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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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前面王征的马车调转车头,后面林质那辆也跟着走了。

    走了一段路后,马车停在溪旁停下,后车的李曻这才有机会询问莫尘垚。

    王征将吴健送的轮椅拼好,将莫尘垚推到溪边,他一面摆着帕子擦脸,一面解释道:“方才那驿站有问题。”

    “什么问题?”李曻坐在一块儿石头上,弯腰也洗了洗手,算吃些干粮。

    莫尘垚道:“假的。”

    “假驿站?”怎么这世间还有假驿站?这可是违反大俞律例的!李曻听了一脸愕然地看向他道:“方才还未进去,怎么莫兄就能辨别出来?”

    莫尘垚将帕子递给王征,接过糕点,咬了一口,慢慢嚼着道:“大俞驿站的屋顶四角,皆要插黑色旗帜。”

    这点李曻也是清楚的,他又问道:“那假驿站没有?”

    莫尘垚摇头:“有,不过形状大不对。”

    莫尘垚常年外出,尤其是上次与温实诚一道去鲁江,途径不少驿站,所以对驿站十分熟悉。

    大俞驿站上的那四面旗帜,可不是随随便便悬挂的,而是要根据驿站规格大而定,方才那驿站看只有两层,面积并不大,不应挂那样大的旗帜。

    那些人并不懂这其中的弯绕,想必下一个驿站颇大,四面旗帜鲜明,所以他们照猫画虎,也按照那个来做的。

    温辛恒吃着饼,从一旁走来,坐到李曻跟前,不由道:“这驿站是给官家住的,他们冒险做个假的有何用?难不成要抢劫官家?”

    李曻放下水袋,掏出帕子轻拭着唇角,分析着道:“前有滨县这样的大县,后有真正的驿站,以及陆镇,他们若是敢抢官家,早就该被惩治了。”

    这事太古怪了,温辛恒想得累,挠了下头,看向莫尘垚:“垚弟,你觉得呢?”

    二人谈话间,莫尘垚已经吃饱了,他拍了拍手上的渣子,看着二人笑道:“反正咱们也没着他得道,费力气想这个作何,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完,他叫王征将他推回车中。

    李曻和温辛恒相视一眼,也没再什么了,倒是一直在不远处歇息的温姝婵回来时,温辛恒忍不住上前又问起了她来。

    温姝婵也和李曻得大致相同:“抢劫是不可能的。”

    她思忖着向策马车走去:“不过驿站的用途,并不只是提供官家住宿,还有南来北往的……”

    忽然,她停下脚步,快速看了眼温辛恒,见温辛恒也准备看她,她又赶忙垂下眼来。

    “还有什么?”温辛恒问道。

    温姝婵淡道:“我也不太了解这些,哥哥不如问李曻或者垚哥哥。”

    问了也是白问,温辛恒无奈耸肩:“罢了,上车赶路吧。”

    夜阑渐深,他们没再歇息,而是几人换着驾车。

    一路上温姝婵时不时偷瞄莫尘垚,本来还合眼歇息的莫尘垚,忽然抬眼,看到幽黑车中那一双盯着他的亮眸,绒毯下的那只手便伸了过去。

    本以为温姝婵会躲开,或者压着怒气地狠狠拧他一下,却没想她不仅未那般,反而还朝他跟前挪了挪。

    她握住他的手,将他手掌朝上摊开,开始在他掌中用指尖写了五个字:我有话问你。

    莫尘垚冲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温姝婵没急着写,而是犹豫了片刻,最终吐出一口气来,还是将问题写了出来。

    “那驿站与赤巾军有关?”

    虽然看不清莫尘垚此时的神情,可方才那赤巾军三个字写出来时,她明显感觉到莫尘垚的手轻颤了一下。

    黑暗中莫尘垚轻叹一声,她将温姝婵手心摊开,开始同她写字。

    “婵儿聪慧,什么都瞒不过。”

    温姝婵冷冷扯着唇角,拉过他手写道:“要瞒我什么?”

    一样看不到表情,但莫尘垚能感觉到此时温姝婵心头不快,写字的力度和速度都与之前不同了。

    他讨好似的在她手背上拍了几下,温姝婵没有翻脸,耐着性子等他回答。

    等了片刻,见莫尘垚似乎并不算,她气得要将手抽回,却被莫尘垚一把拉住,认真写道:“一言难尽,待稳定下来,定同你细。”

    想了想,温姝婵写下四个字:“姑且信你。”

    与一开始不同,温姝婵坐了这么多日的马车,已经开始习惯起来,马车虽颠簸,她也能靠着合眼憩,也不知到底何时睡着的,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微亮,马车停在一处空地上。

    真是奇怪了,几个人拿着地图围着四周转了一圈,并未看到驿站,且这四周的景象,也与地图中多少有些偏差。

    林质道:“莫不是带错路了?”

