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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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政套房里卧室的大差不多是正常标间的一倍, 里面不止有床还有电视沙发套组等等, 卸了妆的安文姝从躺在床上转移到半躺在沙发上,裹着毯子跟坐她边上号称要撩她的朴泾一起吃客房服务送上来的韩餐, 海鲜拌饭加南瓜粥,点单的人是朴泾。按照这位的法, 拌饭很快, 南瓜粥比较适合病号。

    嗯,安文姝是病号,受伤的猛兽什么的。

    韩餐里的南瓜粥不是真的有米的粥, 更接近南瓜糊糊,熬的很浓稠,带着南瓜香的甘甜但不腻,很清淡的甜。安文姝对吃饭没什么兴趣, 但朴泾把金色铜碗的南瓜粥塞她怀里, 再给她塞了把勺子, 她也抱着南瓜粥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朴泾开玩笑她不是对吃饭没兴趣,是对什么都没兴趣。

    安文姝对他自来熟的态度已经无视了, 也不扯什么谁奇怪的话题, 屈起膝盖抱着碗吃着南瓜粥听他,他跟罗萤石他们一起去见尹茹贞他们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基本是夸张版的自恋台词, 比如大家对我的出现很欢迎什么的。

    “你是没信心才跑过来找我的吗?”

    “很明显吗?”

    “在我眼里很明显。”

    拿剪刀拆着李莉娜送进来的帝王蟹的朴泾撇撇嘴,嘴硬道“也不算是没信心,只是加入团队到底不是走的正常流程,所以会担心一下。”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连续不停, 他的话也没停“你要是跟我一样一点理由都没有突然就进了一个团队,难道不会担心吗?”不等安文姝开口,自问自答“算了,你才不会担心。”

    安文姝含着勺子默认了他的话,团队都进去了,管他是因为什么理由进去的,进去了就是进去了,进去了之后好好做就行。

    完整的拆下一条蟹腿的朴泾满意的点点头,再把蟹腿剪成适口的块,放了一块蟹腿肉在安文姝的勺子上,问她要不要蘸酱,看她摇头转而捏起一块丢嘴里很新鲜空口吃也好吃。

    然后继续明天要跟老师们一起去学菜要怎么做,作为忙内,跟一帮演员拍综艺,他都不知道是走综艺路线活跃点,还是作为忙内安静的待着比较讨喜。这同样是一个自问自答的问题,朴泾选择还是老实点,虽然没跟罗萤石的团队合作过,但进入新环境比起冒头抢镜头,还是老老实实的起码不出错。

    等安文姝把一个蟹腿肉咽下去,勺子上又放了一块,这次是蘸酱的,朴泾让她试试看,蘸酱也好吃。等安文姝把蘸酱的吃了,朴泾问她怎么样,安文姝随意的点头无声的表示不难吃,朴泾也蘸酱吃了一块评价果然食材新鲜么都好吃。

    接着又是节目的问题,也再次开启自问自答模式。

    安文姝怀疑朴泾来找她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撩她,也不是什么没有逻辑的心血来潮就来了。这位哥纯粹就是想找个树洞,诉一下对突兀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的忐忑。这件事是她开的头,跟别人总有些顾忌没办法明白,那就干脆来找她。朴泾的那些话都不用她回答,听着就行了,做一个安静的树洞。

    但安文姝不太理解的地方在于,罗萤石的综艺就那么重要?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这个综艺对你来是很好的资源?”

    “嗯?”

    自顾自的正嗨的朴泾拆新蟹腿的手顿了顿,扭头看了她一眼,转回头继续剪蟹腿“非常好不至于,我想的不是资源好不好,而是我进入的方式不太好,所以担心自己得做到很好才能获得还不错的评价。”细致的拆着蟹腿“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安文姝明白,因为是空降进去的,如果满分是一百分,他的起始点是负五十,只是一百对他来连及格线都没达到,可要是这么的话“你是自卑型的人吗?先担心自己会做不好?”

    “哪有自卑那么夸张,我是追求完美的人~”朴泾抛了个媚眼给她,没得到安文姝的回应反倒把自己逗笑了“哪有什么类型的人的法,人不都是很复杂的么,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就很自信,碰到新环境总会有点保留,要不然就不是自信,而是自大了。”捏着刚拆好的蟹腿问她“要不要完整的吃一个?”

