最可爱的姑娘,不就是他们家的公主吗。公主不是白叫的,公主需要的善良、勇敢、胸怀家国,他们家的公主都有,连美貌这种不是必需品的东西,安文姝也有,安文姝就是他们家的公主。

    安公主跟她哥安文昊都是典型的安家的孩子,聪慧但执拗,文人家庭长大的,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梦想,也有自己的人生目标,也就他们那个弟弟比较像是养歪了的李家人,大概是跟他们的母亲比较像。更在乎血缘也更在乎家族,必要时可以牺牲被人保全家族和家人。

    安文瑒和安文姝不熟也不熟,年纪差距有点大,他大学了姑娘还初中呢,他出国了妹子中学都没毕业。联络少了,不管之前多熟后来都会变的陌生的。但再陌生,安文瑒都不会认不出来自家妹妹,那个淡定的着‘加拿大大|麻合法化’的姑娘,不是他的妹妹,不是那个理想从单纯的让所有人都能读上书,发现这个目标太远大,也太宽泛,变成更详细的,让能读书但不认为读书有什么用的人了解,这世上最有用的事情就是读书,读书能改变人生。

    那个人才是他的妹妹,而面前的人,不是。

    那面前的人是谁呢?安文瑒不知道,他能想出来的答案太多,思维太发散,学的东西太杂就是有这个坏处。

    科学上能找到的解释很多,多重人格啦之类的,玄学上能找到的解释就跟多了,灵魂么,怎么扯都行。对了,他还去神学院混过一段时间,不是因为好玩,是想了解一下号称世界上最聪明的牛顿,后来怎么就跟炼金术杠上了,他也想去研究一下炼金术。扯远了,拉回来,继续讲公主的故事。

    安文姝仰头看着能用十天就创造出一个虚幻的完全听命于另一个人的人格的哥哥,真心好奇的问他“什么方法可以?”这个技能听起来很给力啊。

    安文瑒眨了眨眼睛“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懂吗?”

    “那个只要做得好,一天就够了啊。”安文姝怀疑自己被骗“就这样?”

    “罗森塔尔实验,知道吗?”

    “那个十天不够吧。”

    所谓罗森塔尔实验指的是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学实验,心理学家罗森塔尔和L.雅各布森来到一所学,要进行7项实验。他们从一至六年级各选了3个班,对这18个班的学生进行了“未来发展趋势测验”。之后,罗森塔尔以赞许的口吻将一份“最有发展前途者”的名单交给了校长和相关老师,并叮嘱他们务必要保密,以免影响实验的正确性。其实,罗森塔尔撒了一个“权威性谎言”,因为名单上的学生是随便挑选出来的。8个月后,罗森塔尔和助手们对那18个班级的学生进行复试,结果奇迹出现了:凡是上了名单的学生,个个成绩有了较大的进步,且性格活泼开朗,自信心强,求知欲旺盛,更乐于和别人交道。

    安文瑒还想继续,叼着烟的安文谦让他们两别发神经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验个DNA,一切不就全清楚了。”发现两人一起看着自己,眼中都含着鄙视,白眼就翻过去了“不然呢,你们想怎么样?”

    “我什么来着。”安文瑒给安文姝使眼色,安文姝了然接话“四肢发达。”

    安文谦横了他们一眼,身体往沙发上一倒,叼烟望着天花板无视他们了。

    顿累了的安文瑒扭身往沙发上一坐,把安文姝也从沙发扶手上拉下来,翘起腿歪向安文姝,用纯粹的好奇心跟安文姝研究“你是第二人格吗?”

    “跟加拿大有什么关系吗?”安文姝反问他。

    跟加拿大没关系但跟自己的好奇心有关的安文瑒“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情况,我告诉你为什么是加拿大。”

    安文姝笑了,摊平手掌放到他面前,弯曲拇指“国际知名在国会三百三十八个席位中,以只占有了三十四席的惨烈战绩,此人力挽狂澜一举冲上总统”弯曲食指“史上罕见的从政八年当上总统”中指“男性总统公开表示自己是女权主义者”无名指“父亲连任两届总统,自己也连任,创造加拿大理事第一个父子双总统的成绩”拇指“公开受贿”握拳“种族歧视。”

