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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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弄不懂为什么安文姝所的‘回去了’指的是回酒店而不是回家, 但是把安文姝送到酒店后,安文昊突兀的想要跟自己聊聊, 金在钟还是能猜到对方想要聊什么的。作为有九个姐姐这个神奇家庭里的弟弟,对于女性家庭成员身边出现男性, 不论那个男性是什么类型的人, 好与不好,他也会想同对方聊聊的。没什么恶意, 但也没什么好意就是了。

    因为了解, 也是因为避免误会,金在钟在安文昊提出去找个地方喝一杯的时候, 直接在酒店电梯口, 送安文姝上楼的地方,就迅速解释为什么他跟安文姝消失了那么长时间。安文姝找他是想要找他拍一部电影来着,工作邀约,纯工作。当然, 某些大实话比如这个项目发起很突然什么的, 就不了,了不是很奇怪吗,本来就够奇怪的了。

    可金在钟不明白, 这种解释在安文昊听起来也很奇怪“电影?”

    自觉无懈可击的金在钟淡定点头“对,电影角色,聊剧本聊的太入神了,所以时间才那么长。”

    理由完美吧~

    更奇怪了!

    安文昊环视一圈,边顺着金在钟那个怎么听怎么奇怪的借口面色如常的问他, 什么剧本能聊的那么入神,边带着他往左走。金在钟的神色也很自然,边那个怎么听怎么完美的理由里的剧本故事内容,边跟着安文昊的脚步前进。故事被缩减到很短,人听故事是一回事,再把故事复述给另一个人听就不是第一个故事了。

    金在钟的故事里根本就没有恋爱线,所谓的他所饰演的男主跟个酱油的一样,不知道是因为他本身觉得安文姝的那个故事就不需要男主,还是他不想让多余的‘男主’存在,导致安文昊误会更多。总之,金在钟的故事就是砍掉了所有温情恋爱款,纯粹的大魔王诞生记。

    故事断,三五分钟就完了,路线也不长,三五分钟足够走到了。安文昊带着金在钟从电梯后一路走到大堂休息区,在故事以大魔王操控的傀儡上位成为总统落幕时,自己先坐下也邀请金在钟坐下,他们需要详细聊聊。

    此时,安文昊已经发现这个故事不止是一个剧本那么简单,同样的,金在钟很可能不止是一个艺人那么简单,哪怕金在钟根本没有那个剧本里的男主角到底是干嘛的。但安文姝的人生剧本里,金在钟占据了很大的篇幅,否则,这个故事不可能找金在钟拍,这位要是单纯的艺人,连听到故事开头的机会都没有。

    细想一下其实安文姝一开始就表现出来了金在钟的特别,闹的大家人仰马翻的军部事件,一切的起始点就是金在钟。此前没人关注他,不管是李家人还是他们家的人,都以为金在钟只是一枚棋子,在适当的时候被丢出去的棋子。棋子是谁根本不重要,棋子可以有很多个,被刘正宇关住的那帮男艺人刚好证明了这一点,金在钟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可回头想想,安文姝为什么要碰军部?照理来,她没理由一上来就搞那么大的事情,大可以徐徐图之,慢慢谋划。那样的话可以直接避免她被发现,她不是‘她’。不管是找个理由出国玩天高任鸟飞的戏码,还是伪装自己,对安文姝来都不是困难的事情,但她选择了军部。按照时间推算,相当于她刚成为‘她’没多久,她就去动了军部,为什么呢?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事实。

    因为......这家伙。

    安文姝在一切发生之前,见过...第一个见的人,就是他。

    安文昊笑看需要慎重对待的‘棋子’,伸手让还站着的金在钟坐下,坐下聊。金在钟有些迷糊,慢吞吞的坐下,心里想着不是都解释完了吗,故事也完了,为什么还要聊?这是没相信的意思?不应该啊,多合理的答案!

    “我只是有点没太听懂,那个剧本里,你的角色是什么?”安文昊摆出面对媒体的态度,斯文友善,大有一种我们就是纯聊天,什么目的都没有的样子,笑问金在钟,摆出纯粹好奇的表情“男主角的话不是也有密友,就是跟女主角关系很好的那种男主角,或者是恋爱向,男朋友的那种。你是哪一种?”

