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寻找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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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蝉声里,一片黄叶随风而落,打了个转就砸到了墙根里站着的厮头上。

    厮不耐烦地拍落叶片,跺了跺脚,又扯了扯身上的青色直缀,抬头望望天光,下定决心,又朝十步外的大门走去。

    此处建筑清水白墙,步阶两侧坐着两个石狮子,这两个石狮子形貌与别处府第的十分不同,别府的狮子嘴里都是叨绣球的,而这里的狮子却叨了两本石书,正好与门楼匾额上的字“南园书院”相呼应。

    厮抬使劲拍着大门。

    大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出来个慢吞吞的老头子。

    “老伯,这曲城的钟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老者浑浊的老眼多瞧了厮一眼,当做没听出来这厮的声音清脆尖细,明明是个女子。

    “什么钟公子,他脚长在自己身上,老汉哪知道他何时回来?”

    厮有些发急,“老伯,不是两个时辰前,我问过您吗?钟恒钟公子,就是打从曲城来的,两年前进的书院,瘦高的个头,浓眉长眼,今年十九岁的那个啊!”

    “您不是,许是跟同窗出去吃饭饮酒了,不得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了嘛?”

    这死老头子,白瞎她好声好气,还送了一包蜜饯呢!齁不死他!

    老汉撇了撇山羊胡子,眼神横斜,“哦,你那个钟公子啊!”

    “你是什么人?找他有什么事?”

    厮简直无语了,忍气道,“老伯,您忘记啦?我是他家亲戚府里的下人,来送信给他的。”

    年纪简直活到狗身上了,忘性怎么就这么大呢?

    老汉的目光透出怀疑,“可你的口音,可不像是曲城人啊!”

    “我是乐县的,我们府上的表姑奶奶,嫁到了曲城钟家,是钟公子的母亲!如今打从曲城来,特意给钟公子送家信来的呀!”

    南园书院是从哪弄来的这个看门老头子,这得耽误多少事啊!

    老汉这才长长地哦了声,目光更斜了。

    厮莫名觉得这一声哦里头,似乎有不少的意思,可她又抓不住头绪!

    “送的什么信,若是信得过老汉,就放到这儿吧。”

    厮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的目的又不是信。

    虽然她里的确是有一封信,可这信是要交给钟公子才有用处的啊!给了这老头了,不就白瞎了?

    “不是信不过老伯,主要是我家主人了,这信十分紧要,一定要当面交给钟公子。”

    老汉嘿然一笑,“那你可就有的等喽!”

    厮感到不妙,“怎么回事?为什么有的等?钟公子是去哪里了?”

    老汉挼胡须,咳了两声,“才我突然想起来,钟公子似乎是与几位书院的公子一道,去了烟雨楼游玩估计今儿是不回来了。”

    厮顿时脸就绿了。

    这老头子不是白哄人么?明明早就知道钟公子去处,却拖到这会儿才!

    “那烟雨楼在哪里?”

    “烟雨楼在柳湖上,他们这些书院学子最爱过去赏景,如今正是枫红时节,千里枫林烟雨深,美得很啊!”

    厮简直要气急败坏了。

    谁他娘的想听个风干橘子皮老脸的老头子在这儿念诗啊?显摆他是在看书院的大门么?

    她就想知道该死的钟恒在哪儿!

    她上有一封信,要当面交给钟恒,然后想办法把钟恒骗出书院,跟她家娘子见上一面好吗?

    “请问老伯,这柳湖又在哪儿,我是外乡人也没听过,不知道离书院近吗?钟公子今天还会回书院吗?”

    “柳湖离江城县城么有个八十里地吧,来回加起来也得六七天吧”

    “什么?居然要六七天?”

    这学子们在书院不是来读书的么?这一出门就是六七天,书院的夫子都不管管的么?

    最主要是,六七天!

    这个时间诶,似乎,兴许罢了!她一个当丫头的想不出法子,还是回去报给娘子,让娘子自己拿主意吧。

    “嚷什么,嚷什么?我老人家的耳朵听得见!”

    “六七天怎么了?如今正是书院放假的时候,有夫子领着,公子们一道去赏景作诗,清雅得很!你个丫子懂什么?”

    “对不住,老伯,我也是着急找人,这才声音高了几分。”

    “那他们去了几日了,可有什么时候归来?”

    这死老头子!一开始不早,骗得她好苦!

    “去了三日了吧?”

    厮眼睛一亮,“这么还有三四日就回来了?”

    老者摇摇头,“那可不好,没准他们瞅着柳湖风景好,就寻个地方住下了,也未可知!”

