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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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葭在浴缸里等顾无忌过来的时候,心有余悸地思考着什么,及至听见无忌训斥外面保镖的声音消失,他才缓缓眨了眨眼,捏着浴缸光滑边缘的指指腹不断扣着浴缸壁,一面听着这刺耳的声响,一面沉默。

    顾无忌身材极好,裹着浴巾,浴巾堪堪挂在他的腰上,露出前腹两道迷人的通往隐秘之所的线条,他赤脚走在布满水花的雕花地板上,装作很冷的样子一下子钻进大浴缸里同顾葭面对面坐下,如果在场有第三人的话,从第三人的角度看去,便能看见两双大长腿叠在水中,被仿佛拥有了颜色的热水裹进迷幻又充满魅力的世界。

    在外头还凶神恶煞的顾四爷喟叹着吐出一口浊气,在热水缭绕的雾气里笑着看他的哥哥,很明白哥哥在想什么,可他以为没有必要让顾葭为这些事操心,便突然将一张帅脸凑过去,和顾葭挨得很近很近,微微偏着头,使得那蓬松的黑发一时偏向一侧,露出凌厉的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眸子充满爱意,甚至可以是溺爱:“哥,你在想什么?”

    刚经历了虚惊一场后的顾三少爷显然突然明白了弟弟为何这些天总在催促他们一同离开,是京城太危险了,不管是什么危险,什么人带来的,能否化解,还是弟弟根本不想化解,总而言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顾葭指还有些颤抖,脱力般将额头轻轻抵在顾无忌的额头上,呼吸都在诉他无尽的后怕,在长久的沉默后,顾三少爷用那双被灯光照耀得万分迷人的眼睛望着弟弟,:“决定了,我们明日参加完婚礼便离开吧,我服不了我妈,我也不管她了她愿意在哪儿就在哪儿吧,我没法子了,我们一起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顾无忌其实并不害怕任何势力来犯,他若是哥胆如鼠不敢得罪人的人,那么也不会发展成这样规模的团体,更不会在短短几天内弄来几十万给顾葭挥霍一空。

    让他去猜测方才吓着哥哥的人是谁的话,他也能细数出不少有名有姓的家伙,比方江入梦,江入梦这混账应当是知道那个帮他下药之人的离奇失踪,明白自己暴露,所以就要开始主动出击,对他的哥哥下。

    比方白可言,这白家的蠢货大少爷被他污蔑指使下贪吞顾宅,如今正满脑子疑惑,满大街的解释自己的清白。

    再比方帮他扣住那个死太监身上的房契地契的张天玑,若是知道白白帮了他这个大忙还分文没有得到,那派人过来抢钱也是无可厚非。

    顾四爷拥抱他一无所知却无条件永远爱他的顾葭,心道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能够这样相信自己,为自己着想。

    他应该早早告诉他亲爱的哥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从一开始那个死太监抱走了房契开始,一切都是他策划的闹剧,为的就是搅浑京城这一摊子水,然后和哥哥远走高飞!

    那顾老爷子不仁,就不能怪他不义。

    那江入梦本身和他酒肉朋友而已,最好是能帮他搞得顾家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自命不凡者生不如死,所以在江入梦准备搞他哥哥前,顾无忌是不介意与恶魔交易的,但也到此为止了。

    陆玉山或许和他的哥哥是要来一场真情实感的爱情,可陆玉山算什么东西?!一个三番四次挑衅他的自以为能够离间他与顾葭感情的失败者!