    昨日后半夜是鲁叔驾车在前带路,一听林质这样,他便拿眼睛瞪他:“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带错了?”

    此时马车帘子是挂着的,莫尘垚在里面看着,怕他们起冲突,便赶紧咳一声道:“路应无错,不过……”

    想了想,他有些面露难色道:“咱们手中图纸是去年年初的,一年有半,各地有所变迁也数正常。”

    到这儿,鲁叔有些懊恼地看着莫尘垚道:“我公子,再是变迁,好端端的驿站,总不能没了吧?”

    驿站是吃皇粮的,和之前滨县附近的村落性质不同,定不会忽然消失。

    这下莫尘垚脸色更加难看:“是这个理,所以昨日遇见的那个驿站,也许没有问题。”

    “啊?”温辛恒跳上马车,坐到他身旁问道:“你不是什么旗帜有问题?”

    莫尘垚垂眸道:“旗帜的确有问题,可我仔细一想,那里地处山间,偶有山灾发生也不定。”

    李曻接话道:“所以极有可能是驿站重新翻修的缘故?”

    原本的大驿站,经过翻修改,而旗帜未换,还是用的先前的。

    莫尘垚点头,众人无语,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事也不能全怪莫尘垚,毕竟一路上大家的确经历过不好的事,难免有些提防过度。

    “罢了罢了,”温辛恒无奈摆手,抽过莫尘垚手中图纸,看着道:“再赶一日的路,应该就到陆镇了。”

    李曻点头:“到时候我们找个客栈憩一下,再做些添置。”

    一行人再次上路。

    温姝婵全程未言语,只是冷冷望着莫尘垚,若是没有昨日夜里的对写,她也许会信了他和鲁叔的这场戏。

    可毕竟如莫尘垚所,婵儿是聪慧的。

    越往西南,越能感到村镇的破败,流民也逐渐多了起来。

    整个陆镇只有一家客栈,不过几间客房,夜里还漏风,第二日天一亮他们便继续赶路。

    李曻鼻头发红,看着精神不济,莫尘垚拿了些治风寒的药给他。

    中午众人休息时,他一直歇在马车中,未曾下来,林质他额头有些发热。

    温辛恒要上去看他,也被他拒了:“温兄莫要进来,若是将风寒过给你们,那可如何是好。”

    温辛恒无法,只好在外与他简单聊了几句,温姝婵得知后,摆了个干净的帕子给林质,叫他拿给李曻,搭在他额上。

    人在虚弱的时候,难免喜欢胡思乱想,看着那缟色帕子,李曻不由回想起福华寺下,大雨倾盆,他拿着黛蓝色帕子,替温姝婵拭泪的场景,那日他手冲天,面冲佛,对她许下了誓言,然而他却为了名声,为了荣华,为了家族兴衰,将那炙热的誓言抛诸脑后……

    “婵儿,我错了,我不该如此,我们不该如此……”

    床榻上李曻低声喃喃,声音沙哑至极,叫人听不真切到底了什么。

    一旁郎中微微点头道:“所幸路上服了药,这才留住了性命。”

    着,他又摇头叹道:“不过,就算烧退了,这位公子日后也会落下病根。”

    正如郎中所,烧了七日,没将人烧死,已经是万幸,也正是因为烧得太久,李曻肺部已经受损。

    最后,郎中写了药方,不由又看了眼床榻上躺的俊公子,声对莫尘垚道:“待醒来时,还要仔细公子的这里。”

    他抬手指了下头。

    温姝婵看见,不由转身开始拭泪。

    七日中,他们途径驿站,却无郎中能看病,并不敢休息,便立即上路,所过村落,也是破败不堪,根本无从医治。

    好不容易来到釉城,这才赶紧请了郎中来看。

    几副药灌下,夜里李曻便醒了过来,他看到床旁趴着的林质,轻声叫他,可能林质太过疲惫,一动不动,他又抬手轻轻推了推林质。

    林质猛然一个激灵,红着眼抬头,看到李曻醒了,赶忙就扶他起来,靠在床头。

    “公子,公子你可算醒了!”林质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李曻抬手指着桌上的茶壶,林质赶忙又倒水给他。