    看着那个过大的蟹腿的安文姝没话,朴泾已经把蟹肉放到她唇边,张开口的安文姝含着那条蟹腿,太大,一口吃不下,结果被朴泾,纯洁点,吃饭呢。安文姝一口咬断蟹腿,剩下的蟹腿肉掉进南瓜粥里,朴泾大笑,安文姝低头看着南瓜粥里的蟹腿肉有些郁结,让朴泾疑惑。

    微微摇头表示没什么的安文姝嚼着蟹腿没话,她自大了。最不应该犯的,愚蠢的错误,看了世人,高看了自己。

    赌约是她不应该犯的错,谨慎话这种事居然能犯错,太自大,认为老爷子不过如此的自大。安家也是她不应该犯的错,认为世人不过如此,要不是有系统她能横着走,太自大。安昌建的是对的,她的格局太,眼光也太短,认为自己天下无敌是多愚蠢的想法,上位的速度太快,快的整个人就飘了。

    到底是经历世事的老人家,一针见血。

    安文姝开始复盘,按照老人家的,如果她一无所知的来到这个世界,她会走的很心。就像她在上个世界一样,稳扎稳一步一步往前走,不会一上来就把自己暴露。虽有系统的问题在,但生存时间不是什么难赚的东西,她太贪心,也太自大,才导致她忽视了安家。

    文人很麻烦,知识分子更麻烦,有道德感的正人君子无敌讨人厌的麻烦。那么麻烦的存在她想的不是入敌人内部而是避而不谈,这是她对自己能力的高估。她掌控过这个国家,因为掌控过所以觉得那帮人也就那样。屁股决定脑袋,她的屁股做歪了,她还没从上个世界的王座上移开,眼光太高导致手段跟不上眼光,眼高手低是大忌。问题就在于她掌控‘过’而不是掌控‘着’,这里没用她的王座,这里连她的手下都没有。这里是新世界,新国家,新组织。

    哪怕大致相同内里却始终是不一样的,细节永远决定成败,而她......败给了名叫细节的魔鬼。

    要是重新开局,她不应该上来就碰军部,闹的事情太大反倒会被一帮人盯上,一点点蚕食才是做事的方法,先把地位提上去自己站稳了才能走的更稳。

    如果安文姝不是安文姝,那她现在不会复盘而是怨天尤人,怨为什么她会有个系统,要是没有系统很多事压根就不会发生。怨为什么她会成为安公主,要不是有这个金光闪闪的背景,她也不会觉得背景可利用,没必要自己爬,浪费时间。怨这个新世界一下子给她砸了个大馅饼,可却没这个馅饼有毒,诱惑着她吃下,导致毒发。

    可安文姝就是安文姝,安文姝不会怨天尤人,安文姝只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她犯了错,愚蠢的错误,错就是错了,错了要做的,是改,而不是去纠结为什么会错。只要下次不会再犯,所有的错误都是通向成功的岔路,走过一条岔路能更方便的找到什么是正途。

    想法只是瞬间的事情,瞬间想清楚的安文姝笑看朴泾,跟他“谢谢。”

    朴泾楞了一下,突兀道“你痊愈了吗?”

    “差不多,你的直觉很厉害啊。”安文姝勺着南瓜粥里剩下的那块蟹肉含进嘴里,眯起眼睛感受食物的鲜甜,她痊愈了。

    痊愈了的安文姝让朴泾去拿她的手机过来,接过手机先给罗萤石了电话跟他自己会参加这次的拍摄,不过不用帮她订酒店,她不跟他们一起住。罗萤石他们定的是度假酒店的联排别墅,艺人们一栋工作组一栋,要不然给她再定一栋,毕竟多了一亿制作费呢。安文姝笑着好,看了眼朴泾,问罗萤石朴泾怎么样。罗萤石表示挺好的,不好他也不会答应,金主的力量也没那么强,到底节目重要。

    挂了电话的安文姝跟朴泾不用担心了,罗萤石不是一切向钱看的人,要是他真的不行,他进不去项目。自己这个金主除了投钱别的不管的,朴泾不是她硬塞进去的人,只是顺手搭个线的人。朴泾表示他当然不是进不去项目的人,开玩笑,好歹出道那么多年呢,白混的~

