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探花26
幻象流转,光影交错。原不为以那滴血液为基，演化出万千景象。
从远处天空的飞禽，到近处辉煌的天宫,及至天宫中的弟子仆从，往来仙神,这一切的一切，都截取自血液主人记忆中的画面,是对方经历过的场景。
而这些场景有的模糊,有的清晰，更是取决于这死去仙神记忆的深浅程度。
天宫巍峨浩瀚,宛如连绵群山悬于天穹。有坊市,有寒潭，有书阁，有广场，坊市人来人往，寒潭中有人静修,书阁里一本本内容模糊的书籍无风自动，广场之上有弟子比剑斗,演化仙术,有人高声谈笑，驾鹤而来即便许多细节模糊不清，大多数人连五官面貌都是一片朦胧,仍是热闹非凡。
原不为洒然前行,顺着四周清晰的宫殿深处行去,只觉周围的景象越来越实细腻，来往人影由面目模糊变得清晰可见。
然后，他听见一道恢弘的声音徐徐吟道,声音里似蕴含着万般道韵：
“夫有形者生于无形，则天地安从生？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阴阳未变，恢漠太虚，无光无象，无形无?”1
原不为驻足望去，只见一间布置极为简朴的宫殿中，约摸坐着近二十人，似乎是一位仙神正在教导弟子。
最上首的蒲团上是一?身着鹤氅、飘然出尘的青年。他一袭道袍，执一卷道书，做道人打扮，漆黑双瞳内蕴神光，肌肤宛如玉石，额角处有几许玄异的神纹，?明不类凡俗，该是天生仙神。
看见此人容貌，原不为顿时恍然。
这?明便是之前所见到的那具仙人遗蜕，如今这种种画面都是自对方记忆中衍生而来，莫非他就是此地洞天之主？
原不为目光望向其他人，只见?首的十多个蒲团上，散乱坐着一群男女，从外貌上看，有稚龄少年，也有耄耋者，都是专心凝神，细听教诲。
而这些“人”，单看外表，也或多或少有着神异之处，与人族不一，还有几“人”?明身具妖魔特征。
唯一一位看上去与凡人无异的就是坐在最角落的少年，他穿着最普通的粗布麻衣，尽管编织得极为精
致，仍然难掩材质的普通与简陋，相貌极为出众，甚至比女子还漂亮三?。其他人都是一脸沉醉聆听仙神讲道之时，他面上却有几?迷茫不解，急得额头都冒出了汗。
很快，四周场景变化，一切似云烟散去，又如电影飞速快进，那仙神讲道离开，殿内弟子各有所得，便互相交流起道心得，探究不解之处。
这坠于角落的少年同样捧起道书，一一向其他人请教。尽管他态度诚恳，其他人也渐渐不耐烦，便有几位面色骄矜的少年少女露出不屑神态。
“虞，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不过白用功。莫非还想修得仙，长生久视？”
“正是。我等灵性天成，跟脚不凡，这才有幸入妙洞天，成师尊嫡传，修长生之。你人族天生弱，资质低劣，若不是为大劫之争，凭你区区人族诸侯之子，岂能与我等?列师尊门第？”
“人族诸侯众多，如你这样的人选，其余洞天还有双指之数。你有此缘，合该努力争取，脱颖而出，成为唯一人选。不仅给师尊面上增光，将来若能在大劫中获胜，亦有会成为人皇，即便享不了仙道长生，也能享人间富贵。”
“就是这个道?。你可不要成日沉迷道奥秘，最终本末倒置，彻底出局。”
在一众师兄师姐的“告诫”中，那粗布麻衣的少年面色发红，似是惭愧，他中的道书却攥得更紧，低头声道：“辜负师兄师姐们美意了，只是仙家道奥妙无穷，我实在向往得紧。”
其他人都是叹气，?样露出欣羡向往之色，也有人直言不讳地道：
“实话，以你这朽木般的天资，仙道遥遥无期，还是不要妄想了。”
这样了几句，见少年直挺挺站在原地，头颅始终低垂，似乎饱受打击，魂游天外，其他人便也渐渐散了。
“虞？后来的人皇虞？”
周围场景似乎又要模糊，原不为绕着这少年转了半圈，轻啧一声。
