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道喜
沈倪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沈家过得很平淡。
是真正意义上的平淡。
沈清不是会叽叽喳喳的性子。沈倪不在,家里饭桌上的话变少了。即便做好两个女儿总要出嫁的准备,忽然间的那个、最麻烦的那个跑远了,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沈应铭吃着放下筷子,扫一眼挂历:“倪不是这个月要回来吗?”
“是要回来。”季容,“估计得把证领了吧。”
沈清从旁点头,视线回转到沈应铭脸上,他显然不太乐意:“这就真要是别人家的了?”
季容笑:“那怎么办?你让姑娘一直不嫁人?”
对江以明,一家子还是很满意的。
沈应铭不出别的话,拿起报纸挡住脸。
半晌,他腕往下压了压,露出半张脸:“这样吧,江难得才有假期。别专门跑一趟了,咱俩不都闲着么,往那边去一趟就是。”
上了年纪的人有点迷信。
沈应铭专门找人看了日子,才和季容动身往南山镇去。
那天是江以明轮休,他正好能去接人。临出发前特意把沈倪留在了家里。
沈倪原先还乐意:“那你自己去多无聊啊,我路上还能陪你讲讲话。”
“来回就一个多时。”他,“刚不是有电话催你交稿么。等叔叔到,你更没时间画。”
“是哦。”沈倪挠挠头,“那我赶紧画完最后点收工。”
江以明开的是辆黑色奥迪。
车是沈倪还在上学那会儿就买的,定下在南方不回了,也就顺势买了辆车。虽在镇用不着,去县城总有用的会。
有时候为了接她,有时候为了堵上姑娘的嘴。
放假待在南山镇,总有人喊:不想喝阿姨奶茶、不要吃肯塔基。
县城距离镇二三十公里路,有辆车会更方便。
里春巷路窄,开不进车。
平时江以明就停在医院地库。
他不怎么拒绝人,偶尔也会借给镇里人当婚车使。每次送回来的时候,人家都给收拾得干干净净,黑色漆面擦得直反光。
车开过新街,碰到电器店老板在门口刷空调滤。
老板老远招:“江哥,出门啊?去县城?”
“嗯。”他在路边停靠下来,“去接人。”
“那肯定是接岳父岳母吧?你们什么时候办事?快了吧?”老板嘿嘿一笑,“前两天我还看嫂子去新房呢。装得怎么样了?电器找我哈。”
从一开始“你家楼下那个邻居”到“沈”再到“倪妹”,最后直接阶级大跨越成了“嫂子”。电器店老板算是整个儿爱情的见证官。
他叫江以明先别急着走,跑回去拿了个盒子。
“差点给忘了,这是嫂子之前的压感笔,纯进口。我不收钱啊江哥,就当送你俩的礼物了。”
江以明没拒绝,眼底勾出浅淡笑意:“那谢了。”
家里那个女朋友如今是财迷。
前两天刚抱怨过笔不好用了,江以明再买一支。
她就心疼地抱着快递盒,眼角往下一弯:“凑合用吧,你刚赔我的这几瓶化妆水和乳液就好多钱呢。”
江以明笑:“赚了钱总要花的。”
“那我心疼。”沈倪把快递盒丢到一边去抱他,“还不如让你少加点班呢。”
加班是因为科室会忙,又不是因为要赚钱养她。
把她照顾好的那点儿积蓄还是有的。
江以明还想什么,沈倪就把脸整个埋进他颈窝:“不买不买,等不好用了再。”
收到电器店老板的礼物时,江以明第一反应就是财迷会很高兴。
事实上也是。
沈倪收到压感笔,脸写满了开心。
开心之余,就被跟在江以明身后进门的沈应铭了两句:“看到爸爸都没这么高兴,越大越没良心。”
“这不一样。见到您的开心我都放心里了,大恩不言谢大爱不话。”她一如既往讨巧。
沈应铭动动嘴唇,没舍得她。
进屋环顾一周,沈应铭觉得不对劲:“你这,不住人了啊?”
一个屋子住不住人肉眼很容易分辨。
季容也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她没。听到沈应铭提起,她暗暗掐了他一把,眼神像是埋怨:你怎么不给孩留点面子。
“那个,爸爸。我现在住楼上。”沈倪声。
沈应铭:“”
他看一眼江以明,冷哼:“动作倒是快。”
江医生无妄之灾。
沈倪有点舍不得他被爸爸,嘴唇一动,还没话就被江医生的眼神给劝了回来。他温声:“去看看茶好了没。”
“噢。”沈倪不情不愿往厨房走两步,猛得回头:“爸爸,你不准欺负江医生啊。”
厨房里水壶咕噜噜冒蒸汽。
客厅传来断断续续的话声。
这次到南山镇,沈应铭把沈倪的户口本一并带了过来。日子也叫季容看好了。他还是不太死心,问:“真不回京城办?”