    金在钟心里咯噔一声,那是玩砸了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倒是完美的表情管理,一样是面对媒体的那种,爱豆专用款,以轻松自然的态度“是恋爱向的男主角,但这种题材不一样,女□□业线还是这种大格局事业线的题材,男性角色的存在很薄弱的,通常就是点缀,主要是为了防止只有事业线太枯燥,不容易吸引观众...”微顿了一下,加强概念。

    “电影从制作开始之前就会定位观众类型,女□□业线的题材对男性观众天然不友好,不太能吸引他们。但想要吸引女性观众纯事业线的又没多少人喜欢,所以需要一些男性角色,最好是和女主角有些情感纠葛的角色来调剂一下。这样能吸引她们买票入场,但就像之前的,男性就是点缀,是宣传点,但篇幅短,占比。否则故事会变的不伦不类的,拍出来就不好看了。”

    怕安文昊不懂电影觉得他强词夺理还特地找了个世人皆知的例子“就像邦德女郎一样,007拍了那么多部,邦德不能缺,美艳的邦德女郎更不能少,他们是电影之花也是男性之花。我这种也只是锦上添花的花而已,花瓶的另一种法。”这样...懂了吧?

    安文昊完全懂,你很重要啊,笑容更和善了“故事里好像没怎么听到你成为花朵的那部分,是不方便吗?”这里面有问题吧!

    这个问题...该不会是怀疑有激情戏吧?金在钟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没什么不方便的,之前是觉得没什么必要而已,花瓶么,没几场戏的。”着就准备给安文昊他的戏份,犹豫了一下之前特地补充“我也没看到详细的本子,可能会有偏差,但绝对没有12岁以上不能观看的镜头,你放心。”接个吻就是极限了!

    安文昊笑眯眯的没关系,他就是单纯的好奇,对电影不了解,想要了解一下而已。

    金在钟开始安文姝跟他的那个故事里自己要扮演的那个角色,设定很特别,某种程度上他要扮演的就是他自己,平行时空的另一个金在钟,这点他记得很清楚,但他跟安文昊不是这么的。他的是,他要扮演一个明星。女主角开局就杀人,杀人的凶器是那个明星的应援荧光棒(安文昊:应援荧光棒?金在钟:就是贴着明星大头贴的荧光棒,在舞台上用的那种,跟普通荧光棒是一样的。),之后抛尸刚巧碰到了明星,然后双方因为女主角威胁男明星要是报警就成为共犯,双方产生了纠葛。

    刚弄懂什么是应援荧光棒的安文昊抬手让故事暂停,疑惑道“当时的情况下,报警都比找经纪人来合适吧,就算因为职业特性没有报警,等找了经纪人来,之后也应该选择报警啊。所谓的共犯不是一个人了算的,单方面的指纹证据也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在你...”

    顺了,安文昊咳嗽了一声“我是明星,在那个明星没有同死者有任何社会关系的前提下,明星本人还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光这两点明星能成为嫌疑人的概率就很。高曝光的职业没直接证据一般不会被列为主要嫌疑人,因为你们犯罪成本太大,□□比自己动手的可能性要高得多,何况你还有不在场证据。”

    安文昊看着金在钟的眼神就差直接写明‘你不可能那么蠢,一定是故意接近她的!’

    明星被律师问的一愣一愣的,都没反应过来对方怼的是角色,直接亲身上阵给角色解释“我又不懂那些,就算我懂,当时情况太乱我也可能被吓到了,六神无主的哪会思考那么多。而且我都不会报警,我的经纪人......”停下,回神了,脸色一变,纠结的要死,什么呢!

    ‘哈哈哈’干笑三声的金在钟试图装傻“我的是角色啊,角色。”

    首次和对方脑电波在同一条线上的安文昊也笑“我也是,就是聊角色。”

    两人相视干笑,气氛突然尴尬起来,为了防止继续尴尬下去,安文昊迅速把话题拉回来,让金在钟继续。

    再次继续的金在钟以防再次出现尴尬局面,试图快速带过的特别含糊,直到到女主角怀孕了,安文昊声音陡然变大“怀孕?!”金在钟愣住,试图理解他激动的原因“你也觉得怀孕有点突兀,对吧,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这句话还没出口。安文昊就先问他为什么前后不通,明星之前不是没见过女主么,女主怎么怀孕的?

    “还有另一个男性角色,算是男二,但戏份更少,估计是个客串。”金在钟“那不是我的角色,哥想听?”

    安文昊僵着脸“我想知道完整的故事。”完觉得太严肃了,缓和表情,勾起嘴角笑着“就是好奇,故事总要听完整的才舒服,算是一种另类的职业习惯,律师么。”

    不是很懂这跟律师有什么关系的金在钟笑笑,开始重头讲完整的故事,这次安文昊全程都很安静,一直等到他把整个故事讲完,才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一堆问题。有些金在钟能回答上来,比如孩子不是他的,为什么他想要当爸爸,是因为喜欢上那个孩子的母亲了吗?