妙洞天？暂定方才那位洞天之主叫做妙道人，人皇虞似乎是他的弟子啊，所以这是个弟子弑师的俗套故事？
只看眼前这副场景，原不为差点以为自己看的是人皇虞内心深处最深刻的记忆呢。
但既然那滴血是妙道人的，这些景象是凭妙道人的记忆演化，那就明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被这位仙人默默收入眼中，存于记忆里。
仙神神识笼罩天宫，看见一切并不足奇，但这些事似乎并不足以让一位仙神印象如此深刻。只能，这多半就是此地的日常，每日都在发生。
原不为心目中渐渐勾勒出一些场景。
仙神与妖魔以整个人间为棋盘进行气数之争，那么双方培养的人主就是将棋。少年的虞作为被选中的十多个备选之一，虽入了妙道人门下，但与其他弟子定是格格不入，天资又不出色，只得终日默默努力，苦心修行
正这般想着，原不为余光瞥见始终低着头、仿佛万?落魄的虞，突然心头一动，便抬一拂，少年低垂的头立刻像是被一股力道抬起，露出脸来。
他脸上表情却是模糊一片，辨不?明！
有趣！这段记忆是以妙道人为视角，之前的一切如此真实细腻，偏偏却看不清虞当时的表情，足见妙道人亦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或者?意识忽略了。
原不为伸出掌，隔空从那张模糊一片的脸上缓缓拂过，像是要拭去镜面沾染的尘灰，还复其本来面貌。
渐渐的，被妙道人潜意识所忽略的细节浮了上来，那张模糊一片的脸上渐渐多出了五官，有了神采。
这是一张极为沉默冷静的脸，脸部线条紧绷，双唇抿成一线，如顽石一般冷静而无表情。唯有一双瞳孔中泛着光辉，像是熄不尽的余火，静静燃烧着。
非但没有半?饱受打击的自惭形秽，反倒充斥着极端的坚毅、决绝，与固执。
哪怕脸上没有半?表情，这双眼睛已是将所有的情绪都透露了出来。
原不为恍惚中生出熟悉之感。
“似是故人来啊。”他突然叹了一声，又想到那妙道人临死前留?的呓语，“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是我！”
“我”字还未落下，他倏然一指点出。
虚空仿佛转瞬塌陷，道道气流在原不为指尖环绕，由到大形成了激荡的漩涡。
四周原本已渐渐变得模糊的景象，像是瞬间被定格住。遥远天穹，似有光阴长河的投影徐徐浮现，流水之
声从他耳畔经过。眼前无数景象开始如水流一般波动起来，天地间传出一股强大的阻力。
倘若原先只是妙道人记忆中的留影，那么在这潺潺水声中，这些景象却多了几?“质感”，仿佛要由虚化实。
来自光阴之河的力量盖压而?，原不为背上像是多了一座无形的大山，腰部微微弯了几度，又新缓缓挺直。
而一点光点已然从他指尖飞出，投入那漩涡之中。
原不为耳边顿时响起一声微不可察的声响，仿佛一枚石头被投入了河水中。
然后是“哗啦啦”连绵不绝的流水声，似乎从那石头入水开始，便引发了连串动荡，一点点微澜不断积累，掀起巨浪，巨浪化作洪流，从上流席卷而?。
天地寂静无声。
此界光阴之河的上流，千年前的某一处时间节点所在，白日突现大星，一道其他人看不见的无形光辉从天而落，一袭粗布麻衣的少年将将走出洞天不远，那光辉便正正落入他怀中。
顿时，种种神通异连带人道皇朝之，像数不清的光点在他脑海中炸开。
妙洞天之内，光阴之河的流水声徐徐从原不为耳边消失，四周似似幻的景象渐渐淡去，新变得模糊。
由于原不为出乎意料地突然追溯光阴之河，向过去的时间节点投放“金指”，周围虚空动荡之?，本来还能继续往?看的记忆影像一?子支离破碎。
于是乎，残破的天地再次出现在原不为眼前，仙人遗蜕横卧在地，群星黯淡，天河断流，天宫废墟连绵如山。
他静静站在原地，轻轻吐出一口气。
莫名其妙被关进黑屋的系统999突然又莫?其妙被拉了回来，正要叫屈喊冤，突然一个激灵，感觉宿主身上莫名有股让它不敢冒犯的气息。
