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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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内府,这是姜琴娘第二次来。

    她深呼吸,双手规矩的拢在腹部,微微低着头,目不斜视,跟着司绣坊的宫娥匆匆往里头。

    到了司绣殿,早有绣娘在殿中刺绣,巨大的绣架上伸展着明黄的龙袍,虽是礼服,但仍旧是皇帝穿的,故而其实和龙袍并无太大的差别。

    姜琴娘瞧见了云家云雒,她穿着司绣坊的制式衣袍,灰蓝色的窄袖袍子将她肤色衬得越发白皙,那模样气质,倒有几分沉静,不复从前的浮躁。

    “你要绣的,是立领上的云海潮纹,勿须双面绣,平针即可。”掌管司绣坊的大宫娥冷冷的道。

    闻言,姜琴娘松了了一口气,只是绣立领,这活儿不累,不过两三天就能做好。

    她恭顺应了声:“是。”

    话毕上前,从分发给她的绣箩里头挑了粗细合适的绣花针,比着其他绣娘用的绣线颜色,开始选起来。

    那大宫娥眸光微闪,她在周遭看了会,忽的指着姜琴娘选的绣线道:“这些颜色不合适,你自行配伍颜色。”

    姜琴娘捏着绣线的动作一顿,她瞥了眼旁人,大抵都是用的金线,怎的到她这就不合适了?

    她想了想道:“这位姑姑,我过内府来并未带任何东西。”

    大宫娥扬起下颌,朝殿外挥手招来个宫娥:“她供你使唤,省的陛下问起来,觉得是我司绣坊怠慢了你。”

    姜琴娘有些无奈,这金线她府里自然有,和宫廷内造的区别也不大。

    故而,她差使那宫娥回扶风郡王府一趟,将她自个用惯的针线篓子带来。

    途中生了这样的波折,以至于当姜琴娘开始下针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从头至尾,云雒就在旁边,然她看都没看姜琴娘一眼,权当她不存在。

    姜琴娘乐得自在,那司绣坊大宫娥也没时时看着她们,眼见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各有事做,遂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日,几名绣娘吃喝都在殿中,晚上也宿在偏殿。

    这样紧赶慢赶,终于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宫宴之前将礼服赶了出来。

    明黄礼服是秦臻亲自来取的,他送去皇帝那边,姜琴娘几人按理就该回司绣坊分配的房间去,然姜琴娘并不是宫里人,当下便有一太监来送她出宫。

    一应都毫无波折,也没有多余事端,姜琴娘稍稍松了口气。

    她私心里想着,兴许是青州那边战事吃紧,故而京中的牛鬼蛇神都暂且按捺了下来。

    旧年的最后一晚上,冬雪纷飞,冷冷清清,空寂的宫道前后不见人,朱红的墙面在白雪的堆砌下,只能看见点滴淡红,仿佛是被稀释融化了一般。

    姜琴娘搓了搓手,又拉紧领子,走在前头的太监步伐不紧不慢,可是这都走了半个时辰,竟是还没到头。

    姜琴娘皱起眉头,她觉得不太对,往常进宫再是远,可也没走这么久的时候。

    “公公,这还有多久?”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太监脚步不停,意味不明的道:“快了。”

    姜琴娘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她左右四顾,宫道又长又远,看上去竟不像是平时走过的。

    她心头咯噔一下,顿时驻足不走了:“公公,民妇怎记得这路不对。”

    听闻这话,那太监停步,他缓缓转过身来,眯眼冷笑了声:“没有不对,黄泉路,走哪条都能到的。”

    姜琴娘一惊,她转身就想跑,然那太监的速度更快,一把拽住她袖子,将人拖拽过来按宫墙上,掏出一把锋利匕首就朝捅过去。

    姜琴娘睁大了黑眸,眼底满是惊骇,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甚至都不知到底是谁要杀她,秦臻?还是云家人?亦或是其他?

    “噗”伴随利刃入体的轻响,黏糊的温热的鲜血喷涌出来,溅了姜琴娘满手背。

    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姜琴娘眨了眨眼,一低头才发现匕首距离她还有一拳头的距离,那太监嘴里吐出鲜血来,缓缓的软了下去。

    “噗,噗,噗”又是三声,无数的鲜血落到雪地上,在极白里绽放出一抹嫣红,像是烈焰红梅。

    “啪嗒”太监倒地,一张疤痕丛生的脸出现在姜琴娘视野里。

    “青……青松……”姜琴娘呐呐喊出声来。

    白青松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收了手上短刀,然后弯腰将那太监藏到角落里头,又捧雪来将地上的血盖住。

    姜琴娘反应过来,连忙帮他一起掩盖踪迹,她心跳的厉害,几乎要从胸腔里头迸出来。

    她没有问白青松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也没管那太监是不是真该死,只是眼下,她头一个反应就是帮着遮掩,绝对不能让白青松出事。

    “呵,”白青松轻笑了声,他弯了弯眼梢,“不怕我?”