    金在钟觉得按照角色就是‘本人’这个逻辑的话,他应该不是喜欢上了安文姝,喜欢可能有那么一点,但没有喜欢到愿意当爸爸那么夸张,更多的应该是信任孩子妈妈的能力,能解决一切的问题,然后借此机会靠近女主,他对女主感兴趣,对神奇的女主报以珍稀动物的态度,想近距离围观之类的。

    还有些金在钟回答不上来,比如为什么女主都分手了,也在妖怪的爱情魔法中明显不喜欢他了,为什么他还不走。明星既然有个花花公子的设定,那花花公子怎么都不可能独恋一枝花,这个设定不是就崩人设了吗。这个金在钟是真回答不上来,没办法带入本人,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干那么弱智的事情,更不可能像故事里的那个明星一样,喜欢上一个人喜欢到这个地步。

    可安文昊一副他肯定能回答的样子,问的金在钟很是苦恼“哥,那是剧本,我只是扮演角色的人,这些要问作家才行,作家的设定是这样的。”

    安文昊不满道“那个角色不就是你吗!”问完就愣住。

    金在钟也楞了“安文姝告诉你了吗?”怎么知道的?

    动了动肩膀的安文昊低头换了个坐姿,再抬起头时迫切想要知道详细情况的态度没了,人也重新温和起来,笑看金在钟“猜的,感觉故事里的明星跟你的设定很像,随便猜的,没想到猜中了。”

    歪了歪头的金在钟有些迷糊,安文昊却一下愣住了,因为金在钟歪头的那个瞬间,有点像安文姝,不对,是安文姝想他!

    呼吸猛的一窒的安文昊徐徐放松呼吸,舔了下瞬间干涩的唇瓣,咽了口口水,眼睛紧紧的盯着金在钟,双手不自觉的上下摸索。金在钟被他的视线弄的有点不舒服,看他的动作犹豫了一下,摸出包烟弯腰冲着安文昊,问他是不是找这个。安文昊愣了愣,连声是,从他手上拿起烟盒的刹那收声,低头挡住表情,语气平静的问他要火机。金在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掏出火机递给他。

    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的安文昊被突然冲入喉咙的薄荷味冲了一下,轻咳一声反射性看向手里的烟,金在钟见多了这种情况反应很快,是薄荷味的万宝路不习惯会这样的,要不他出去买一包别的。安文昊摆手不用,又抽了一口,这次有准备,就好多了。他也不是真的要抽烟,就是需要镇静一下,给他一杯酒,效果是一样的。

    安文昊的这个动作让金在钟想到了安文姝,想起之前安文姝对薄荷味的万宝路的态度倒是自然的很,可能是她抽过?还是女孩子对这种清凉的烟接受力比较强?女士烟很多都是薄荷味的吧?

    两人都沉默起来,各自想各自的,安文昊想故事里的安文姝活的太辛苦,他的妹妹活的好辛苦。什么国家,什么高位,什么事业他不在意,他只知道,安文姝活的很辛苦。她周围都是黑暗,一点光都没有,尔虞我诈的环境得多累才能仅凭一己之力坚持?高反?这个时候还管什么高反,能坚持着活下去,就是一切。

    哥哥突然理解了妹妹,不是理解妹妹的高反,他花了很多时间去研究那个,但研究的结果让他不容乐观。可他现在理解安文姝了,理解的不是高反,只是理解了安文姝的行事作风,为什么那么功利,为什么只能看到利益,为什么一切都可以用价值评判,看不见纯然的爱护。因为安文姝的身边没有那些,从来就没见过的东西怎么可能不警惕呢,不管是谁都会警惕的,这根高反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黑暗啊,黑暗啊,生活在黑暗中的孩子啊......

    “你知道,爱如半夜汽笛吗?”

    “什么?”

    安文昊对愣神的金在钟解释“村上春树的一部短文《爱如半夜汽笛》,知道吗?”

    金在钟讪笑“我知道村上春树。”开玩笑问“是不是有点无知?”

    安文昊没接茬,直接给他复述那篇短文。

    女孩问男孩:“你喜欢我喜欢到什么程度?”

