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乐晓雯被杀案,真凶落，风波暂平，加上新的社会热点事件出现，众人对这一事件的讨论度和关注度都在慢慢淡去。

    尚扬和曲燎原聊起这事,听他提起,公大有几位老师要去看望樊星。

    她读书时表现优秀，毕业后一度也是系统内女同行中的佼佼者,现在有这样的遭遇令人同情,而且她在北京没有亲人,辞职后专注家庭,社交关系也几乎一片空白，起来竟是只有旧日的师长和同学，才能算得上是她的亲友。

    谨慎考虑了一番，尚扬与几位老师取得了联系,表示想和他们一起去看望樊星学姐，尽一尽师弟的心意,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至于老师们要怎么理解,就见仁见智了。总归最后没有拒绝。

    樊星在家里接待了老师们和尚扬。

    距离尚扬上次见到这位师姐,已经有六年多,师姐的容颜变化不大，仍然非常漂亮，飒爽的短发变成了温婉的半长卷发,刚经过这样的事，又使她在美丽之外，眼神和表情都显得哀伤而脆弱。

    尚扬这瞬间理解了金旭的那句：她是你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其实更准确地,她是大部分直男都会喜欢、想娶回家的类型。

    樊星看到尚扬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但马上便准确叫出了尚扬的名字，像极了六年多前，在那个会议上的偶遇。

    无怪乎和她接触过的大多数人都会给她很好的评价，她一直是这样一个面面俱到，聪慧和善的人。

    她的儿子在家，保姆正陪着在玩耍。

    五六岁的男孩，懵懵懂懂，还不知家里出了大事，跑来与大人们问好，着可可爱爱的童言童语。

    樊星叫保姆来，保姆刚抱着孩刚一转身，她便眼圈泛红，强忍着泪水，不愿让自己在孩子面前失态。

    大家纷纷劝慰她保重身体，又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我没什么事，”她，“有时候想起来，要是我能警惕一点，早点发现天奇外面有别人，早点摊开来讲，把问题解决了，至多不过离婚，从头开始，也不至于搭进去一条人命。”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老师问起。

    樊星道：“还没想好。幼儿园里风言风语，孩学都没法上，我这两天计划先把他送到我父母那边。至于我自己，等天奇到时候再做其他安排。”

    顾天奇杀人毁尸，罪行确凿，段残忍，造成的社会影响又极其恶劣，在场众人心里都清楚，这种案件最后的结果，嫌犯大概率会被判处极刑。

    尚扬听刑侦方面的同事，顾天奇承认了自己搜索过“盐酸溶尸”，也承认自己有过一瞬间杀了乐晓雯的念头，但仍然一口咬定，案发当时就是失才杀了乐晓雯。

    另外就是他数次向警方提起，感到很对不起妻子和儿子，希望还有会能当面向樊星声对不起。

    众人离开时，樊星送大家出来，在这栋市价两千余万的联排别墅门口与大家道别。

    尚扬刻意稍稍落后了一些，单独对樊星道：“师姐，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地方，随时开口。”

    樊星道：“真的没什么。”

    尚扬是真的很想帮她做些什么，犹豫片刻，：“你哪天带孩回娘家？我后天晚上也要飞一趟那边，你自己带孩可能会有点不方便，同行的话我能搭把。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只是好心。”樊星道，“你去那边有事吗？”

    尚扬道：“我我约了人。”

    樊星没有细问，知道他单位特殊，也有可能是与工作有关的事。

    “我还没订票，既然这样，我也不和你客气了，自己带孩子出门确实会有点顾不过来。你把航班号发我，我订和你一班飞的票。”樊星认真地道谢，，“尚扬，要给你添麻烦了。”

    “你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麻烦？”金旭在电话那头，无奈地问道，“都了让你别往她跟前凑，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尚扬道：“她真的太惨了，再我也没做别的，这只是顺路的事。”

    金旭实在是不能理解，道：“要不是咱们俩已经好上了，我真会以为你对她有意思。”

    尚扬好笑道：“你的男朋友对你的前女友有意思，你这想法可真有意思。”

    “那你是为了什么？”金旭道，“你跟她又不熟，别扯什么师姐师弟关系，在学校你俩也没过几句话，唯一的关联点就是我。”