有亲戚朋友才能办得起来。
回京城的话,显然只有沈家那边才叫得到人。
江以明绝不会跟江家再多半分联系。
沈倪就怕江以明尴尬,早先跟沈应铭得清清楚楚,两人就在南山镇这边,请街坊邻居吃个饭就得了。
沈应铭再问,江以明只:“听您安排。您要我们回去办,我就带倪回去。”
“倪那——”
沈应铭想,要不你就劝劝。
他话没出口,江以明提前想到了,递过去一张卡。
“我跟她。这您收着,办事的钱还是得男方出。”
沈应铭不愿:“没什么男方女方,我把你也当儿子的。哪能收辈的钱办事儿。这点事你不用操心,交给我和你阿姨。咱不大办,到时候请亲戚朋友吃个便饭就好了。你俩在一起,总得通知一声不是?”
季容附和:“就是。钱不用你俩出,跟外人似的。”
“好。”江以明抿了下唇,最终点头。
沈应铭的意思是双方各退一步,京城和南山镇两边都得办。
就是简单吃个饭,不弄得很
麻烦。
江以明自然没意见,沈倪听了,观察他许久。
没从他脸上看出半分不乐意,才抿抿唇:“好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
趁着日子好,领完证的当天,就入了乡随了俗。
里春巷口和单元楼之间那片乘凉空地,平时就有人家用来摆流水席。前前后后挨花坛一圈,支起棚子能放三四桌。
沈倪在南山镇就认识的人不多。再加上江医生熟悉的,几桌绰绰有余。
这天晚上,沈清也从京城过来。
他们一家坐在铺了红台布的主桌上。周围桌上,一楼的顾爷爷在,二楼大爷大妈一家在,五楼奶奶也在。远一点的还有陆医生、张医生、电器店老板
到处都是南山镇熟悉的笑脸。
等回京城,还有一场。
在那她也会穿上婚纱,拍所有女孩儿都想要拍的唯美照片。但比起那些,她更喜欢在这里的自由和随性。
吃着喝着,和身边亲近的人一声,她和喜欢的人领了证,她将来会很幸福。
仅此而已,却满满当当。
也是这天晚上,沈倪头一次见江以明喝了酒。
最初是劝不过街坊邻居,后来他连推脱都忘了。有人过来道个喜就是一杯,话又是一杯。
沈倪跟姐姐完话一回头,发现他面前的杯子又双叕空了。她用肩抵了下他的:“江医生,你酒量怎么样。”
他侧头,眼角微红:“还行。”
还行是怎么样啊?
平时他不喝酒不抽烟,作息健康,规律运动。沈倪心里没底:“那你醉了没?”
“没。”江以明慢慢垂下眼睫。
沈倪问:“六六——”
“三十六。”他答。
沈倪:“七七——”
“四十九。”
沈倪:“八八——”
这回被打断了,沈应铭扭头:“什么事?”
沈倪语塞:“没。”
她搅和完,借着灯光去看他。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衬衣西裤,纯工皮鞋。与周围这一切格格不入,表情透露出的温柔却如出一辙。
深邃的眼眸里能倒映出她来。
过来道喜的邻居都夸他们是金童玉女。
金童玉女不能沾染凡间世俗。
酒毕,街坊就热情地把两人推回402,楼下残局压根不让他们沾。
一直到402冷白色的灯光底下,沈倪才发现原来江医生不仅红了眼角,酒后红晕泛滥到了脖颈。
在他象牙色的肌肤上到处作乱。
楼里边人声热闹得很,他们隔着一道门,两重呼吸叠在一起。他用背抵住大门,低头就吻住了她。
酒意泛滥。
在唇齿间横冲直撞。
沈倪没喝酒都醉了。
她把江医生的衬衣都抓皱了,而后头晕目眩倒在沙发上。头顶那盏白炽灯把两人表情上的细枝末节都照得一清二楚。
沈倪倏地察觉到身上一轻,他翻身坐回到沙发上。
原本被他遮挡的光线骤然间更亮。
她忍不住眯了下眼,偏头看他。
江以明仰头靠上沙发垫,背搭着眼皮。
衬衣散了两颗扣,衣领也皱了,凌乱地敞开。这副模样莫名让人心跳加速。
沈倪忍不住舔了舔下唇。在楼道的嘈杂声间隙,听到他哑声:“今天,我们在一起了。”
他的表情被背遮去了一大半。
但沈倪知道他肯定不似平时那么寡淡。她能听出音调平仄起伏中带了一点沙哑。
沈倪点头。
忽然想到他此时看不到,紧接着又嗯了一声。
他好像花了点时间缓和情绪,才把放下,垂在身边。
“沈倪。”江以明叫她的名字。
她凑过去,这会儿终于能看清他的表情。像是情绪寡淡的人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慨然之下情绪复杂交织在一起。
沈倪有一瞬心疼。
她刚想点儿什么,就看他搭在扶上的指节弹了一下,似乎是有点烦那盏白炽灯。
他眯眼,偏过头,嗓音沉沉:“是庆祝我们在一起么。太阳怎么还没下山。”
沈倪看向那盏灯:“”
会算术会话,但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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