    少年想了想,用沉静的声音:“半夜汽笛那个程度。”

    少女默默地等待下文---里面肯定有什么故事。

    “一次,半夜突然醒来。”他开始讲述,“确切时间不清楚,大约两三点吧,也就那个时间。什么时候并不重要,总之是夜深时分,我完完全全孤单一人,身边谁也没有。好吗,请你想象一下:四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就连时钟声都听不见,也可能钟停了。我忽然觉得自己正被隔离开来,远离自己认识的人,远离自己熟悉的场所,远得无法置信。在这广大世界上不为任何人爱,不为任何人理解,不为任何人记起---我发现自己成了这样的存在。即使我就这么消失不见,也没有人察觉。那种心情,简直就像被塞进厚铁箱沉入深海底。由于气压的关系,心脏开始痛,痛得像要咔哧咔哧裂成两半。这滋味你可知道?”

    少女点点头。想必她是知道的。

    少年继续道:“这大概是人活着的过程中所能体验到的最难以忍受的一种感觉。又伤心又难受,恨不得直接死掉算了。不不,不是这样,不是死掉算了,而是假如放在那里不管,就真的死掉了,因为铁箱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这可不是什么比喻,是真的。这也就是深夜里孤单单醒来的含义。这你也明白?”

    少女再次默默点头。少年停了一会儿。

    “不过当时听见很远很远的地方有汽笛声,非常非常遥远。到底什么地方有铁路呢?莫名其妙。总之就那么远。声音若有若无,但我知道那是火车的汽笛声,肯定是。黑暗中我竖耳细听,于是又一次听到了汽笛声。很快,我的心脏不再痛了,时针开始走动,铁箱朝海面慢慢浮升。而这都是因为那微弱的汽笛声的关系。汽笛声的确微弱,听见没听见都分不清,而我就像爱那汽笛一样爱你。”

    几百字的短文,一根烟都不要就完了,听故事的金在钟有些没懂,不是没懂故事,故事很好懂。他没弄懂安文昊这个时候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讲故事的安文昊低声叹息。

    一根烟烧到了烟屁股,安文昊都没发现,抬手准备抽的时候才看到,灭了烟,望着金在钟“我们能感受到铁箱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心脏收紧,伤心难受到恨不得死掉。我们也能听到远方的笛声,那未必就是爱情,也未必只有爱情能让远方想起微弱的笛声,笛声能破一切,穿透深海凿穿铁皮唤醒孤寂的我们。”

    “但文姝不行,她感受不到。她不知道被关在铁箱里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铁箱被沉入海底代表什么,她不懂。她自始至终都活在箱子里,她习惯了。习惯了空气被一点点抽干,习惯了呼吸困难,习惯了四下漆黑一片,习惯了心脏痛的要裂开。习惯了,习惯之后呼吸多困难都无所谓,能活着就行。习惯了四下黑暗,用其他感官弥补。习惯了再怎么疼的心脏只要还能跳,就不会死。”

    “她习惯了那些,你懂吗?”

    “......”

    金在钟很想他懂,但...他真不懂,他们在安文姝?那位怎么看都不像这种设定的人啊。这样太惨了吧,安文姝即便不是什么幸福快乐的设定,但也不是这么悲惨的设定吧。

    安文昊无声的叹了口气,视线越过他看向电梯的方向,那是他送安文姝上楼的方向,那也是他想跟安文姝,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家住只是没出口的方向。他其实对安文姝还是有些没出口的埋怨的,什么都可以不谈,爸妈总要在乎的啊,爸爸虽然没但很难过,妈妈表现的足够明显了,可安文姝装看不见,安文昊很难对此一点想法都没有。但他没,没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妹妹还,有些事需要她自己想开,另一部分就是他有些担心,安文姝是不是故意那么做,故意想要把她和‘她’分开。

    可那些埋怨因为这个故事都没有了,那些没出口话从怨怼变成心疼,他的妹妹啊,他的妹妹。他的妹妹,真的完全不懂那些,因为谁都没资格埋怨,也不知道要埋怨何人的原因,完全不懂,什么是生活,她只知道什么是活着。

    安文昊不指望金在钟能懂那些,但他有些期盼,很很的期盼,期盼这个能让安文姝出过往故事的人,能懂一点,能懂......

    “你就是她半夜的汽笛。”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汽笛,远的像是幻觉,又好像真实存在。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若有似无,需要在黑暗中仔细的竖起耳朵听,才能听得清的汽笛声。那是唤醒她的声音,让她感受到,她活在箱子里。铁皮做的箱子,牢固的仿若牢笼,沉入深海,无光无影,周围一片漆黑。你的笛声,能让她想看一看,这世上,还有光。

    希望......你能懂。

    金在钟歪了歪脑袋,一如某个姑娘的姿势,那个姿势告诉安文昊.....

    他不懂。

    他不是那个人,那个为安文姝响起汽笛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