    用六个形容词形容的毁誉参半的人物就是“加拿大总统,一个对全国人民,他的竞选纲领就是要支持大|麻合法化,以改变政府财政赤字的政客。这样的政客在加拿大连任成功,那位先生会帮你们开国门,欢迎并且强烈支持你们去加拿大创业发展新的工业奇迹。”

    安文姝笑看撇嘴觉得不好玩的安文瑒“比起怀疑我是第二人格,你不如想想,你要怎么跟我爸和你爸解释,你在准备用大|麻创业,我觉得这个消息一定很有意思。”

    囧着一张脸的安文瑒“明明是你来找我的。”报告的那么理直气壮?而且“你就不怕我跟你爸你出了问题?”

    “呗,虽然我不知道理由,但他们是知道的,尤其是我妈,她一直在躲我。”安文姝表示,安文瑒真不是第一个发现的她不对劲的,他顶多就是第一个直接问的。

    安文瑒不信“你妈没带你去看心理医生?我记得她自己就修了心理学的学位啊。”他们家人不可能讳疾忌医的。

    安文姝耸肩表示爱信不信,这相当于默认了她确实不是安公主,但她也是安公主。安文瑒蛋疼了,这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话回来,其实这个展开跟安文姝想的也不一样。不是指安文瑒突然发现她不是安公主,而是安家奇怪的态度。

    起来安文姝其实没怎么认真隐藏自己压根不是那个姑娘的事情,从军队的事情开始她就不隐藏了,利益足够大,她是不是那位安姐都没意义,她能给安家带去的东西是安姐给不了的,就算她不是,又能怎么样呢?临时换人吗?别闹了,那是只有她才能做的计划,那是她一手推上台的计划,她能捧安家上台,她就展露出了能毁了这个家族的能力。所以,不管她是谁,她都是安文姝,安家的人,能带来利益的公主。

    这是安文姝给自己的设定,一次性解决公主问题的设定。这个设定本来没什么问题,挺好的。可这个设定出了一个BUG,她的父母和兄长对她的态度,不太对劲。既不是那种‘你是不是抢了我女儿(妹妹)的身体’玄幻版的不对劲,也不是安文瑒这样‘你是不是第二人格’科学版的不对劲,就是很不对劲。至于那个弟弟,纯粹就是傻子,不聊了。

    父亲对安文姝的态度依旧维持着‘你怎么能走歪路’的恨铁不成钢,但偶尔会用爸爸对不起那种愧疚的眼神看着她。兄长对她是‘好好做事对得起自己就行’的欣慰版,偶尔点开心就好,其他都不重要之类很吊柜的词。李女士最奇怪,偷偷摸摸到酒店以为她睡着了,抓着她的手压抑到无声的哭了一场,然后就再也没见过。

    对安文姝来这一家都很奇怪,但这个奇怪的一家在用更奇怪的方式...爱...算了,保护她。可能是保护安公主这个身体,也可能真的是保护她,安文姝不知道,反正挺诡异的。这个诡异的一家弄的她毛毛的,干脆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安全点。安文姝一度觉得比起她,这一家更像神经病,讲道理,我就差直讲我不是你们的家人了,你们还这个态度,真的好吗?

    因为这诡异的一家,安文姝面对唯一给了她正常的‘如何面对我的家人好像变了’的态度的安文瑒,反倒认为很好沟通,管他身体是谁的,大家聊的是利益。善良的安家人或许认为家人比利益重要,但家人的身体还是家人,里面到底什么东西变了,真的有纠结的必要吗?反正又换不回来。就算她是第二人格,她能存在那么长时间就代表所谓的第一个人格早被她弄死了,没什么好聊的。

    既然身体没什么好聊的,那就聊点正事?

