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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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玉山这里的走一步算一步,也还是有计划的,首先正是躲开后面的追兵,去前头的村子避一避。

    村子里大部分家庭里面都会有自己的地道,藏起来不被抓到就行了。

    村子贫富差距很大的样子,陆玉山自进了里面,便发现这里唯一一栋洋楼气派漂亮,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建造的,他想了想,没有跑进去,而是躲进了一个破木头建造的木屋里面。

    木屋只两间屋,一间正堂,一间卧室,里面摆满了废旧的报纸和捡来的可口可乐瓶子,正是春天,屋里竟是弥漫着一股子水果在夏天馊烂的气味。

    “好难闻啊”顾三少爷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嫌弃一句。

    陆七爷也没有办法,眼尖的发现了一处锅灶,打开锅灶将顾葭先放了进去,然后自己再蹲进去,最后把大锅挪到头顶上挡着,两个人便挤在一处,一面心翼翼的呼吸,一面竖起耳朵听屋外的枪声和脚步声。

    突然的,屋外安静得吓人。

    顾葭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他眼珠子不停的转着,一会儿看身旁因为光线黑暗而黑乎乎的陆玉山,一会儿看对方握着自己臂的,心想这人是想要把自己的掐断吗?感觉臂都没有知觉了

    但这样危险的时刻,顾葭不敢话,断了,也总比被日本人一枪了结了的好。

    而且日本兵不像顾葭认识的那些日本友人那样好话,兴许追上来的日本人也不会中国话,只会叽里呱啦叽里呱啦的他们本国的语言,那样顾葭的三寸不烂之舌便发挥不了作用了,再漂亮也是个‘哑巴’,兴许被调戏了也不知道。

    他们两人躲了许久,好像躲到了天荒地老日月无光,直到头顶上的锅骤然被一双挪开,他们这一对‘亡命鸳鸯’便像是从浑沌中出生了,睁着两双大眼睛,与外面的人相对!

    起初众人的眼神都充满惊恐,后来顾三少爷的眼神里倒影出来人的模样,便松懈了全部力气,露出一个笑来:“无忌!”

    身穿黑色风衣,腰间绑了四把改良-枪的顾无忌面色没有改变,只一只捏着枪抵在陆玉山的脑袋上,另一只伸拽住哥哥的,作势要将人拉出来。

    可顾葭‘跑’了一路,身上没多少力气,自己根本站不起来,他在陆玉山怀里如同上岸的鱼那样虚弱地翻腾扭动,最终半死不活的笑道:“我好像没有力气”

    只不过顾无忌没有放下枪,而是斟酌了片刻,对着陆玉山晃了晃枪,:“把我哥抱出来。”

    陆玉山没有被危及生命的自觉,他抱着顾葭出去,目光看了一眼门口,发现没有日本兵追来的迹象,但即便这样,陆玉山也没能松懈,他只当现在暂且安全,在被顾无忌的枪抵着脑袋的情况下,将顾葭放在灶台上,拎出医药箱,迅速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只宝贵的药品,抽入干净的针管中,然后打进顾葭那受伤的臂中。

    原本注意力集中在陆玉山这个混蛋脑袋上,生怕这人反扭转乾坤的顾无忌这才看见哥哥臂上那一淌嫣红的血

    那玉白的臂上,有一个牙印,看印子的行状大,不像是陆玉山咬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就这样一个伤口,哪里来得这么多血?!

    “哥!你怎么了?”顾无忌努力平静的问,可声音终究无法保持从一而终的稳重,他心惊肉跳得好像是自己遭了大难,“哥?这是谁弄的?!是不是他?!”虽然顾无忌理智告诉他,这个伤口不是陆玉山弄的,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将过错推到这个人的身上,好像所有一切的罪恶都必须这个人来承担,不然就不舒服。

    这个‘他’指代何人,顾葭用屁股想都知道,可顾葭还没来得及为陆玉山辩护,就听‘砰’的一声枪响——顾无忌开枪了!

    “别!”顾葭当即脑海想不了太多,只是脱口而出一个字,夹带满腔的惊慌失措。

    待枪口的青烟散去,顾葭定睛一看,弟弟似乎是打偏了,还是陆玉山在这极短的时间里错开了那致命的一击,只让耳垂受到一丝可有可无的擦伤!

    这真是有惊无险的一回,然而顾葭还没松一口气,也没来得及去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就听到弟弟又连开了好几枪,几乎是抵着陆玉山的脑门开枪的!结果后面的都是空响,子弹没了

    一次的幸运不代表什么,接二连三的走运,顾无忌都佩服这个人,难不成和死人打交道太久,连阎王爷都不收他?