    安文姝被他逗的大笑,笑完指着床她困了,昨天通宵来着。朴泾开玩笑的双手抱胸‘哥哥是很保守的人’,安文姝对保守的哥哥,她只是需要一个抱枕,摸着下巴的朴泾表示,抱枕还是可以商量的。商量的结果就是朴泾穿着李莉娜送来的睡衣,洗漱后成为安文姝的抱枕,边玩手机边给安文姝当抱枕陪她睡觉。真·盖棉被纯睡觉的睡觉,他不困所以玩手机。

    可能是安文姝睡的太香,也可能是洗漱之后放松下来朴泾也睡着了,等他再醒过来床上已经只剩他了,睡的太舒服人都有些懵,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清醒过来。窗帘的遮光性很好,都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起来开了床头灯找到手机看时间,快九点了,早上九点。

    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朴泾大概算算,至少睡了十个时,自己都有些惊讶,难得能睡那么长时间。他觉浅,很容易被惊醒,爱豆这行很多人都这样,压力大是一方面,忙碌跑行程的时候都是在车上或者飞机上断断续续睡觉,随时都要醒来下了车就要上台,习惯了这种作息也是一方面。

    先去洗漱把衣服换回来的朴泾看着换下来的睡衣不自觉的笑了笑,觉得自己挺搞笑的,安文姝也很搞笑,他们居然就这么单纯的睡了一觉,出去都没人信。要不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朴泾自己都不信,他跟一个妹子在一张床上什么都没做,纯睡觉来着。可真的发生了,感觉其实还不错。

    心情很好的朴泾出了卧室,客厅没人,倒是大会客室的方向有话的声音,循着声音往那走,走进了通过窗户看过去发现好像是在开会。会议桌两边都坐着人,除了站在桌前正在什么的李莉娜他谁都不认识,站住了脚步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李莉娜正好看到了他,拿着手机的手用手机指了指会客室的方向,朴泾猜大概是安文姝在那的意思,礼貌的冲她笑了笑转身往李莉娜指的方向去。

    会客室里只有安文姝,他进去的时候安文姝盘腿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电脑好像在跟谁视频,看到他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让他等等,接着跟视频里的人话。她的话分开朴泾每个字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就半懂不懂了,比如......

    “硬拖着真的等闹大了你们损失更多,还不如退一步让国会的人也找不到把柄攻坚,先把舆论造成的压力消弭掉。你们家可以和李家联合,可以借此机会抓住这个部门,相当于本来砍你们的刀被你们握在了手里。这样你们对国民的友好度也会变高,军部可以借此机会绝地反击,填补上漏洞,双发获利。”

    同安文姝视频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问她“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多个朋友多条路啊。”安文姝笑道“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大家都不想,相信我,我也不想。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想办法转危为安。你去做了刷一下存在感,搞不好以后你妈再管头管脚的时候,你能把你爸推出去跟伯母你在做正事。”

    那人又问“安家同意你这么干?”

    安文姝“他们也没损失,我们利益始终是一致的,只是做事方法不一样。只要事成,不管谁做的,用什么方法,安家那边都不会出来捣乱,他们想要的无非也就是让见不得光的人出现在阳光下,我给了阳光,不就行了。”

    那人没再话,安文姝让对方再想想,也没什么道别的话直接就合上了电脑,笑看朴泾,问他早饭想吃什么。朴泾在走神,不自觉的了一句,感觉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会被灭口吧。把安文姝逗笑了的同时,自己也笑了,笑着问她是算在酒店吃,还是出去吃。

    安文姝都行,朴泾那就出去吃吧,他知道附近有家日料店很正宗,突然想吃鳗鱼烧了。安文姝好奇爱豆的话在酒店吃更安全吧,朴泾起身走到她边上冲她伸手,边拉她起来边跟她爱豆安不安全看的不是在哪,而是靠不靠粉丝吃饭。他这个半制作人的身份让他的粉丝对他的绯闻很宽容,而且他们只是去吃饭,没那么容易有新闻,记者也不是什么都拍的。