总之，现在的宿主看起来相当不好招惹。倘若当初它第一次遇见的就是这样的宿主，给它十个胆子也不敢绑人啊！
古怪系统999悄悄嘀咕了一句。
而原不为却突然伸了个懒腰，脸上已重新挂上略显懒散的微笑，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自顾自就要离开。
一边走，他一边不忘梳理思路。
“时空与因果之道当奇异，按已知
来推断，当初人皇胜出乃是定势，这才有如今人族统治的大夏朝，才有命运轨迹之中谢渊等人的纠缠倘若我不曾来到这个世界，也?应如此才对。照这个道?，我不出，人皇也该胜出才是。那么原本的他又是怎么反杀的呢？”
“不对。倘若我不来，此界命运轨迹究竟如何，应该是未知的。”
脑中灵光闪现，原不为突然开口：“999，你选择穿越附身是通过怎样的制？是先检测到反派再进入世界，还是进入世界才检测到反派？”
系统999懵了一?，不明所以地回答道：当然是先进来再检测反派是谁，在世界之外，还无探查到世界的命运轨迹。比如这一回，本系统就是先进入这个世界，开始探查命运轨迹，然后发现谢渊灵魂离开，这才附身。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原不为唇边露出一抹欣然笑容。
以往在其他世界时，他不曾想到这一点，是因为他从未更改其他世界过去的命运，改变的只是未来。因此，他一直以为系统999所检测到的命运轨迹，是自己不曾到来之前的命运轨迹。
就连系统999也是这样认为的。
而现在看来，不完全是这样。
从他到来那一瞬起，此界命运已经开始变化。他就是最大的变数。
比如人皇虞的诞生，就有他的插——而这是必然的。即便他没有选择附身谢渊，而是王渊，张渊，齐渊，附身于这世上任何一人，终究会在接触到过去真相时，选择助虞一臂之力。
于是，此界过去的命运因他而定，人道一力镇压仙妖两道；于是人族大兴；于是有大夏朝的兴盛，有了黎墨、玉华、谢渊等人背后的三道气数之争。
——也就是，从原不为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瞬间，此界过去的命运已经受他影响成为定数。
而在他还未附身谢渊之时，谢渊的命运是属于他自己的，所以谢渊所看到的是他自己的悲惨未来。系统999检测到的亦是谢渊的命运轨迹。
用曾经他在科学世界听到的法“薛定谔的猫”来描述，倘若原不为没有来到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的命运轨迹究竟如何，对他来就是未知的。
或许千年之前仙道大
昌，如今人间处处都是修仙者，或许妖魔反败为胜，早已祸乱人世
突然想明白这些，原不为唇边的笑容不由越来越大。这一刻，他似乎对时空、因果、命运之类，有了更深的领悟。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看来，我便是这变数的一啊。”
作者有话要：故人，看过导演篇，大概能猜到是烬。不知道的读者我就一下，主角因为虞，联想到曾经认识的一个朋友烬，因此出帮忙。
1出自列子及道法会元，删减杂蹂了一下。
另外，不知道解释的够不够清楚，系统每次检测到的命运轨迹其实不能算是主角没到来之前的，而是主角到来之后的。因为主角若是没有来，他就不会知道这个世界的命运怎样，而他既然来了，就已经开始作为变数参与命运轨迹。
只是每次它检测时，主角还没有确定附身的对象，所以显示的是原身原本的命运。（但其实这已经是主角改变之后的，否则的话，不定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人族大兴，不定根本没有谢渊这个人呢。）