    隔壁温姝婵一直睡不踏实,听到这边有了动静,赶紧叫萃茶将一直煨着的粥给端了过去,想到郎中最后的叮嘱,她实在放心不下,快速穿好衣裙,也跟着去了。

    李曻见到萃茶时,下意识朝她身后看了看,没见到想见之人,眼角划过一抹失落,却没想正要移眼,就看到了那个在脑中萦绕多日的身影。

    他笑着望她道:“婵儿来看我了。”

    屋内人皆是一怔,温姝婵红着眼,一面向床边走来,一面问道:“李、李公子方才什么?”

    李曻蹙眉,怎么温姝婵只动嘴,却不出声?

    顿住片刻,他恍然想起,从他醒来到现在,似乎什么都没听到过。

    没有听到话声,也有听到敲门声,连脚步声,倒茶声,什么都没有!

    李曻顿时不安起来,他强匀了几个呼吸,再次开口话,然而耳边只能听到嗡嗡声。

    他连自己话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显然屋内三个也觉出不对,温姝婵赶忙坐下,隔着被褥轻轻拍着他,林质跑去寻郎中,萃茶也将莫尘垚和温辛恒叫来了。

    见李曻还认得他们,没有伤到脑子,莫尘垚暗暗松了口气。

    片刻后,郎中赶来,一番查看后,思索着道:“公子口耳之疾,若是布针来医,兴许能够恢复。”

    莫尘垚忙道:“那烦请大夫行针。”

    郎中问道:“一次两次自然不行,至少得一月之久,才能看出成效。”

    “一月?”温辛恒不由看向莫尘垚。

    床上李曻不知众人在什么,只是看到他们神色沉凝,便以为自己无法可医,曾经在洛京,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如今的他,与废人有何区别,李曻痛苦的合上眼,整个身子开始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手心忽然传来一阵温热,他微微抬眼,看到莫尘垚冲他点头,将一张纸递到他眼前。

    上面写着郎中的话,叫他莫要担忧,只需一月便可恢复。

    李曻蹙眉,似乎有些不信,一旁温姝婵也冲他笑着微微点头。

    布针后,李曻歇下,一行人来到隔壁商议。

    显然他们等不了一个月,但李曻的病情又不能不理。

    温辛恒提议分开行动:“我们分为两路,我留下照顾李兄,垚弟先去贵县如何?”

    这也的确是个办法,若是快马加鞭,不超半月便可到达。

    莫尘垚点点头,看向温姝婵,还未开口,那边温辛恒主动道:“婵儿随你一起。”

    温姝婵蹙眉望他,温辛恒赶忙解释道:“你跟着垚弟我放心,再,垚弟这身子,也的确要人照顾。”

    温姝婵道:“不是有柳歆和鲁叔,还有王征,少我一个不少的。”

    莫尘垚知道温姝婵还在因驿站之事不悦,便道:“他们如何与你比,婵儿向来聪慧,待去了贵县,定能助我。”

    温姝婵垂眸不语,莫尘垚又道:“婵儿也是能信之人。”

    此话一出,温姝婵抬眼看他,莫尘垚冲她微微颔首示意,意思便是待到了贵县,他定会与她交待清楚。

    最近这几日,温姝婵话少了许多,温辛恒早就觉察出两人直接不对劲儿,与是赶忙应和:“是啊是啊,李兄毕竟是男儿,妹妹留下照顾也不合适,还是和垚弟赶紧上路吧。”

    温姝婵不冷不淡地点头道:“嗯。”

    第二日一早,他们继续赶路,大道上流民多,他们为了赶路,便择道。

    快马行了一阵后,马车忽然慢下来了。

    “公子,”王征对面道:“前面好像堵住了。”

    温姝婵掀开窗帘探头看去,路两旁依旧是见惯了的尸骨,而不远处,似有几辆马车堵着。

    王征得命去前面探查,很快便回来了,原来前面是几家投奔亲戚的商户,被流民堵在了路上。

    莫尘垚叹道:“流民越来越多,想躲也躲不掉了。”

    就是他们现在调转车头,又能走哪条路。

    鲁叔在外急忙喊道:“公子,有流民过来了!”

    萃茶赶忙抓住温姝婵衣袖,柳歆也不由抿起了唇。

    虽然一章,但是字数多嘛。

    话,李曻还是挺可怜的,不过这都是有安排的,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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