    调侃他是在自己不红所以没人拍的安文姝,得到朴泾昂首哥哥这么可能不红,红炸天,完自己先笑也把安文姝逗笑了。朴泾以为是两人出去吃饭,没想到还有保镖跟着,冲安文姝感慨,幸好他想都没想就过来了,但凡他多想一点,他都不会跟安文姝交朋友,阶级壁垒太强大。安文姝对这个法就是笑笑,因为朴泾也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一起吃了早饭的两人在日料店门口分开了,朴泾没有问痊愈后的安文姝还有没有机会见面,安文姝也没什么,自然而然的道别。分开后的安文姝去了首尔大见安昌建,此行的目的就一个,认输,漂漂亮亮的认输。输了就是输了,安文姝认,既然都认了,自然要输的漂亮点。

    安文姝认输的方式是提前帮老爷子完成那个赌约,一老一少当时赌的是刘正宇那帮人能不能出现在阳光下,那个组织能不能被正式收编归类为官方部门,此后军部霸凌就有了申诉的地方。安文姝认为老爷子那个用民心反抗政府的方法成不了,不如用人命去填更快。她现在还是觉得成不了,但她同样可以不用人命的方法让这件事成了,借安家的力量借力力,让事情跳过舆论这一环,也就没有民心什么事了。

    方案就是之前朴泾只听到个结尾的视频通话,那其实是第二通,通话者是朴灿洲,安文姝的第一通是给李落渊的。目前的情况是安家下场准备搞个大的,李落渊多少会被牵连,之前他们的做的事情很可能会被误会成跟安家联合想要一起做这件事。早前过,这是很得罪人的一件事,被擦到点边都会出问题。常规操作是赶紧把自己摘出来,表示自己跟这件事无关。

    安文姝却让李落渊换个角度想,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与其费心费力搞不好还摘不干净的想划清界限,不如干脆跟安家联手,再加上朴灿洲他们家,三方一起推动这件事,大家登上一条船,把事情做成。坏处不用,四处树敌,可混政坛的谁还没几个敌人,大家都是政敌,政治倾向不一样,但不代表是生死仇敌,不定什么时候倾向变了,能成为朋友也不一定。

    好处自然也是有的,没好处的事情谁干,而这件事对李落渊的好处还挺大的,比安家、军部得到的好处都多。

    早前过,李落渊站队文先生,而文先生走的□□追求自由、民主,天下大同的路线。这跟李落渊、李家、安家的倾向都不同。但安家想要做成的这件事其实是偏左的,让权利机关多一个监管部门,太左了。李落渊之前用什么方法靠近的文先生先不谈,但把这件事送给文先生当政绩是绝对会得到高额回报的。

    正值大选,文先生目前民意是一等,但第二名也不是追不上去,可要是趁着现在舆论对军部关注那么高的情况下,弄一个监管部门出来,那选民的选票基本就稳了。文先生一个人做不成这件事,李家也做不成这件事,这是与军部为敌,但安家想要借万民之心做成这件事,李家再搭把手,右边的伙伴做左边的事情,那文先生绝对愿意站出来代表民意跟军部硬刚,刚一个天下大同出来。

    安文姝给朴灿洲的电话是在跟他,李落渊换个角度能从这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里获利,军部换个角度或者他们家换个角度照样可以从这件事里获利。军部对这件事的抵触到底还是利益的问题,可事情闹下去更多人会损失更多利益。已经知道事情不可为,那不如就及时止损,安家可以用民意,军部未必不可以利用民意,民意这玩意儿本来不就是谁的手段高就是谁羊圈里的羊。

    安家想要以民意为刀攻坚军部,军部没必要跟他们刚啊,针对军部干什么,民意应该针对的是犯错的某些人而不是整个系统。总统犯错去怼总统,总统犯错去怼国会不是太二了么。刘正宇那帮人倒向国会那是砍军部的刀,但这把刀完全可以被军部抓在自己手里。审查军部霸凌的机构让国会握在手里乐子就大了,可审查军部霸凌的机构由军部出面成立下属机构,谁又能什么?我们内部的事情跟你们有毛关系啊!三权分立,懂吗!宪|法!你们想违宪不成!