    “就是因为你啊。”尚扬道。

    金旭再问，他却不肯再，道：“你安排好时间了吗？别是等我去了白原，你要加班三天，那我就生气了。”

    金旭道：“还真难，基层太忙了，调休很难的。”

    尚扬：“”

    “没事，”他有点失望，最后还是，“能看你一眼，我就开心了。”

    次日晚上，他和樊星在场碰了面，樊星的儿子坐在推车上，很天真地以为只是去姥姥姥爷家里做客。

    朋友很喜欢尚扬，被尚扬一抱起来，就赖在尚扬怀里不肯再下来。

    樊星了他几次。尚扬道：“没事，朋友不重。”

    登后，都在公务舱里，樊星和孩坐在同一边，与尚扬隔着过道，孩靠窗。

    樊星主动和尚扬聊起来：“真巧，前几天在飞上遇见金旭，也是这个型，座位都差不多。”

    尚扬一直刻意规避开去提金旭，此时见她提了，便：“金旭跟我了。”

    “我猜就是。”樊星对他一笑，，“我怎么你会忽然来关照我，是他拜托你的吧。”

    尚扬只得笑笑，也不好再否认的话。

    他没有对金旭坦白的一件心事，是先前和袁丁聊过以后，他心里稍稍感到介意了，论起来，是樊星主动提出了分，才侥幸离开了金旭这个天然深柜。

    金旭大学时是个笨蛋，缺少性教育，别搞不明白自己的性取向，连男的能跟男的相好都闻所未闻。

    樊星主动对他表白过两次，他就和樊星谈起了所谓“恋爱”。

    如果尚扬没记错的话，那时就有听过，金旭算是樊星的初恋，在此之前樊星并没有和男生交往过。

    樊星应该是真的喜欢过金旭那家伙的。后来分，除了毕业即异地，多半也是因为金旭太蠢的缘故，哪有恋爱了两三年，都没牵过的情侣。想来金旭那时的样子，只怕连句情话都未必对人家过。

    多年后金旭倒明白了自己是个男同，在学校里就对尚扬有心事又不自知。

    虽然不算故意骗人，但毁了人家姑娘一段少女初恋，确实也是事实，真要骂他一句“

    渣男”，他也不冤枉。

    可这句“渣男”，尚扬是没资格骂的。他与金旭已是一对，分不开的共同体，理应替金旭对樊星关照一些，这是理所当然，更何况还有师姐弟的先天情谊在。

    飞平稳飞行中，孩也不再玩闹，睡着了。

    尚扬这边靠窗的位置空着，樊星示意他坐到里面去，然后自己过来坐了尚扬的位子。

    这样能低声聊天而尽量不打扰到前后排其他乘客。

    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开了北京那个熟悉的环境，樊星的状态比之昨天见时要好了很多，也有了少许笑容。

    尚扬不主动提起顾天奇那案子，樊星自己当然不会去聊。

    反问是樊星问起了：“你和金旭现在还常联系吗？我倒是记得你和他是一个宿舍的，他那么孤僻，我以为他会和以前同学都断了联系。”

    尚扬道：“那时候他是孤僻，工作这几年外向很多，有时候还油腔滑调你敢信？”

    樊星道：“那是真的没想到。他以前话太少了，我们恋爱的时候，是约会，他能全程不跟我一句话，刚开始我觉得他好有魅力啊，后来久了，我也纳了闷，这不就是找了个哑巴吗？有一次问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在默背刑事诉讼法法条，怕期末考不过，拿不到奖学金就完了。”

    尚扬：“”

    樊星有些不好意思地：“那时候追我的人很多的，不是我吹牛，真是挑花眼了，看他高高帅帅还总是很酷，又是同乡，有段时间真挺喜欢他的，后来真在了一起，后悔死了，不好意思承认啊，总算熬到毕业，赶紧甩了他。但他人是真的很不错，现在也还是很帅。”

    尚扬道：“我觉得比以前帅了。”

    “是吗？”樊星道，“也可能我有初恋滤镜。我有有八年多没见过他了。那天在飞上碰到，真不敢相信，居然会在那种时候再遇见他。”