    他如今面目可憎,还当着她的面杀人,鲜血淋漓,换个女人,约莫早吓的尖叫了。

    姜琴娘摇头,她手在发抖,喘

    着气,大团大团的白雾从那张丹朱红唇里头飘逸出来,散到冷雾之中,结成水汽。

    白青松眼神深沉地望着她,忽的一伸手擦着她耳鬓,撑在宫墙上,将人困了起来。

    姜琴娘神色警惕,不晓得他要干什么。

    白青松偏头,在她耳边很声的:“我后悔了,后悔给你和离书。”

    不然,她如今还是他白家人,给他守着寡,哪里又会给楚辞可趁之机。

    姜琴娘后背抵着宫壁,心里波澜不惊:“世事无常……”

    这四个字似乎激怒了白青松,他捏拳头砸在墙上,眉宇之间带出狠厉:“我晓得,你从前的竹马,你不见得多喜欢,对我,你也是没啥感情的,至于苏家那个早死鬼更没想法,但是你如今心悦上了楚辞对不对?”

    姜琴娘掩下睫羽,轻轻点了点头。

    “艹!”白青松暴躁的骂了声。

    他怔怔看着她粉嫩娇娇的侧脸,心头里难以遏制地涌起一股子的冲动,一股想要她的渴望。

    “我要是没去仗留在家里,是不是咱们现在儿子都满地跑了?”他忽的声音喑哑的问。

    即便心里头知道答案,可还是固执的想听她亲口一遍。

    姜琴娘目光露出几分迷茫,她不确定的道:“我不知道。”

    她其实预想过很多种,如若她的青梅竹马没有死,如若白青松没上沙场,亦是苏家大公子最后病好了,她是不是就不是如今的模样?相夫教子,做个普通的乡野村妇,也就遇不上楚辞。

    最后的一种可能,只要想一想,就心尖颤抖地抽疼,纵使可能不过的那么辛苦,可是,可是她还是想能遇上楚辞。

    前生所有的苦难,就仿佛是为了能和楚辞有个“以后”。

    如此,她竟也觉得甘之如饴。

    白青松将她表情尽收眼底,心里闷的厉害。

    人就是这样奇怪,兴许他前些年对她只有微末好感,不讨厌不厌烦,要是当初一起过下去,也能日久生情,可当这情还不深刻的时候,在晓得她已经属于别人后,他反而品尝到剜心一样的难受。

    要是姜琴娘随便找个其他男人,他还可以下狠手将人抢回来,但那个男人是楚辞,他曾经的生死兄弟,无论如何他都下不去手了。

    他揉了揉胸口,退离半步问:“他待你好么?”

    姜琴娘点了点头,眼神柔和一丝:“好的。”

    末了,她翘了翘嘴角补充道:“我很快活。”

    白青松搓了把脸:“往后他若待你不好,你就回罗云村来找我。”

    姜琴娘眸光一亮:“你要回去了吗?”

    白青松往宫宴的方向看一眼,那边璀璨的烟火在夜空徐徐绽放,妖娆明媚,漂亮极了。

    他却是讥诮冷笑,浑身上下都透出杀气来:“赶紧回去关好门,谁敲都没开,天亮之后楚辞会回来接你。”

    着,他拽住她手腕,将人拉着跑的飞快。

    姜琴娘脚下踉跄,冷风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的疼。

    白青松拉着她左拐右拐,他对这宫廷里头好似非常熟悉,不过片刻,姜琴娘就看到了宫门。

    他隐在暗中推了推她:“快出去,别呆宫里。”

    姜琴娘犹豫了瞬:“那你呢?”

    白青松咧起嘴笑了下:“皇帝和楚辞今晚上要弄死秦臻,我自然要助一臂之力。”

    乍听此言,姜琴娘一下捏紧了袖口:“你……你们都心。”

    她晓得自己帮不上忙,不出宫还会成为楚辞的软肋,故而毫不犹豫转身,在宫门落匙之前,跑着出了宫。

    宫外,府上的马车早等着了,她跳上马车道:“快,速速回府!”