    以前没人插手这件事,一方面是事情没曝出来大家不觉得这是大事,另一方面也是牵扯的利益太多没人想出来做那个得罪人的。可现在事情曝出来了,原本得罪人的事情现在就变成了能出来救火的人。朴灿洲他们家要是运作的好,完全可以成为顶着舆论的压力,为国为民的正直将领,这就是坏事变好事,至于会不会得罪军备的人,别闹,真当天降馅饼不用付出了?想得到利益,就必须得付出。

    走到将军的位置再往上没什么可升职的余地了,除非战争爆发。可战争鬼知道什么时候爆发,这个时候能抢下一口肉就是给家族多抢下一块地盘。军部霸凌的内部审查机构看着权利没多少,但想要找谁的麻烦不比上军事法庭简单,这是一个可可大的部门,在这个部门抢下位置,绝对值得朴灿洲他们家出手,这是最好的时机,想再等来一个那么好的时机很难了。

    李落渊那边给安文姝的回答是‘考虑’,朴灿洲那边干脆就没给回答,两方都要估算得失,那不是一拍脑袋想出一个无敌的计划就能去做的事情。这是走钢丝的计划,万一走歪了,很可能就会变成不顾组织集体利益只想着自己的人,不管是对李落渊还是对朴灿洲他们家来都要心对待。

    安文姝来找安昌建就是让他把这个计划往前推一把,让李落渊和朴灿洲那边都看清楚,现在不是安家想把他们绑上战车,而是他们要是不上车,这辆钢铁巨兽就会压着他们的身体碾过去。事情要是真成不了,就像安文昊的,大不了安家甩手出国,他们倾举族之力也要做成,鱼死网破的心,稳的很。要是不想大家一起死,那就携手去面对,好歹成功的机会能多加两成,事情未必就不能转危为安。

    这是安文姝认输的方式,这也是安文姝本质上根本没输的认输。他们赌的不是那个刘正宇那些人能不能出现在阳光下,他们赌的谁的方法能更快让刘正宇他们出现在阳光下,很明显安文姝的方法更快,比安家发动民意要快的多。

    但这也是安家即便想到了也无法实施的方法,因为老爷子不会那么干。他想的是制度的缺陷,要弥补这个缺陷,弥补缺陷就需要去挑战制度本身,让人知道制度错了不是人错了。而不是给缺陷个假模假样的补丁,实际上军部霸凌的事情依旧没解决,反倒让军部抓到了这个漏洞,可以给自己的漏洞补丁。

    可这能安文姝的计划不好吗?不能,她的计划非常好,制度是人设立的,必然就会有缺陷,哪怕是安昌建也弄不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制度。审查机构能出现比没有审查机构要好的多,就像有国法有规矩,有钻律法空子的人,也有钻规则漏洞的人,可总是有规矩比没规矩好的。

    这很很漂亮,非常漂亮的认输。漂亮的安昌建都想给她鼓掌,绝地反击扭转乾坤不过如此,这孩子不是没有格局的人,胸襟宽广似海,这是有大智慧的孩子。坚持自己一定没错的人太多了,但认输认的干脆利落的人少之又少,而能在认输之后跟敌人,我有办法可以帮你。我输了,既然都输了就别浪费时间了,我们一起结束这件事,以后再战。

    老爷子对安文姝的到来没有意外,实际上他一直在等安文姝来。聪明人碰上困难容易被困住,因为他们几乎很少失败,这是很多聪明人的壁垒,也是智商能不能变成智慧的关键。他在等安文姝来跟他,我输了,我想赢,我希望您教我,如何才能赢。他会倾其所能教这个孩子,什么才是赢,就像他教导过的每一个学生。

    知天命的年纪,战争都经历过,老爷子看过的人太多,安文姝即特别又不特别。想要毁灭世界毁灭国家在战争年代一点都不特别,一切为了利益不顾家国不顾亲属在战争年代同样不特别。现在不过是世道和平了而已,世道好了,人命值钱了,公平和正义也可以去追求了,而不会被战争年代的人一句,空谈误国。

    可这样的世道更需要安文姝这样的人,她是可以被培养成国士的人。再早些年安昌建不会这么想,只会惋惜这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可现在不用了,女人可以做的事情也很多了。放任这样的人去在权钱上挣扎是整个国家的浪费,人和人从来都是不一样的,安文姝是一人可抵一军的国之重器,安昌建想成为磨顽石的存在,他会是安文姝的伯乐,让她成为千里马。