    “行了,好了,无忌,算了。”顾葭抓住弟弟的衣角,已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委屈道,“好不容易相见了,你也不抱抱我,我好想你。”

    顾无忌绷了许久的弦在这一刻断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丢开那已经没用的-枪,弯腰给了顾葭一个大大的拥抱。

    两人像是几辈子没见过一样,几乎想要将对方按进身体里去,感受对方的温度、气味与独一无二的怀抱。

    陆玉山冷眼旁观,但这一回,没有口出狂言或者讥讽:“你不要碰到他伤口,他不要命想死,你难道相当帮凶?”

    顾无忌当真不愿意和陆玉山话,他是恨不得将这个人千刀万剐的,他可不管陆玉山是不是有病,只要是分开他和哥哥的人,都该死!

    “你这话什么意思?”可无论如何,眼前的事情都有些诡异,顾无忌不敢贸然行动,也不敢擅自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间段将顾葭的性命做一个‘意气之争’,他甚至还有心思调侃一句,“哟,陆老板的病这是好了?”

    陆玉山没有解释后一个问题,:“顾葭他查出有血友病,凝血障碍,很危险,任何伤口都能要了他的命,这个是他自己咬的,你我什么意思?”

    顾家兄弟俱是一愣,待两人好生消化了这些内容,顾葭首先看向自己的伤口,然后发现过真是在陆玉山打完针后自己的伤口才开始慢慢流血减慢

    可他从到大也没有发现有这样病的征兆,怎么一夜之间就全变了?

    顾葭感到不真实,顾无忌更是不相信,他虽然没有了解过这个病症,却也是光听那‘凝血障碍’四个字便感到浑身冰凉,他一面身体变冷,一面又怒意滔天!

    顾无忌舍不得在这个时候和顾葭发脾气,便冲过去就给了陆玉山一拳:“都是你!”

    顾葭愣愣的,勉强站起来,拉住弟弟,掰正弟弟的脸,看这人脸上唰地下来的眼泪,一时心疼得不得了,顾葭连忙拥抱弟弟,:“别哭呀,我都没有哭,你瞧,我好了,打了针就会好的。”

    “你一哭,我就难过,你也心疼心疼我吧,别让我们相逢变成一场哭戏,那多难看呀。”

    “无忌,我回来了呀。”

    顾无忌点了点头,心道,是的,他生命的意义回来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什么都不足为虑。他一边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一面用近乎刀子的眼神看着陆玉山,陆玉山则不动如山地看着顾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玉山,我先留你一条命,我知道你们陆家在上海藏了不少物资,不巧的是,我因为和你们打擂台,钱全部投入狮子口中,你们陆家得赔,我还得养我哥。”顾无忌慢条斯理地,“其次,从现在起,你若是有一点儿不轨之心,我都会一枪崩了你,毕竟物资我也可以自己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想活就不要动歪脑筋。”

    “最后,不要再和我什么我们顾家欠你的,我们从来没有欠过你,你生病发疯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更何况现在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就在我里当个给我哥端屎端尿的下人吧。”顾无忌微笑。

    顾葭嘴角抽了抽:“我不需要。”

    顾无忌换了个法:“反正是当牛做马的意思。”顾无忌没有将自己的顾虑出来,他是不愿意在陆玉山面前表露自己的无知——他对照顾血友病人一无所知——他甚至是生出一些后怕,怕方才自己当真是一枪结果了陆玉山,那么哥哥或许也会在后来的某一天紧追而去

    因此,在了解并学会一切照料事宜之前,顾无忌得留着这个祸害,虽然不愿意,但现在的情况确实除了这样做,毫无办法。

    “陆玉山,你没有选择的权力。”顾无忌从腰后利落的又拔出一把枪,“这把里面可是满的,不会再出现刚才那样放空枪的情况”

    “而且方才听那两个-日-本,下一轮轰炸就是随即轰炸,乱来,只要看见有房子的地方就会遭殃,你若当个牛马,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你一块儿去附近的防空洞。”

    “那个防空洞我也知道。”陆玉山淡淡道。

    “你没有食物和水。”

    “你车上有,我可以抢你的。”陆玉山分析道。

    “我看你是真的找死。”顾无忌眉头皱了皱,眼里真真切切是不耐烦了,一闪而过的冷芒锋利不已,“你是不是还不清楚状况?”

    陆玉山幽幽笑了笑,:“我正是太清楚了。不过我答应,反正我为他鞍前马后得已然和狗差不离,走吧,先去防空洞。”

    话音刚落,顾葭坐着的灶台身后就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

    “等等壮士!”

    “别开枪别开枪!”

    顾葭吓了一跳,扭头就见两个脸蛋糊得黑乎乎的农民瑟缩地半蹲在灶台里面,那是顾葭和陆玉山之前躲过的地方,里面竟是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大饼脸梳着两条粗辫子的女人,一个是没有双臂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