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再起
瞧见这抹高大的白色身影, 连姝眼里不自觉带了一丝渴慕, 耳朵尖染上红霞。见陆机要进入药王谷, 她追上去,笑着喊:“陆大哥!”
她暗暗垂眸, 后悔没有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裙子。
她微仰着头, 笑意盈盈地道: “可巧, 阿姝正要出谷,居然在这里遇上你了。陆大哥怎么过来了?”
“过来拜访谷主。”陆机道神色清冷,着, 就要继续向前。
陆掌门在人前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冷漠样子, 整个道宗, 也就对连姝的态度好了一点,但所谓的好, 也就是跟她几句话的程度。
“阿姝和您一同去,方才有块檀香木落在谷主那里, 得赶快拿回来才行。”连姝俏皮地眨眼,跟随在陆机身后, 不远不近地进了谷。
药王谷中树木参天,路边大片大片的蜀里锦,在盛夏时节开出一捧捧灼灼绚烂的锦缎花,陆机雪白色的衣摆轻悠悠地拂过艳红的花田,花瓣在他银白的靴子边飞舞。
连姝时不时拿眼睛偷偷量着陆机,这一刻她终于不再是那个谨慎周全的悯善长老,而是个普通的女人。
连姝不由得想起当年初遇陆机的场景。
那一年, 她还是个刚刚及笄的女孩,在一回随父亲去拜访龙虎山老掌门见到了他,一身白衣衣袂飘飘的俊美男子,在碧绿的林间练剑,她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从来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也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招式,翩若惊鸿,不外如是。回去后,父亲要给她亲,对着满桌子画册她都摇头,父亲不耐,问她:“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
当年她还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被逼问得急了,才吐出:“陆机!”
而父亲想也不想便横她一眼,“龙虎山是什么地方,咱们连家地位再提高几倍,也巴结不上。而你,我的女儿,不是为父你,以你的姿色、才气、修为、天赋,唉,算了,没什么希望。”
而父亲刚纳的妾捂着嘴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陆公子高高在上,哪能是咱们这等人攀得上的。更何况,道宗谁人不知,陆公子痴心一片,人家可是有未婚妻的男子啦!”
连姝当时笑笑,事后拿滚烫的热油浇在这多嘴的妾脸上,将她脸皮烫得狰狞可怖。而之后不久,连家在道宗和巫宗的战场上受了连累,父亲兄弟们皆战死,整个家族飘摇欲坠,这时莫家发话,将照顾连家后人。进了莫家,再次看到那抹求而不得的身影,连姝笑了,她甚至觉得,连家灭得好,要不然她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和他相见。
然而,她渴慕的男子,一心恋慕着另一个女孩子,也就是她后来的师父,那个蠢货竹罗,在人前维持威严高冷的男子,在蠢货面前整日笑嘻嘻的,费尽心思讨好她…………
林中鸟儿啁啾,将连姝从记忆中拉回。她温柔地望着陆机,无论怎样,现在陪伴他的是自己了。
而且,她现在是陆大哥的未婚妻了,虽然是她使了计谋,借用蠢女人的名头,哀哀地装可怜姿态求来的,随时都能取消,但是,她再努力一把,早晚一天,会得到陆大哥的心,成为龙虎山的掌门夫人。
一定会的,她会穿上大红嫁衣,嫁给陆机。
冷不丁的,后面突然冲上来一个人,撞到了连姝,两人一同摔下草药坡,连姝急急地喊:“陆大哥!”
陆机飞快地跑来,脸上闪过焦急之色,连姝欢喜地朝他伸出手,却见雪白的广袖从眼前一撩。
陆机抓到阿良,保持不住冷静的神色,大声责怪:“你这个木头脑袋,不是叫你别冲动吗,这么高的山,摔坏了怎么办?”
阿良面无表情地低头挨骂。
道宗里每个修士都知道,傀儡阿良是龙虎山掌门陆机最喜爱的傀儡,平日里当命根子宝贝着,谁也不许碰。
连姝眸子飞快地闪过一抹嫉恨,但是等着陆机来拉她上去显然不可能。她召出悯善剑飞上山坡,快步跟上陆机。
陆机检查完阿良,虚惊一场,就令他紧紧跟随自己。
连姝跟上陆机,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娇意:“陆大哥——”就不能安慰安慰她,她也掉下去了,而且还是阿良撞的。
陆机道眼里划过一抹不耐:“怎么了?”
连姝笑容一顿:“…………”
好吧,从头到尾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人家根本就没有发现她。
连姝嘴角一僵,恢复和善的面容,再抬头时,陆机已经走了一段路,她连忙跟上,装作大方地笑了笑,“没事的,就是几日没见阿良,很高兴。”
高兴个屁,连姝森冷地刮了前面的傀儡,等她当上龙虎山掌门夫人,迟早会将这根木头烧了,烧的一干二净。
就像竹罗那个蠢女人,就像当初那个碍眼的妾,拦她路的人,哪还能安稳地活在这世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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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古月回到了竹岳峰,然而找遍了山前山后,没有看到师叔的身影,肯定是去做什么神秘的暗杀任务了,道宗的大人物,据有一大半死在他剑下。
于是古月下山想去找宗主师叔,但是被告知,梅谦带着屈舫去东海谈生意了。
两个人都不在,古月之后去七浑殿把事告诉了长老。当夜,长老们聚在一起开会,古月站在中间,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他们。
听完后,长老们面容陈述,一个个都皱眉思索。
事情通报上去,古月任务塔里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此行的任务是杀掉一只猿猴祖母,而古月杀了多少只自己都数不过来了,而且有了重大的发现,给巫宗调查怪物提供关键的线索,不只是任务完成,还立了大大的功劳。
事情交给长老们去解决,古月伸伸懒腰,回到竹岳峰等待奚桁。
这一趟下来,几乎每个夜晚都被猿猴祖母折腾一番,白天还去安抚村民,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个好觉了,得好好补个眠才行。
竹岳峰。
又是深夜时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夜色中走出来,他身上萦绕着团团血气和煞气,山中的白鹤见到他也不敢上前,只在周围远远的飞着。
奚桁洗个澡,洗去一身的血气,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大白过来朝他叫了几声,奚桁转身走出去,神情带了几分急迫,道,:“月月回来了,我去看看。”
走到院中的大梧桐树下,忽然听到一声欢喜的话:“师叔,你终于回来啦!嘿嘿,我要跳下去了,接住我!”