    在安文姝到来之前,安昌建都是这么想,他在等安家的千里驹。

    可安文姝出现了,带着她的扭转乾坤出现了,安昌建暗自叹息,这个姑娘他碰不了,她不需要伯乐了,她已经能够策马奔腾,跑出自己的路,谁都无法改变。可惜吗?有,太可惜。但更多的是欣赏,以欣赏宝物散发霞光的态度欣赏。多少还带着点怜惜,带着洞察世事的老人变成爷爷对孙女的怜惜。

    “活的不累吗?”

    “嗯?”

    “很辛苦吧。”

    安文姝歪了歪脑袋,怀疑老爷子是不是又要上鸡汤,讲道理,她都过来低头了,还上鸡汤就不太合适了吧。

    还是在书房,还是在彻夜通宵的沙发边,不同的是这次安昌建没有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老太太在爷孙两进书房之前就警告了,也没有安文昊守在外面。

    安昌建抬手拍了拍安文姝的手背,干燥又温暖的手,拍的安文姝想翻白眼,老爷子却笑了“不用活的那么辛苦的,你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这些老人拼搏了一辈子,不就是想让你们别活的那么辛苦吗。轻松点活着吧,犯错也没关系,惹点麻烦也没关系,开开心心的活着。”

    安文姝微楞,疑惑的看着爷爷“您想什么?”真煲鸡汤?

    “我不知道能什么。反应的那么快,认输的那么快,妥协的那么快,这不是天生的,这东西没天赋,这就是栽过的跟头足够大,吃过的苦足够多,受过伤挨过,才能学会的东西。”老爷子对怔住的孙女叹息“碰到过多少恶意才会只相信自己呢,碰过多少恶人才会对善良抵触呢,孩子,一路走来,很辛苦吧。辛苦的把自己变的无坚不摧,连一丝弱点都没有,发现了就会被剔除,很辛苦吧。”

    半眯着眼睛的安文姝怀疑他要换个套路坑自己,笑眯眯的“您可能还没详细了解过高反,这东西天生的,我有情感障碍。”别感情牌啊,太弱智了。本来挺好的聊天对象,突然变弱智也太可惜了吧。

    老爷子笑叹一声,神情带着惋惜,对一颗长歪了的树苗的惋惜“高反我还真研究了不少,我还知道在成长阶段你们要是碰到了好的教育,面对的是善良友爱的人,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你们就会不一样呢。”

    安文姝被噎住,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错,但她还是觉得老狐狸想套路她。

    又拍了拍她的手背的安昌建笑笑,也不算什么了,有些事光靠嘴是没用的,这棵树已经长歪了,想要正过来没那么容易。她对一切报以怀疑不是一天造成的,信任这种东西建立起来难之又难,但毁灭非常之容易。而想要把已经给自己建好了堡垒,并且在堡垒里活了数十年的人再拉出来,让她看看阳光,看看世界,太困难了。

    但是,再困难,总要试试看啊。

    安昌建跟安文姝这个计划交给她,之后的事情教给她来办,想要交付信任。安文姝却直接拒绝,开什么玩笑,认输认到这个地步就行了,还得把事情都做成?凭什么,她是做白工的人么!

    “那你想要谁来做这件事?”

    “这个为什么要问我?”

    安文姝疑惑的看着他,安昌建也很疑惑“你的计划,你不想看到它被完善的执行吗?”

    “计划已经给了,获利者也不是我,我干嘛要管它会被怎么执行。”安文姝不信安昌建看不出来“这计划你们来是险棋,对我来是闲棋。”她是随随便便就会被坑的人么,从坑里爬上来不拽两个垫背的怎么对得起自己?当然是你敢坑我,我就敢弄死你啊!系统?她又没做坏事,她只是跟一个老人家了大家都能获利的计划而已。算起来,这还是件为国为民的大好事呢!