    不,安文姝准备走了,谁要跟喽啰聊啊。

    而突然变成喽啰的安文瑒对她所谓的‘很抱歉,我没办法跟没有决定权的人谈生意’的态度气笑了,直接怼她“除了我,你能接触到的有决定权的人,谁会真的看得上你。”

    安文姝扭头看他,安文瑒龇牙“妹妹,不管你是什么人格,你都是安文姝懂吗,安家的安文姝,你手上能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顶多是一堆似是而非的想法貌似能左右很多人,但任何想法只要从这里”点了点太阳穴,食指下移到嘴巴“再到这里,那个想法就废了。”

    “不管价值多少的点子只要出来就是废话,能实现那个点子的人才是王。”安文瑒拿火机砸不掺和兄妹掐架的安文谦“这家伙什么点子都没有,但他才是那个能实现我想法的人,你来找我是为什么?让我猜猜看,你想要为自己找一个安文谦。”

    安文谦摊手冲安文姝“我是无辜的,你们随意。”勾唇笑笑“不过我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谁是下一任安家的家主,我就听谁的。”指着安文瑒“所以他怀疑,你不是来找他的,你是来找我的。”

    “妹妹,你是来找谁的?”安文瑒笑问安文姝“感觉不是来找我的啊。”

    安文姝沉默两秒,眼神在安文瑒和安文谦两人中间看了看,低叹一声“你们真的是韩国人。”神经病,真以为天下是自己的了,还是有皇位要继承?还家主是谁就听谁的,安家在韩国或许算那么回事,出了韩国谁认识谁啊,有毛病。她最近遇到的神经病也太多了,到底是这个世界不太正常还是这帮人有BUG?不,还是那个破系统有问题,不然她压根不会跟这帮人有来往。

    “你们搞你们的,家主什么的,自己开心就好。”安文姝放弃跟妄想症患者聊天,对安文瑒“我来找你是有件事需要帮忙,但你既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那就算了。”着起身要走,又被安文瑒叫住。

    “我怀疑你刚才鄙视我了。”

    “嗯....是啊。”

    “啧。”

    安文谦喷笑出声,调侃安文瑒“我就你眼睛放在头顶上,以为全世界就你最聪明被脸了吧。”对安文姝“你不用管他,国外他顶多算是摸到了边角,但国内他熟,国内这么玩他最清楚,你要是有事,直接,国内他帮得上忙的。”话音刚落被安文瑒白了一眼,笑的更开心了。

    对朋友和妹妹都心气不顺的安文瑒让安文姝话“你的帮忙是指什么?”

    不想聊天的安文姝犹豫道“我对你的智商报以怀疑。”

    “怎么跟哥哥话呢。”安文瑒抓着她的手腕就把人拉坐下了“你来找我不就那么几件事,要不然就是你突然变成CJ的理事的事情,要不然就是军部的事情你有什么后续让我做,哪一个?”

    就凭这个问题,重新对他的智商产生信心的安文姝“后一个。”

    “军部啊...”安文瑒沉吟了一会儿“我没跟进这件事,只听我爸了一段,这件事落到我手上,不可能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李落渊上位当总理对李家好,对我们家就那样吧,家里对从政其实兴趣不大,你也知道。”看她点头继续“我们家那帮人都家就是嘛家国大义的东西,挺无聊的,但如果顺着这个往下推还是能玩出花样来的。”

    “李落渊上去了,对你的好处无非是在韩国多点资源,但你随随便便的跟我加拿大,对人家的竞选纲领都那么熟悉,你不像是眼睛只盯着韩国的人。”安文瑒着话弯腰去摸烟,烟是韩国烟,但进入欧美市场就要按照欧美市场的规矩,在烟盒上印有黑漆漆的肺以警示吸烟有害健康,手指在触到烟盒的时候顿了顿,再拿起烟时,惊讶的看着安文姝“你想碰军械?”

    安文姝笑而不语,安文谦倒是没听懂“你又是怎么把两件事联系起来的?”看了眼他的烟盒“跟烟有关?”

    安文瑒挥手让安文谦别废话,问安文姝“你真的算碰军械?”看她不回答,皱眉道“那你不应该来找我,去找军部的人才对,哪怕碰不到高层,李明正也能给你找个军队出来的孩子跟你玩,借那个孩子的手,你能做的比找我能做到的东西更多。”

    这次真的相信他智商在线的安文姝微叹一声,所以朴灿洲要是不搞事情的话真的是个很好的伙伴,太可惜了。但,坏人有坏人的玩法,好人有好人的么“我对军械没什么兴趣,非要有的话也是军备。”前者是对外出售和研发,后者是对内进口和制造,再详细点的解释是,军械是卖武器赚外国人的钱,后者是制造武器赚本国人的钱。

    “那你是想要找我帮你送个人进军部?”安文瑒完自己就摇头了“没这个必要。”摸出一根烟来伸手问憋着好奇不话的安文谦要火,等他把火丢过来,点燃烟,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但貌似是唯一解释的事情“你不会想要我们家对军工的研究的人做什么吧?疯了吗?”