    木轮轱辘,姜琴娘探出头,往皇宫的方向看了眼,只见夜空之中的烟火姹紫嫣红,嘭嘭放的热闹。

    然而这幕在她眼里,都像是阎王的催命符咒,那座奢华宫廷更像是庞大的巨兽,张着幽幽大口,能把里头的人悉数吞没。

    姜琴娘捂住心口,听白青松的话,今晚宫宴上约莫风云诡谲,且本该在青州的楚辞竟然会在皇宫里头,她虽然想不通,但还知道自己不用明白这些。

    不多时,马车停在扶风郡府,姜琴娘吩咐人赶紧将另外宅子里的苏家老一并接了过来,然后关死大门,谁都不准出入。

    古氏和苏瑶等人不明所以,姜琴娘却不好解释,她让人集中在花厅里头,抱了暖炉来,又准备了一些干果,准备一晚上不睡就守着。

    果不其然,半夜时分,外头想起铿锵脚步声,就像是佩戴武器的禁军在哗啦跑动。

    “嘭嘭”紧接着是敲门声,并有人在外头喊着开门。

    姜琴娘一个激灵,表情严厉下来,不准任何人去开门。

    然,这法子不是长久之计,眼见没人理会,府外的人竟然开始撞门,更有拳脚利索的开始爬墙。

    这阵仗太吓人,古氏面色惨白,惶惶不安地看着姜琴娘。

    姜琴娘咬

    牙:“赤朱,送他们去地下密室。”

    她的地下密室,自然是楚家放金银的地方,那地方她重新修缮过,保留了门牖,上头搬了一座假山震着,从不起眼的假山洞进去就能直达地下,从外头看去,半点都不起眼。

    古氏等人连同苏重华忙不迭地进了地下密室,赤朱正准备回来接姜琴娘,谁晓得她竟是手一拍,将那门牖死死地关上了。

    赤朱惊骇:“大夫人,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进来。”

    苏瑶也是一惊:“嫂嫂,你进来啊。”

    古氏揽着苏重华,叹息一声:“她不会进来了。”

    姜琴娘确实不会进去了,她若再进去,闯进来的人定然会四下搜寻,找到地下密室那是早晚的事,她不能赌,也不能让楚家多年的积蓄毁于一旦。

    是以,她屏退下人,端了温热茶盏坐在花厅上首,再是冷静不过的等着。

    须臾,只听得外头轰隆一声,大门被撞开了。

    一队身穿玄色甲胄的兵卒闯进来,这队人马显然目标明确,别的下仆都不理会,只找姜琴娘。

    “不用找,我在这。”姜琴娘放下茶盏,抖了抖裙摆,施施然起身。

    当下,那队人马刀剑铿锵出鞘,团团围拢上来。

    姜琴娘扬起下颌,娇嫩面容上冷肃一片,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酝着浮冰碎雪,只让冷若冰霜。

    她从上首走下来,踏出门槛,一眼就看到站在阼阶下的云泱。

    此时的云泱一身雪色枫叶纹锦衣,头戴翠绿玉冠,面若冠玉,昳丽俊美。

    他嘴角噙着淡笑,用一种得胜者的姿态睥睨过来:“姜氏,想不到吧?”

    姜琴娘冷笑一声,来的人若是秦臻,她约莫会惧上两分,可云泱么,在她看来,不过就是——

    “手下败将!”

    她红唇一启,轻吐出这四个字。

    云泱脸上的笑意一收,他冷哼一声:“死到临头,我等着你跪下来求我。”

    姜琴娘嗤笑,不屑至极:“秦臻没人可用了?连自个的娈宠都放出来,他要没人,我倒是可以给他举荐。”

    “娈宠”一词,彻底激怒云泱。

    他几步上前,宽袖扬起,狠狠一耳光抽在姜琴娘脸上。

    “啪”姜琴娘半点不闪躲,生生给受了。

    她舌尖顶了下腔壁,细嫩的脸上出现五道鲜红的指印,她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轻蔑的道:“你就这点能耐?不赢男人只敢女人?”

    “云泱,我姜氏瞧不起你。”

    她好似半点都不怕死,纵使已成为案板鱼肉,仍旧不予余力的激怒云泱。

    云泱一把拽住她青丝,用力到迫使姜琴娘仰头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

    洁白脆弱的脖子,像是天鹅颈,稍稍一使力,就能掐断似的。

    云泱低头,在她耳边一字一顿的:“你凭什么瞧不起我?信不信我一下令,就能屠了你苏家满门?”