    “那种时候？啊是坐飞遇见熟人吧。”尚扬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道，“有一年我去四川，在飞上还遇见过一个学同学。”

    樊星点点头：“嗯，很意外。”

    她又：“你是还没成家吧？好像没听你结婚。”

    尚扬一下子有点尴尬并羞涩，：“在谈了。”

    “是做什么工作的？也在北京吗？”樊星道。

    “公安，不在北京，”尚扬心里打鼓，但还是道，“我现在就是要去看他。”

    樊星意外道：“我们省的公安？那你们这还是想想辙，调她过去，异地可不是办法。”

    尚扬道：“没那么容易，工作调动不是事。而且我觉得异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有假期的时候就走动走动，就当给祖国交通事业做贡献嘛。”

    后半句自然是开玩笑，前半句却是他的真心话，他一直就没觉得异地是恋爱的阻碍。

    特别是他与金旭之间什么都不是阻碍。

    樊星沉默了片刻，道：“你们刚在一起没多久吧？有一年，半年？”

    尚扬：“”

    樊星道：“半年都没有？难怪会这么天真的话。”

    尚扬不服气地想，天真吗？才不。

    确定恋爱是只有二十天，可是认识十几年了，他们互相信任，假如面临生死，是能把后背交托给对方的关系，是像左右一样了解对方的关系。

    哪里天真了？

    樊星向后靠了靠，用一种很沉重的语气：“我以前也像你一样，以为只要坚定地相爱，什么都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我们那么爱对方，我一直都很相信，直到”

    她哽咽起来。

    尚扬心知她想起了顾天奇，忙开口安慰道：“师姐，都过去了。”

    “怎么过去？这辈子都过不去。”樊星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呼了口气，尽量平静地，但仍然声音里带着颤抖，道，“你知道吗，人竟然是会变的，太荒唐了，就算每天都守在一起，他不知不觉地变成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你都不一定能发现。等他真的变了，你就知道你什么都做不了，全都晚了，太晚了。”

    飞落地前，朋友被叫醒，樊星坐了回去，又努力恢复了寻常模样，没事一样陪孩话，被孩逗笑。

    尚扬能感受到她的难过和隐忍，在崩溃边缘打转的情绪，是为了孩子才努力重建和加固。

    下了飞，去拿行李的路上，朋友又赖着要尚扬一路抱着他走。

    樊星的表弟会过来接表姐和外甥。

    樊星问尚扬：“你等下去哪儿？等下让我表弟先送你，场这边打车得排好久的队，约车还要到地下去坐，不是太好找。”

    尚扬是要去长途车站再转车去白原，不想给樊星添麻烦了，：“没关系，我来过，找得到的。”

    他一抱着个孩，一拉着行李箱，樊星跟在他身后，三人从出口出来。

    迎面就看见围栏外接人群里个子最高的那个男人。

    尚扬：“”

    樊星：“？”

    樊星的表弟也在等她，先把孩接过去抱着。

    樊星来对尚扬以及来接尚扬的这家伙告别。

    “所以是”樊星看看他俩，愕然并恍然道，“我明白了。”

    尚扬：“”

    另一个倒是大方承认了：“我上次跟你的就是他。”

    尚扬羞耻得抬不起头。

    “难怪了，”樊星神情复杂，但又像想通了一样，淡定地对尚扬道，“当初在学校打篮球，每次他一进球，第一眼看的就是你。”

    尚扬：“”

    金旭皱眉道：“别这么，他等下要怪我辜负你了。”

    樊星笑了一下，：“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我甩了你。”

    “我就先走了。”她摆摆，走前对尚扬道，“你的眼光比我好。”

    她这句话的时候，是很诚恳的，尚扬感觉得到，这无疑是一句祝福。

    只剩下尚扬与金旭，人来人往的场，两人相顾无言。

    金旭凝目看着尚扬的眉眼，再到他的嘴唇，眼神极其热烈。

    尚扬被他看得心脏乱跳。

    但是

    “你不是翘班来的吧？”尚扬喝道，“公安关组织管理条例第五章第三十条第五款，背诵。”

    金旭：“”

    他公然置领导威严于不顾，转身走了。

    尚扬：“哎？”

    金旭又折返回来，面无表情拉了他的，牵着他大步朝外面走。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