    “你们跟李家和朴灿洲他们家之前有多少信任都不一定,三方合作只要出了一个背叛者那就满盘皆输,到时候我不用出国,你们全家都得出去,要不然就准备好死在这片你们热爱的国土上。我就是有鱼没鱼捞一网,要是事情能成,我不需要安家这个身份,李落渊和朴灿洲他们家都欠我人情,够用了。要是不成,我没了安家的制约也就是重头开始,真的,没有你们对我来更简单。背景什么的,我自己就能当自己的背景。”安公主这个身份就是个坑!

    三十秒前还怜惜孙女的安昌建,现在只想笑,他也真的笑了,笑的前仰后合的,虚指着安文姝问她怎么就能这么坦然。

    格外坦然的安文姝表示“为什么不能,您都能耍无奈了。”都是聪明人,谁不知道谁,煲什么鸡汤啊,无聊~

    笑的停不下来的安昌建都开始咳嗽了,安文姝起身上手给他顺气让老爷子悠着点别笑厥过去。边咳嗽边笑个不停的老爷子饶有兴趣的问安文姝,就不怕他干脆不合作,反正不合作他也能赢的。

    收回手坐回沙发上的安文姝表示不可能“您都我会看人了,我看人一向准,攻心为上策么。我不知道您的计划,也不知道您算怎么做,但我能确定您想要用最快,伤害最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我的方法就是最快也是伤害最的,到底军部真的被攻坚就代表国家机构的信任值会被拉低,这不是您想看到的。对付您这样的人阴谋诡计没用,我也不屑去玩那些。计划的利弊都的很清楚,您想怎么做,想不想做我都无所谓。”所以,有鱼没鱼捞一网啊。

    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的安昌建笑道“那你就知道真正对付我的好方法,是用你的身体,那是我孙女的身体,用身体威胁我最直接。”

    “都聊到这个地步了,就别那些了。”安文姝假笑,什么他孙女的身体“这个身体是我的。”她干什么要用自己的身体威胁人,有病么!

    端起茶杯喝茶的安昌建笑她“还是很善良的我们文殊,能想出那么个计划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就更狠,你才不是因为身体是你的而不做,而是因为身体是我孙女,道义不能那么做。看看,人呐,心到底是善的,要不然走不远~”

    拒绝喝鸡汤的安文姝屏蔽这个话题准备走人“要是没什么事......”

    安昌建方放下茶杯断她“你了那么多也不算接受这个计划,就相当于把手上的事情都放下了,那你之后算做什么,给出去的人情会在什么地方还呢?”

    “会在能赚钱的事情上还,最近有点穷。”安文姝在他不赞同的神色下摊手“您总不会指望我真的什么都吧,老人家,我们没那么熟。”

    “要叫爷爷。”老人家轻了下孙女“我要是讲你输了有点亏心,可你确实输了,对吧。”点了下沙发的扶手重复赌约“禁止出国,禁止搞......”

    安文姝竖起手掌断“我到底是赢是输没什么好的,但看在我输的一点挣扎都没有的份上,禁止出国这条就算了,我保证大本营依旧在韩国,我不会跑到国外去搞什么同归于尽的事情。”

    “这可跟我们好的不一样。”安昌建望着安文姝“我也不可能真的让人一直盯着你啊。”

    让老爷子别闹的孙女“不用盯着我,我不会就不会。”

    安昌建沉吟数秒,直直的看着安文姝“我能信任你吗?”

    安文姝笑了,因为他在笑话“我能,您信么?”

    “信。”

    “......”

    安昌建勾了勾嘴角“怎么,我敢信你,你却不敢应这一声了?”

    安文姝暗自吐槽,就知道之前的鸡汤是套路,原来在这等着呢“应,你信,我就应。”

    “那就行。”安昌建对她伸出手掌,看她不明白,对她“击掌为誓。”

    安文姝:“......”这你都信?

    “不明白?多看点书。”安昌建教训她“《聊斋志异》里桂儿益恚,击掌为誓。懂吗?”

    “您看的书还真多,那不是中国的神鬼故事么。”安文姝好奇。

    安昌建让姑娘看看历史“我们这一代都是在中国成事的,我还会点上海话呢,我们临时政府不就在上海吗,那可是我们独立军的圣殿。”

    无话可的安文姝伸手,老爷子一掌拍过去。

    老朽对稚嫩,岁月对岁月。

    ‘啪!’

    击掌,为誓。

    君子,重诺。

    一诺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