    头皮的扯痛,让姜琴娘拧起娥眉,她喘息几声,目光如电地盯着云泱:“信!”

    听闻这个字眼,云泱眼底浮起恶意十足的笑。

    然而这笑意还没从眼梢蔓延出来,他就听姜琴娘又:“不过,在那之前,你先给我去死!”

    话音未落,姜琴娘素手往对方腰腹间一拍。

    “嗖嗖”两声,晶莹如蛛丝的细线像有生命力一样,绕着云泱上下盘旋,眨眼之间就将他绑了个结实。

    云泱愕然,他手动了动,然而姜琴娘又拿了出个鸽卵大的木珠,往他身上一拍,那木珠咔咔裂开,无数得细线缠起来,将他绑的更结实。

    姜琴娘挣脱云泱,手一扬,指间钳着中指粗细的木刺,对准了他的脖子。

    “都给我滚出去!”她一手扼制着云泱,一手拽着他往后退,对一众玄色甲胄的兵卒威胁道。

    那队兵卒面面相觑,本以为已是案板鱼肉,谁晓得这鱼还迸起来反咬一口,谁都么想到,故而谁都没反应过来。

    姜琴娘拽着云泱退到上首位置,她示意云泱坐下。

    云泱不敢乱动,他丝毫不怀疑姜琴娘会真的弄死他!

    姜琴娘眯眼冷笑,眼见这些兵卒都不为,当下木刺刺进云泱脖子血管下,威胁道:“让他们退出府!”

    云泱吞了几口唾沫,喉结滑动,还在做垂死挣扎:“姜氏,你杀了我也跑不掉的,你知道他们是谁的人吗?”

    姜琴娘才不管那些,她很清楚只要拖延到楚辞和白青松从宫里赶回来便可,其他的事根本不用她多考虑。

    故而,她冷冰冰的道:“跑?我就没想过跑。”

    脸上还火辣辣的痛着,姜琴娘也不客气,当下回以两耳光:“这是还你的。”

    那两耳光将云泱扇的眼冒金星,他心头屈辱非常,恶狠狠的道:“姜氏,我要杀了你!”

    姜琴娘笑了起来,比常人都大一圈的黑瞳,这会笑起来,带出几分孩童才有的天真纯粹。

    可越发这

    般天真,才让云泱心发沉。

    “你以为我怕你?嗯?”姜琴娘讥笑。

    云泱面色铁青,终日雁,没想被雁啄,本以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能有多少能耐,指不定如何跪地上跟他求饶。

    然而事实上,他大意了!

    从前楚辞闲着无事,就送了一些玩意儿给姜琴娘,平素可以拿着玩耍消磨时间,也可临时护身。

    故而她故意激怒云泱,趁他近身之际,一气呵成的将人挟持。

    但是,那队玄色甲胄的兵卒并未出去,也没再逼近,短短的时间里,花厅里陷入僵持。

    可,不过片刻,这样的状态就被一个人破。

    “没用的废物!”冷厉如冰的声音由远及近,踩踏着薄薄色,一袭玄色夜行衣的秦臻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柄出鞘长剑,衣摆血色弥漫,行走之间,满是血腥。

    很显然,他经历了一场恶战!

    姜琴娘心一跳,越发捏紧了手头木刺。

    “秦大人,救我!”云泱却是像看见了救星。

    一队兵众都朝秦臻拱手,秦臻目色冷凝地站到花厅中央,上上下下地量姜琴娘。

    “本官倒是看你了。”秦臻盯着她指间的木刺道。

    姜琴娘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秦臻的视线太有侵略性,又十分有威严,根本让人没法直视。

    “你退出去,不然我就杀了他!”姜琴娘色厉内荏。

    秦臻不在意地冷笑了声,他不仅没退出去,反而迎难而上,往姜琴娘的方向步步逼近。

    “你再指望金鹰回来救你?”秦臻淡然扬眉,“他这会在皇宫里头分身乏术,恭王手下死士不畏生死,旭日东升之际,他和皇帝的人头就要落地。”

    “休要信口雌黄!”姜琴娘手抖了一下,扎进云泱脖子里,痛的他直叫唤。

    秦臻表情不变:“不然,何以宫宴过去这么久了,金鹰都没回来?姜氏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天色大亮之后,整个大殷就变天了。”

    姜琴娘咬唇,她低喝道:“你再靠近,我杀了他!”