    安文姝把在修饰的非常好绝对不踩系统线的词跟安文瑒“我想要世界和平,你信吗?”

    安文瑒给了她一个笑脸,那张脸上写的是‘你看我傻吗?’

    “我想要世界和平,你不信,我估计没人信。”安文姝伸手跟安文瑒要演,哥哥犹豫着给她一根,问她“你会不会的,不会不要学,这不好。”

    目前确实不会的安文姝没有用抽烟的方式点燃那根烟,而是以一手拿烟一手拿火干烧的方式烧着了那根烟,让安文瑒看“这个世界是这跟点燃的烟,没有任何方法迎来真正的和平,国家就算大统一依旧有黑暗面,黑暗面全部消除了,依旧有利益纷争,利益纷争消除了有贫富差距,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到学校霸凌,大到国与国的战争,只要有利益,就不可能和平,烟就会一直烧。”

    安文谦插话道“你该不会想做那个唯一的拿烟的人,暗灭了那根烟,毁了这个世界,就迎来了真正的和平?”

    “好想法。”安文瑒笑道。

    拿烟的安文姝抖落烟灰对哥哥们的调侃表示“我想过这个想法,但是太极端了。”面对安文瑒一脸的‘你居然知道你想法极端?’的表情笑道“我很理智的在想,如何实现我的目标,所谓的世界和平。既然毁了这个世界太极端,那不如就让天下大同试试看,或许很难,但总比毁灭世界容易点。”看着愣住的安文瑒“你呢?”

    安文瑒沉默了,安文谦没听懂,左右转头看两人都不话了,有些不耐烦,起身撑着茶几抽走安文姝手上夹着的烟放到嘴边抽了一口,问他们“谁能跟我解释一下?”

    安文姝低眉浅笑,安文瑒望着天花板不话,安文谦皱眉两三口抽完了本来就烧到一半的烟暗灭在烟灰缸里,对他们“那你们聊,我先走了,有事电话我。”着就真的起身走了。

    门关上,屋内安静许久,安文瑒依旧维持着看着天花板的姿势,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安文姝“那个大同的世界,你能得到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安文姝歪头望着安文瑒,那是个帅气的人,安家的人都长得不错,剑眉星目,薄唇,那个薄薄的嘴唇里,吐露出的话让她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比之前什么家族的傻子有意思的多。

    “你知道安文谦为什么来我们家吗,因为边境宣传,就是我们跟那条线对面的人互相放喇叭,他们他们好,我们我们好。文谦的父母在那边活不下去了,就抱着拼死一试的想法过来,他们死在了半路,只留下了文谦。现在也有人抱着拼死一试的想法,想过来,想活下去。”

    “但你我都知道,不可能,他们不管在那条线的那边还是在线的这边,都活在淤泥里,上不了岸。那些人让我问爸爸,我们要守护的国家到底是谁的国家,是政党的国家还是...”安文瑒失笑“那时候我不懂,同文同种,我们一样的话有一样的祖先,我们在闹什么。”

    “大了之后懂了,懂了发现,这件事没办法解决,至少我没有办法。”安文瑒歪头望着安文姝“你想试试看,对吗,去支持他们,直到我们双方不起来,因为大家都会灭亡。”眼睛是看着安文姝的,但视线是虚的“我们做得到吗,用毁灭这个国家的方式去拯救这个国家,我们做得到吗,把那些他们急需的资料给他们?我们做得到吗?”

    安文姝看着他,看着他迷茫的像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对,即想要猜对,又不想猜对的眼睛,心里暗叹一声。她对这种即聪明又愚蠢的家伙,很有兴趣啊,不管哪个世界都很有兴趣,可这家伙...是亲哥。

    安文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走了,走出房间电话给同一家酒店的新朋友。她需要一个人解决她的兴趣,要不然会被无聊又有趣的男女游戏,耽误她的思绪。

    睡的迷迷糊糊的李星和摸索在床头一直响的手机,都没看是谁,滑动屏幕,接了电话。

    “你在哪个房间?”

    “嗯?安文姝?你怎么会...”

    “房间号。”

    “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