    厮暗恨地跺了下脚。

    这特娘的还住上了!

    完不成吩咐的事儿,她回去可不是要被扣月钱?

    终于急中生智,厮想起一个事来。

    “请问老伯,那钟公子身边的乔福呢?他是不是也跟着去了?”

    老者原本还在同厮着话,一听提起乔福,面色突然一变,“不知道!”

    罢就挥了挥,转身进门,咣地把大门给关死了!

    “诶,诶!”

    厮叫了两声,门再也没开。

    然而她知道,就算叫开了,她这个任务,也是完不成的。

    厮只好呸了一声,迈步走了。

    厮脚步匆匆,穿街绕市,一径来到一处客栈,进了院,来到东边的头等客房里。

    “姑娘,奴婢去书院送信,没见到钟公子,听门房老头,钟公子和同窗一道去了什么柳湖,赏风景去了”

    厮连脸上的灰粉都没顾上擦,就先向自家主子回了事儿。

    年轻女郎靠窗坐着,夕阳余辉洒落在她的额头上,更显得额头有些高耸,而眉毛下的眼窝深陷,使得整个人的气场带着阴暗。

    “人不在书院?”

    女郎重复了一句,转过头来。

    这是个长相美貌,而且年轻的女子,雪白娇媚,体态微丰,唇珠如同饱满的鲜果,随时在邀人品尝一般。

    但此时在男子眼里有无比吸引力的嘴唇,却吐出了让厮打哆嗦的狠话。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人不在还不赶快回来报信!”

    厮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回姑娘,不是奴婢耽误事儿,主要是那看门的老头他”

    “行了,我不想听你这些没用的!你现在就去准备车马!我要去一趟柳湖!”

    厮唯唯诺诺地应了,爬起来望着女郎,想点什么,却又知趣地收回肚里,一溜烟地去了。

    年轻女郎的视线,落在了桌案上的一封书信上。

    这信是曲城钟家的家主所写。

    里头就了一件事。

    钟老爷和钟夫人,为长子钟恒定下了门好亲事。

    这未婚妻呢,生得花容月貌,贤良淑德,且自带万贯嫁妆正是她毕三娘毕玉翠。

    庚贴都换了,八字也合了,大定定都走了

    而钟恒这位远在江城南园书院读书的钟家长子,想必知道有了这么一位未来妻子,也会又惊又喜吧?

    当然了,就算他不惊喜,那也没用。

    婚姻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钟恒有什么办法不接受这门婚事?

    而她,也需要尽快将自己给嫁出去!

    毕玉翠双不自觉地抚在了腹部,唇角微扬,喃喃自语。

    “娘的心肝宝贝,为娘定然给你找个老实听话的爹!”

    “啊切!”

    钟恒浑身没来由地一冷,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旁边同窗杜寅递过来一条厚巾帕。

    “现下知道厉害了吧?早前往水里跳的那个勇猛劲儿呢?”

    钟恒接过巾帕,往自己头上胡乱擦着,他头发虽然擦过两遍,已经不滴水了,而他又坐在熏炉旁烤着,但深秋时节,这一头长发,且得阵子才能干呢。

    “杜兄且莫钟兄,钟兄这回救了黄先生,那可是大大的好处,扬名立万,前程光明,就在眼前嘛!”

    另一个同窗贾忘靠在窗边坐着,面前的桌上摆着几碗热气腾腾的姜汤,然而这位贾同窗的话,就仿佛姜汤一般地带着辣味。

    杜寅皱了皱眉头,“贾兄这话得可不中听啊!”

    “先前咱们大伙一道在楼中赏湖景,突然看到黑烟从湖上升起,就猜着想必是有人泛舟湖上,却不慎失火,于是闹哄哄地要去救人。”

    “可到了湖边,只寻到一条船,船夫都没找到,咱们这些人水性都不好,划船的本事也不会,是钟兄慨然而出,跳上船,拼力划向那出事的地方”

    “谁能想到出事的竟然是咱们本朝知名的大儒黄先生呢!”

    “咱们站在高楼上看得清楚,钟兄是奋不顾身跳进湖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黄先生救起,又划船回来的。”

    “但当时情况危急,谁能想得到遇难之人是哪位?而钟兄却想都没想就去救人了,同他相比,我是自愧不如,但也叹服,老天有厚德,善人有善报,钟兄与黄先生都平安无事”

    贾忘撇了撇嘴,“我不过羡慕一句,倒引来了你一堆话,好罢,我就以这碗姜汤代酒,向钟兄赔罪,苟富贵,勿相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