    秦臻扬眉:“随意。”

    这话一落,云泱脸色大变,他表情震惊地看着秦臻:“大人,大人,你不是最爱宠我么?”

    秦臻施舍地分了一丝眼神过去,薄凉的道:“纾解欲O望的玩意儿,能有多重要?”

    这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云泱。

    他双目倏的赤红,多日来雌伏的羞辱彻底爆发出来,既是恨又是怨:“哈哈哈,残缺不全的狗东西,我不重要,你又是能好到哪去?不男不女,一辈子断子绝孙。”

    秦臻凤眸一眯,面色无波。

    眨眼之间,姜琴娘只看见雪色亮光飞快闪过,再定睛之时,秦臻手里的长剑已经狠狠地刺进了云泱的胸口。

    姜琴娘后退半步,惊诧莫名,她抖着手往云泱身上一拍,取了木球,解了他的束缚。

    云泱吐出几口鲜血,他握着秦臻的长剑狰狞一笑,当下就要扑过去。

    秦臻眉头都没皱一下,抬脚一踹,就将人踹飞老远。

    猩红的鲜血在半空之中飞扬,最后落地洒下一边殷红。

    姜琴娘没料到,秦臻和云泱竟会互咬起来,还一个照面,云泱就没了性命。

    “放心,本官不杀你。”秦臻口吻轻柔的对姜琴娘道。

    姜琴娘擒着木刺过去,不曾靠近,就让秦臻单手捉住了手腕。

    他手一拽,就禁锢了姜琴娘:“乖乖的,有了你,金鹰不敢不放本官出城。”

    这话里头透露出来的意思太多,姜琴娘没功夫细想,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她挣脱不得。

    “你做梦!”姜琴娘咬牙撂了句狠话。

    秦臻大笑出声,他手一挥,那队黑色甲胄的兵众哗啦往前开道,姜琴娘就这样被带着出了郡王府。

    府外,雾气氤氲,东方泛出一抹鱼肚白,亮色击退黑暗,整座京城开始亮堂起来。

    姜琴娘脚步踉跄,手腕被捏的像是要断掉一样。

    她抽了口气,斜瞪着秦臻:“你逃不了的。”

    秦臻没理会她,把人甩上马背,自己一跃,拉住缰绳,飞快往南城门去。

    姜琴娘被横放在马背上,肚子被盯着,又还颠簸的厉害,她头晕目眩,差点没吐出来。

    片刻,南城门在望,姜琴娘牛扭头觑了一眼,厚重的城门口,明黄龙袍的皇帝正坐在高头大马上等着,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禁军。

    秦臻面色难看,他拉进缰绳,在三丈远的地方停住。

    皇帝居高临下睥睨过去:“秦子这般匆忙,是要去哪啊?”

    秦臻心念急转,冷笑道:“陛下洪福齐天,奴捉了企图行刺陛下的凶手,正准备严加拷问。”

    皇帝手里捏着龙鞭,漫不经心的道:“哦?凶手在何处?”

    秦臻眸色发沉,他一把抓住姜琴娘后领子,将人提拎起来两指扣住她喉

    咙:“凶手就在此,此妇人胆大包天,枉负陛下的厚爱,竟是趁着给陛下刺绣礼服的当口,在绣线上浸染□□。”

    姜琴娘眼瞳骤然紧缩,那日司绣坊大宫娥非得让她自个准备绣线,想来竟是如此缘由。

    “好在陛下警觉,不然穿上那件礼服,陛下岂不是凶多吉少,这样歹毒的贱妇,奴自然不会放过。”秦臻一字一句的道。

    皇帝面无表情,他看都不看姜琴娘一眼,径直:“既是这般,将人送去刑部法办即可。”

    秦臻道:“奴拷问过了,此贱妇在城外还有同伙,奴正要去捉拿。”

    所以,他还是执意要出城!

    皇帝冷哼,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你以为凭一个妇人,就能威胁的了朕?”

    皇帝挥手,他身后的禁军铿锵哗啦,收了刀剑,转而举着臂膀上的弓O弩对准了秦臻。

    秦臻笑了,那笑意森然可怖,顺着嘴角蔓延到眼梢,就像是毒蛇。

    “不,奴自然晓得凭她威胁不了陛下,可只要能威胁的了金鹰就可,”他着,忽的高声喊了起来,“金鹰,你的女人在本官手里,本官数到三,你不出来,我就扭断她脖子!”