    瞧啊,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他应该告诉他不安的哥哥,告诉他别怕,这个世界就算人都死光了,我也护你周全,让你有钱花,有饭吃,不生病,永远开心快乐。

    只不过如今京城住着不少他看不惯的家伙,从好要离开却死活没走成的陆玉山,到祸害他哥身体出现一场的江入梦,再到胆大包天强吻他哥的白可行,还有总是吸血一样将顾葭绑在自己身上的乔念娇,这些人所有人都该死的让顾无忌烦躁。如今既然顾葭答应明日就离开京城,那么明天就离开便是,不需要多余的解释,按照他规划地未来,换一个地方,只他和顾葭两个人,外加一条狗,重新开始生活。

    “好,我们明日便走。”

    仿佛是约定一样,顾无忌非要和顾葭拉勾勾才肯作罢,两人便在浴缸里幼稚地拉勾上吊,顾无忌一面和顾葭晃着臂,一面:“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乌龟。”顾四爷因为是和哥哥拉钩,‘王-八-蛋’这三个字都被美化了。

    “等等,我也要一句,我们拉钩,去上海前安顿好那个叫红叶的姑娘,这是我答应好的,可以吗?”

    顾无忌点头:“怎么都好,哥什么都好。”

    “我看你是因为明天要坐火车,所以兴奋吧!”顾葭觉得弟弟就像是永远都长不大一样,为一场远行乐开了花。

    顾无忌也不否认,笑嘻嘻的将哥哥抱过来坐怀里头,舔了舔嘴角,然后满怀期待的望着顾葭,顾三少爷立时便明白这个人想要做什么,当真是朋友,成日惦记这点儿从天而降的甜头,生怕便宜给了顾葭的衣裳,日日都要将顾葭那点儿甜头挤得干干净净方才能睡个好觉。

    为此顾葭虽然停了那药,却仿佛没能制止身体异样的恶化,反倒愈发频繁的打湿衣裳,时时刻刻都润着内衫。

    这种感觉总是很糟糕的,可你让顾葭拒绝给弟弟甜头,那真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无忌喜欢呀,这是顾三少爷心里最最重要的事了,只要喜欢,让他忍受湿衣裳又如何?更何况如今是冬天,大家都穿得厚厚的,他那一两杯拇指大酒杯的量根本透不过外套去!

    他是毫无羞耻的,也不觉得应该羞耻,他和他的无忌关起门来做什么,任谁也没有理由评判!

    只是偶尔的,顾葭会想到和自己分的陆玉山的话。那人什么都不懂,肆意妄为的探听他的过去,还骂他的无忌是个巨婴,这真是无的放矢!

    又在心里痛骂陆玉山是混蛋变-态气鬼的顾三少爷在和弟弟互相搓完澡后,心疼的搂着弟弟一同困觉去了,一边任由顾无忌整个人都钻进被子里,脸颊贴着他的肚子,一边闭眼沉睡。

    第二日,西什库天主教堂外。

    顾三少爷同顾四爷犹如一对金童一前一后从轿车上下来,紧随其后的还有身着军装霸气侧漏的乔大帅。他们并排从记者与闪光灯中从容走过,远远地就能听见有人在高声喊顾葭的名字。

    “这边顾葭!”努力招的乃是好生准备了一番,打算今天全力以赴配合顾葭吊凯子的唐茗。

    同样听见这一声呼喊的还有早早站在白色长桌旁边,与京城各类长官谈笑风生的江老板。

    许久未见‘老朋友’的江老板怀着满脸的笑意,与正在交谈的对象抱歉的点了点头,然后自长桌这里漫步走向顾葭那一方去,他好像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恶行曝光,又似乎故意伪装成如此,:“哎呀呀,顾四爷!好久不见!这可真是想死我啦!”

    与此同时和自家大哥一同来到这里参加婚礼的白二爷白可行可算是自由的拥有了一辆车,他坐在车里,抽着烟,翘着腿,白色西装被他的烟灰随意落了一裤腿,但他是不在意的,一双漆黑的眼仿佛做贼一样盯着外面的人群,直到他突然看见了陆玉山,眼睛便是一亮,对坐在车内的戴了宽檐帽子的长衫男人:“看见了没有,目标就是他,这里是五万块。”他拍了拍身边的皮箱,“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

    宽帽檐的男人沉默地望向窗外,鹰一样的视线定在一个身着毛绒领子大衣的男人身上,只见此人肤色苍白,身后跟着一个高大随从和一个司,只不过被他和白可行看了这么一会儿,便敏锐的扭头看向他们!