古月白日里闲着没事儿,就爬到梧桐树上,玩累了就睡下,这一睡就睡到了深夜,没想到一醒来,师叔就回来了。
古月刚完话就从树上跳下来,奚桁双臂一揽,就把她揽入怀里,掂了掂分量,有些不满的道:“轻了些,晚上吃饭了没?”
这孩子被惯坏了,平时日常琐事都是木四和他来做,自己几乎没动过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什么都不会,在外面就只能啃胡萝卜了。
果然——
古月苦着脸道:“吃了,在山下酒楼里吃的饭,但是都没有师叔做的好吃,弟子外出的这些天,都是啃的胡萝卜。”
“正好,你也喜欢吃。”
“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吃腻了!我就是想吃师叔做的饭!”
“那我去做。”
古月摇摇头,道:“不用了,弟子这不晚上吃的太多了,还不太饿呢。明日再吃。”
奚桁面无表情地想,不好吃还吃这么多,那如果好吃,是不是直接把自己给忘记了……
古月闻到了奚桁身上的血腥味,清清淡淡的,被风再吹一会儿,估计就消散了。她早猜到是是出去杀人,杀了谁,为什么杀,都不重要,只要安然无恙的回来就行了。
嘻哈闹了一会儿,古月跳下奚桁的怀抱,拉着他进入书房,让奚桁施加结界,开始对他正经事儿。
“弟子这回去花谢村,在第一天夜里就发现了猿猴祖母作恶,还遇见了道宗的龙虎山掌门陆机,身后跟随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傀儡,我们联手除掉了怪物。但是第二天夜里,又出来了一个,除掉之后,弟子觉得怪异,就去查探一番,果然在村子里发现了一个能传送猿猴祖母的大阵,只要大阵还在,猿猴祖母就永远不会消失,在某一个地方,有人在源源不断的传送怪物。弟子和陆机联手毁了大阵,为了验证猜想,又回去江铜城…………”
古月又把江铜城的惨状了一遍,在城外,也发现了一个相同的大阵。
奚桁:“猿猴祖母这事,定然非妖族所为。”
古月:“那肯定也不是咱们巫宗干的,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不让师叔知道呢?”
奚桁看了古月一眼,幽暗的烛光下师侄面若白瓷,一双大眼里满是对他的信赖。
忍不住出手撸了撸她的头发,一个人在山上,头发懒得理,这会儿直接披散下来,盖住精致的脸。奚桁心神飘远,默默地想着:倒是没有白白喂养她这么多年。
“也非巫宗所为。”
“到底是谁做的呢?难不成真的是,道宗?”
古月相信奚桁的话,只要他能出来,那肯定不会是假的,师叔是礼乐阁主,无论好事坏事都做得堂堂正正,不会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猿猴祖母既然不是妖族放出来的,也不是巫宗放出来的,那究竟是谁搞出来的?总不能是道宗吧,道宗自诩除暴安良,手段是极致了些,但也不至于这般丧心病狂,而且,弄这件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而交流群里的老鬼们把猿猴祖母的尸体领取过后,就再也没有回音了。
想到这里,古月只觉得脑袋要炸。啊啊啊啊啊啊,让隐族和和气气的不好吗,干嘛非整出一堆幺蛾子,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奚桁看着自家师侄:“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把这件事交给长老去做。”
“好,都听师叔的。”古月乖巧地点头。
在竹岳峰呆了几天,古月瘦回去的肉又重新回到身上,脸红润灵秀的。古大师懊恼不已,梅梅想要减肥,但总克制不住嘴,都怪师叔烧的饭太好吃了!
奚桁:“…………”是,都怪我。
月色莹莹,古月在悠懒居拨动着一只花盆,花盆里生长着一棵草,平凡矮,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其实这草有个不平凡的名字,月腥草。而效用更是不平凡,能修补魂魄。
年幼时师叔把草籽给她,她种了几个月都没有发芽,只好请妙禅斋的龙葵君帮忙,美人身如流水般送过去,才把尊贵的龙葵君请出山,得到月腥草的种植方法。
三年时间,日日以指尖血浇灌,才堪堪发芽;七年了,长到指甲高。
古月像养儿子一样养护月腥草,忧伤地觉得,这辈子可能都看不到儿子长大了。
窗棂上飞来一只纸鹤,古月拿过来一看,脸色惊变。
——是唐幽的信。
师兄,我爹爹死了。
短短几个字,却流露出满满的伤心和无措。唐幽的爹爹,是唐幽在唐家唯一的牵挂。爹爹死了,她可千万别做傻事。
古月立刻开门出去,跑到奚桁的门前敲门。
“怎么了?”
古月匆匆忙忙:“师叔,我朋友出事了,我得去看看她!”
这么晚了,奚桁道有些不放心:“我与你一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