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巨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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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一阵耀眼的白光,嬴抱月睁开双眼。



    眼前不是黑暗的墓室,反而是一片雪白空茫的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身处在姬墨的世界里。下一刻她就明白了,这是另一个人的世界。



    一个更加强大,更依赖阵法和咒语支撑的世界。



    白光渐渐褪去,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也变得熟悉起来。



    无数的展架和书架,上面堆满了卷轴、兵刃和珍宝,无数盏蜡烛和油灯在书架的间隙间闪烁,如同星子一般。



    烛光如海,仿佛能将人淹没。



    和那个晚上她被召入嬴帝密室时所看见的景象一模一样。



    和之前不一样的事,这里面堆满了如山般的陪葬品,连地面上都洒满了珍珠和宝石。



    她仔细一看,发现里面都是嬴帝之前征服六国时收藏的战利品。



    “真有情趣啊。”



    嬴抱月叹了口气。



    连死了之后,房间都要布置的和生前一样。



    她穿过密密麻麻的书架和烛火,一步步向里走去。



    不知在灯海和珍宝里跋涉了多久,眼前终于再次空旷起来。



    嬴抱月抬头望去,看向在书架簇拥的尽头处的那方宝座。



    那是一张巨大的龙椅,但龙椅上空无一人,层层叠叠堆放着一堆黑色的毛皮,堆成了一座山。



    最先吸引嬴抱月目光并非那张与阿房宫中一模一样的龙椅,而是靠在龙椅边的一把剑。



    只有剑,没有剑鞘。



    嬴抱月静静望着那把剑,面上平静,但内里汹涌的情感险些将她掩埋。



    在万千烛火的映衬下,那把熟悉的剑发出璀璨的光辉,比周围任何一件珍宝都要摇曳生辉。



    剑上的光辉比它主人在的时候要黯淡了许多。



    但它依然是这里最独一无二的珍宝。



    “太阿。”



    嬴抱月望着那把剑,喃喃唤道。



    下一刻,空气中仿佛泛起一股异样的波动,原本一动不动靠在龙椅的长剑骤然发出一阵尖锐蜂鸣,周围地面上散落的宝石都震动了起来。



    嬴抱月被这动静惊到,刚要开口,整个人忽然僵住。



    一只枯瘦的从旁边的毛皮里伸出,一把握住了太阿剑的剑柄。



    太阿剑的震动骤然停止。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嬴抱月定定地望着那双枯瘦如树皮的,上面缠绕着黑色的青筋,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然而只有这只,能够压制住太阿剑的蜂鸣。



    “你在啊。”



    嬴抱月沉默片刻,注视着那堆堆积在一起的毛皮,轻声开口。



    她从未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和这个人再见。



    扑通。



    一枚红宝石从毛皮里滚出,一直滚落到她的脚下。



    “终点。”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毛皮里传出,“寡人知道,你迟早会回来。”



    嬴抱月盯着脚尖出的那枚宝石,“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一直在监视我?”



    有暗哑的笑声从毛皮里传出,“是不是很有意思?你一年前从这里逃出来,一年后还得回来这里。”



    嬴抱月很难将那个她记忆里的意气风发的帝王,和眼前这个缩在毛皮里的生物联系在一起。



    “一年前,是你放我离开这里的?”



    



    嬴抱月问。



    如果这个人一直在背后俯瞰着一切,那么以她刚重生时那副虚弱的身体,她根本不可能逃出这个地方。



    “是啊,”苍老的声音笑了,“如果不是寡人为你保驾护航,你以为你能走出水银海?”



    果然。



    嬴抱月沉默了许久。



    “是吗?”她内心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你放我出去,是想要做什么?”



    “让我找到证据,向你报仇么?”



    堆积在龙椅上的毛皮动了起来,藏在里面人坐直了身体。



    “你不惊讶?”



    “惊讶什么?”嬴抱月注视着他,“惊讶于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



    毛皮里的男人笑起来,这次笑声诡异了许多。



    “你以为你是靠自己的力量走到这里的吗?”



    “你迄今为止的每一步,遇见的每个人,都是被人操控的。”



    “你当了一年的人偶,还不自知,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嬴抱月静静听着他笑完,然后望着那堆毛皮,问出了一个对方意想不到的问题。



    “你真的是陛下吗?”



    男人有些意外。



    但他意外的点也和嬴抱月所想的不同。



    “你从临死前就不曾这么叫过寡人了。”



    好吧,这人还真的是。



    “我不习惯叫你的名字,你知道的。”



    嬴抱月叹了口气,“我从遇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师父的主君了。”



    她有千言万语要质问这个人,有千事万事想不明白,有千仇万恨要和这人去讨。然而当她隔着两辈子站在这个人面前的时候,她发现她的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会变成这样?



    面对这个人,她实在不知该些什么。



    这个世上恐怕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人知道嬴帝的本来面目了。



    嬴抱月静静看着那个不愿露脸的男人,轻声开口,“如果穆由看到你,不知道还是否认得出你来。”



    “穆由,咳咳,那个老不死的还没死吗?”嬴帝咳嗽了几声,喉咙里的声音极为嘶哑难听。



    “没有,”嬴抱月道,“既然你有监视我迄今为止走过的路,应该也见过穆由如今的模样了吧?”



    “他精神矍铄,嗓音比陛下你的声音听起来还要年轻。”



    嬴帝的咳嗽声更加嘶哑了,“年轻?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还年轻?睁眼瞎话。”



    “他还能骑马,还能带领子孙打仗,”嬴抱月道,“还能在战场上救我的性命。”



    嬴帝剧烈地咳嗽起来,“寡人当初就该早点杀了他,和”



    “和金城一起,对吗?”



    嬴抱月打断他。



    密室里恢复了寂静。



    龙椅上的那堆东西动了动,有一缕暗光从堆叠的毛皮中射出。



    嬴抱月辨认出那是嬴帝的眼睛。



    她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双精光四射,野心勃勃的双眸。



    “陛下,云中君不,金云这个人,是你放过的吗?”



    窝在毛皮里的男人笑了。



    “没错,是寡人将他从火海里捞出来,并一路护送到西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