    宽帽檐的男人立马隐藏身形,躲避与那位陆先生的对视,三秒后从另一边下了车,提着那装了五万块的黑色皮箱,登上教堂附近钟楼的顶端,拿出一把枪,装上改造后的加长枪杆,架在围栏的外面,等待时。

    目标陆玉山仿佛是察觉到了危险,抬头四处扫了一眼,对跟着自己的弥勒耳语了几句,便混入人群,与顾家兄弟擦肩而过的时候,一步也没有停顿。

    纯白的教堂大门在此时从里面打开,一位金发碧眼的老神父从里面带着自己的两个学徒走出来,迎接来参加婚礼的人们,一面微笑,一面用毫无违和的汉语道:“都请进来吧,让你们久等了。”

    “那是哈利神父,真正的大善人,在京城建立了第一家麻风病院,就在西边儿废弃的尼姑庵里面。”唐茗忙不迭的帮顾葭介绍。

    顾葭和唐茗亲密的挨在一起,却没什么功夫将注意力放在那位大善人身上,反而因为那个陆玉山的到来心情突然差到了极点,其间或许还包括因为被忽视而产生的不满。

    这点不满顾三少爷可察觉不到,仅仅作为一个的抿唇动作,发泄出来。

    “喏,那边那个带着女儿来参加婚礼的,是郑东溪,里握着一条铁路的运输线路,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完全看不出来,模样也还是不错,重点是有钱。”完全没有发现顾葭走神的唐茗继续。

    “还有那边耳朵上夹了根雪茄的人,是总-理家二太太的亲弟弟,如今也有了一点官职,喜欢赛马和打牌,与大金门的舞女满星很有些眉来眼去,但这不是问题。”

    “看见那边和陆老板话的人了吗?也是倒卖古董的倒爷,自成一家,没掺和过上海滩帮-派斗争,和英国外交官是好友。”

    “还有那个外交官,就站在他们旁边,就是那个卷发齐肩的高个子,据是因为娶了高官的女儿才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对了,那边”

    顾葭奇怪的看着唐茗,打断道:“你怎么老介绍男人给我听?”

    “抱歉抱歉。”唐茗与顾葭坐在靠前的位置,一边面露懊恼,一边悔过,“我考虑得不周到,现在就给顾兄也介绍一下太太姐”

    顾葭笑道:“不需要,我今日就要离开京城了,去往上海,唐兄同我介绍朋友,我也是用不着了。”

    唐茗一个震惊,但思索过后,又点了点头:“顾兄你果然志向高远,我的眼界还是太了。”他以为顾葭这是准备将这种专门报道人间不平事的敢于真话的报社开到上海去。

    顾葭被夸得莫名其妙,但这不是重点:“唐兄,等一会儿我还有事想要拜托你”

    顾葭同唐茗悄悄的咬耳朵,话一半,被身旁的无忌拍了拍肩膀,他扭头,就见无忌指向面露难色的王如烟

    王如烟还没有换上伴娘的服装,身着旗袍,里捏着黑色金丝绣花的荷包,行色匆匆,低着头穿过教堂外面的草坪,不知道正在和谁在声争吵,然后被拽着去了后院。

    “我去看看。”顾葭皱眉,连忙告别还有一大肚子话要的唐茗,对弟弟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才王姐看了我一眼,应当是求救于我,我去去就回。”

    顾无忌只是想要转移顾葭的注意力,别和唐茗走得太近,谁知又将哥哥送给了王姐去。

    他拦不住顾葭,顾三少爷蹿得飞快,从教堂旁边的门出去,追着王姐过去,然后在花门的附近一把抓住擒走王姐的‘歹徒’!

    “等等!她是王燃!”王姐看顾葭追了上来,里还从教堂顺了一只金色的烛台,眼见就要砸向表姐,于是出声叫停!

    顾葭即使收,意外地看着这对王家姐妹,问应当在后台穿着婚纱等待与伴娘一同走向新郎的王燃,:“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燃带着鸭舌帽,无意回答,但却依旧劝表妹道:“我只要你帮我这一回,就当我欠你的,我带着荷离开京城后,再不回来,欠你的情,下辈子当牛做马的还给你!”