举例明，如果每个世界是一趟列车，主角没有上去之前，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上去之后才能知道。
比如第一个古代世界，主角刚刚进入，还无法确定究竟会附身谁（刚刚上车，还站在那里没有找到座位），此时系统已经开始检测命运剧情，因此它理所当然看到的就是太子本尊的未来。而太子看到自己的未来选择离开后，空出了他的座位，主角坐上去。于是主角所改变的就是从他坐上去开始，未来的命运。
——系统检测时，主角还站着在找座位，所以系统检测到的命运（车上的位置排序），和主角上车前（进入世界前）一样。
至于这个世界，主角同样是刚刚进入，还没找到位置，但车上已经有可怜虞在位置上受欺负（打个比方），无论主角将来坐到哪个位置上（选择附身谁），都肯定会帮助可怜虞，让他打翻敌人，坐稳位置，这是必然的。所以，就在主角打开车门上车的这一瞬间，这个已经注定的命运诞生了，可怜虞打翻敌人坐在了自己位置上，也连带着影响
了人族千年来的命运（也就是影响了整个车厢的位置排序，与主角没上车之前不同了）。
等主角从车门的位置彻底站上去，一眼看去，看到的就是他（在将来某天）帮助了可怜虞坐稳位置后崭新的位置排序。
——这时系统开始检测，那么它检测到的命运（位置排序），自然和主角上车前（进入世界前）不同。因为主角上车瞬间，已经影响此界的过去，让虞坐稳了位置，顺带改变了其他人的位置。
这时候主角还在找座位（没有确定附身目标），谢渊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因此，这个世界的未来还没有开始变动。于是，系统999看到的谢渊等人的命运轨迹，就是他们自己的。等谢渊让开座位，主角坐上去，才会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
相当于，主角进入之前，这个世界命运是文本，进入的瞬间，过去发生改变，文本被从头到尾替换成了文本b，附身谢渊的瞬间，未来发生改变，这个世界的命运成为了文本b。
前几个世界则是没有中间步骤，没有文本b，过去不变。在主角附身反派的时候，未来变化，命运轨迹直接从变成。
可能的有点复杂，但是大家不用担心，只是这个世界特殊而已，后面的世界应该跟前面几个世界一样，只改变未来。
其实不用看我的作话，大家或许就明白，看了作话反而头疼。之所以解释，是考虑到可能有读者提出疑问——
谢渊看到自己将来会被黎墨夺舍这才逃跑，之后主角才进入他的躯壳。这是他原本的命运。而黎墨夺舍人躯修行，又是因为当年人皇斩断妖魔大道。
从这个逻辑反推，不就明，就算没有主角的帮助，在原本的命运轨迹中，人皇也会因为别的缘故获得缘，足够强大，镇压仙妖吗？主角的作为岂不是多此一举？
如果，是因为主角的帮助，人皇才能镇压仙妖，没有主角帮助，虞就不够强大，无法对抗仙妖，甚至无法成为人皇。那么在主角来到这个世界前，此界原本的命运轨迹中，强盛的人族皇朝是怎么延续下来的呢？本卷开篇第一章，不就该仙神妖魔遍地？
所以我才把逻辑解释清楚——
不存在“主
角到来前原本的命运轨迹”。主角没有来之前，这个世界宛如封闭的黑箱，命运轨迹是怎样的，我们一无所知；但他到来后，命运因他而变。比如人道大兴。
系统999所检测到的命运轨迹，都是主角到来后的，不是主角来之前的。只是因为它检测的时间点在主角还没有附身时，所以显示的是原身谢渊的命运（而谢渊的命运就隐藏在人道大兴的大背景中，人道大兴这个大背景就是主角到来瞬间所改变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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