    他盯着皇帝,嘴里开始数数:“一!”

    几息之后,又道:“二!”

    四下还是没有动静,也不见楚辞的身影,秦臻凑到姜琴娘耳边低声道:“看来,你在他心里也抵不过家国大业。”

    姜琴娘感受着喉咙上越来越紧的力道,她脸涨红起来,肺腑开始疼痛。

    “你知不知,私底下金鹰和皇帝可是兄弟相称的,你看天家无情,你死了也激不起一点水花,不过数月之后,他自然能觅得新人,又哪里还能想起你呢?”

    秦臻蛊惑着,声调很低,像最擅唆使人心的恶鬼。

    “你只要喊一声,让他出来救命,我就不杀你如何?”秦臻循循善诱,手上力道松了松。

    姜琴娘大口喘O息,稍微缓了缓,她嘴角蓦地翘起,嘲弄道:“穷途匕现,我死了你也活不久,黄泉路有秦大人给民妇作伴,民妇不亏。”

    “哼!”秦臻冷哼,手下用力,将姜琴娘掐的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金鹰,看来你也是孬种,连自个女人都能不顾,”他着数最后一声,“三!”

    字音方落,秦臻见周遭没动静,他脸色一沉,心头发狠,五指猛然用力收拢。

    姜琴娘难受至极,她透过颤抖的睫羽,看见逐渐明朗的苍穹,灰白中有一丝的蓝。

    冰凉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撒在她眉宇之间,浸人心脾的凉意。

    所以,往后都看不到了吧……

    她这样想着,清洗感受到逐渐流失的生机,像是以肉眼可见在逐渐枯萎的海棠花,开败的艳红色,最后在风中凋零飘落,再没有来年的春天。

    不远处,皇帝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漠。

    他捏紧了龙鞭,心里约莫也是有些许挣扎的,可和大业比起来,又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他甚至都想好往后要如何补偿楚辞补偿苏家,甚至于他还能给姜琴娘一个名垂千史的封号,让世人牢记她。

    唯独,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开口救她。

    第一缕的冬阳暖光跳跃出地平线,将叠峦云层晕染成暖人的金黄色,雪花依稀,这场延续了几天几夜的冬雪竟是在日光下缓缓停了。

    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有温暖阳光的第一天。

    姜琴娘眷恋的最后看了眼初生的冬阳,真是暖啊……

    四肢百骸的血液逐渐不再流动,连心跳也渐停,冰冷的窒息感涌上来,像黑沉沉的潮水一样从脚淹没到头顶。

    她慢慢阖上眼眸,依稀的余光里,似乎有一道黑影飞速赶来。

    “秦大人!”喑哑似火烧火燎过的嗓音传来,紧接着一面容布满狰狞疤痕的男人逐渐接近。

    他似乎没看到秦臻掐着的姜琴娘,接近后,飞快从怀里掏出一物:“秦大人,传国玉玺拿到了。”

    那东西不过巴掌大,包裹在明黄绸布里,四四方方的。

    秦臻手劲一松:“拿到了?”

    白青松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扭曲骇人的笑:“对,我拿到了。”

    不远处的皇帝勃然不怒:“贼子尓敢!”

    “哈哈哈哈哈,”秦臻大笑起来,手里的姜琴娘一瞬间就失去了价值,毕竟传国玉玺在皇帝眼里更为重要,“好,你立头等功,我定会给恭王禀明。”

    白青松眯眼,他目光贪婪下流的在姜琴娘身上扫过,忽的问:“大人,这就是金鹰的女人。”

    秦臻点头,既是没有了价值的东西,自然不会再存在于世间:“对,不过没有用了。”

    他着,眼见差点被掐死过去的姜琴娘缓过来,正欲这回扭断她脖子。

    白青松拿着传国玉玺步步靠近,他伸舌头舔着嘴角道:“大人能将她给我处置么?刚才金鹰砍了我一刀,我要在他女人身上找补回来,还要当着他的面

    一刀一刀地割她肉,让金鹰痛不欲生。”

    着,他将传国玉玺双手奉上。

    秦臻甚是开怀,他接过玉玺,想也不想随手一扔,就将半死不活的姜琴娘扔给了白青松。

    白青松飞身抱住姜琴娘,并飞快后退。

    秦臻没注意,他解开包裹玉玺的明黄帛锦,帛锦一落,顿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