    顾葭听了个明明白白,他就王燃不像是个会妥协的人,她自绝长发做男子,不顾世人眼光交女朋友,如今仿佛是有了真爱,被那位戏子叶荷坑害至深也要带那个叶荷远走高飞。

    顾葭这样天性烂漫的人最爱这种浪漫的故事,如今眼睁睁发展到了他面前,他是无论无何也怪罪不了王燃的,甚至很支持王燃逃离束缚。

    之前与贵人杰扽人跟同流合污的罪过,在顾葭这里一下子得到了原谅,他口口声声想要公平,可一旦碰到亲近人的利益,又成了一个普通人,十分的帮亲不帮理。

    可顾三少爷同情王燃,不代表王如烟就要顶替表姐,和一个不认识的男性结婚啊!

    王如烟连连摇头,死活不同意:“你就是跪下来给我磕头我也不会答应的,表哥你另找他人吧,何必找我呢?若是被家里人知道了,你知道我有多惨吗?更何况我若是和那个新郎结婚了,那我的婚姻的纯洁谁来赔给我呢?!”王姐即便开放,也开放的似乎有限,在某种方面有自己的坚持,坚持婚姻的纯洁神圣,绝不儿戏。

    三人僵持不下,又不好一只站在外面徒惹注意,因此王燃拉着表妹还有顾葭一同翻窗进了自己的新娘准备室。

    新娘的房间很窄,但一应器具装饰都有,堪称五脏俱全。

    顾葭跳入其中后,便见地上的婚纱与门口的敲门声。

    王家姐妹立马都结束争吵,望向门口:“姐,该出来了,准备好了吗?一会儿神父的演讲一结束,你还不出来,我们就进去的!你听到了吗?姐?”

    话的是一个粗声粗气的女声,乃是王家的奶妈,虽然奶大了王燃,但却和王燃并不亲近,只听老爷太太的话,不然也不会领了这样的差事,专门看管王燃了。

    他们回来的正及时,王燃紧张的捏着顾葭的,几乎要将顾葭的指头都捏碎,回答门外奶妈的话:“知道了知道了,别罗嗦!”

    王燃回完话,又低骂了一句什么,焦急地干脆给王如烟跪下:“表妹,我给你磕头,你帮帮我,我若不是前些日子被关押起来,怎么也早就逃了出来,如今教堂外面也是很多保镖,我若是没有你帮忙拖延时间,恐怕还没有和荷在火车站汇合,便被抓了起来。”

    “表妹,算我求求你,你是我爹!我求求你。”

    “我不是人,我和荷误入歧途,可荷他只是被控制的人偶,他没有选择,那贵人杰和邢无死了,他就自由了哇!我想带他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我想和他好,给我一个会”

    王如烟被逼急了,也是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是明事理的人,按理表哥帮着坏人卖大烟,那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的,那个叶荷虽然是被控制的棋子,可他祸害了表哥成为帮凶,也是不值得同情的,然而她很难过,既想要帮表哥,又不愿意违背自己的信仰。

    正是这种两难的境地,王如烟突然‘咦’了一声,抬头看向顾葭,愣了愣,站起来声且激动的:“等等!表哥!你可是短发,要我装成你可比顾三先生装成你要难得多啊!”

    误打误撞卷入这场是非的顾三少爷也突然反应了过来,可他不等王燃求他,便点了点头,:“要我假扮你,我绝无二话,可我没有胸,也比你高许多,即便遮了头纱,一走出去也会被发现的啊。”

    他觉得自己拖延不了多久。

    王燃和王如烟却一同摇头,后者解释:“不会的!你只要不穿高跟鞋就可以了,婚纱又是高领的,我帮你塞些纸团进去,没人分辨得出来,而且顾先生本身长得就漂亮,我再帮你化化妆,你出去后一路低头,和新郎一同面向神父就完成任务了,根本不会被宾客们认出来,你全程基本都是背对他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