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雅间门被推开，琴乐嘎然而止。

    关云芝立在门口，猫在后头的丫鬟梅儿，探出脸儿对着里头的琴女连连招。烟花之地女客寻门，管她来人是什么身份能有啥好事儿？所以琴女春岚一声不吭，立刻迈着急碎的脚步，颠着胸前连绵的起伏从侧门跑了。

    关云芝领着云若进门，妙目一扫挥布下了隔音结界：“啧啧，两位可是好兴致啊！有没有吟一首关关雎鸠啊？”

    青衣有些恼怒又些无奈地从椅子上爬下：“怎么又是你啊！落流居没别人了么？”

    “哈？若不是慧了大师知道落流居派出的是本仙子，禅觉寺能放你俩个花和尚出来？”

    蓝衣晃荡着脑袋强行辩解：“我们的口号是——任酒肉穿肠，渡祸水红颜。”

    关云芝眼神一瞥：“还有这般佛理？不然等此间事了，我回去向慧了大师请教请教？”

    蓝衣顿时如被揪着了辫子的顽童，缩头不语。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关云芝神色一正：“这位是七玄门云若。”

    青衣蓝衣，各自一个旋身。转过来时，已经是两个杏黄僧袍，顶着铮亮光头的和尚。

    两和尚样貌一模一样，额心各有一个半月形印记，只不过一个是左半月，一个是右半月。

    跳脱的左半月道：“洒家空空。”右半月则是沉稳地双合十：“僧色色。”

    云若当真是吃了一惊！笪邬国与落流局并为上门的禅觉寺，最有名的不是当代方丈慧了大师，而是出生便印有佛门天眼“轮回眼”的两个和尚。而且这俩和尚的入门轶事在修真界也是广为流传。

    慧了大师是卜卦的大家，一日晨起突然心有所觉，奔至东来江畔。正见一只红漆木盆顺江而下，木盆里坐个两个兜布光头的双生幼童。坐于盆中却是不见惊慌，反倒是嬉闹着伸去撩东来江水。

    东来江少见的金须鲤，这会儿在木盆边上居然汇聚了上百条之多，且还任由两个幼童抓拿抚摸。

    “阿弥陀佛！”慧了大师一声佛谒，踏浪而行：“何为佛？”一幼童似有意似无意地拾起一段漂在江面的芦苇，木盆当舟，芦苇当篙，划水而行。另一幼童则拍笑道：“有苇渡江，我佛如来。”

    慧了大师再近一步，百鲤扑腾起浪，如在木盆之下绽起莲花。“何为如来？”

    幼童丢掉芦苇，一指额心半月印记：“如是我来！”

    慧了大师耳畔似乎有洪钟大吕，满脑子回荡着“如是我来！如是我来！”这是自比佛主啊！慧了大师纵观一世佛家，就算再狂妄的行者也不曾听有自比佛主之人！

    慧了大师面色顿时成了怒目金刚，几乎要拂袖而去：“两个幼童，且还不是沙弥。佛前青灯可曾点过几盏？居然妄念佛主？真是太过天真！”

    两个兜布幼童，对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翘起一对肉呼呼的光脚丫子，拍的啪啪做响。这意思就很明显了，这是在：“我们不但天真，而且无鞋（无邪）！”

    慧了大师目瞪口呆，再也不好意思与两个无邪童子论什么佛理。而且慧了大师也分辨出了，他们额头上的半月印记如果合起来去看，正是那佛门天眼“轮回眼！”

    于是慧了大师座下，多了两个亲传弟子，取名无念无相之空空色色！

    “久仰！久仰！”云若这两声久仰，真不是客套而已。

    江流双子，无邪天眼，当世佛家千年不曾一遇的佛根天生，慧性自然之人。在修真界单论名声，比之天剑门的掌门弟子天灵根的萧剑也不遑多让。

    “咦？”空空看着云若，突然就发出了一声轻咦，绕着云若打量了一圈儿而后道：“云兄，你可是修过什么佛门功法？”

    云若摇头道：“我从在七玄门修行，不曾有接触过佛门术法。为何有此一问？”

    “那就怪了，我总感觉你身上有一些佛门气息，而且是很纯粹的那种。”空空皱眉沉吟了片刻，突然拍一喊：“我知道了！”

    云若心中一凛，他自然是知道这佛门气息来自哪儿。只是这脑后三叶金莲，与自己只怕是敌非友。佛门弟子向来多为执拗之辈，若是与这三叶金莲佛佛相卫，真叫个飞来劫难了。

    不料空空却是嘻然一笑，自信一指：“云兄定然是与我佛有缘！”

    听闻此话，云若暗舒了一口气，关云芝却是紧张道：“空空，你可的是真的？”

    空空摇头晃脑道：“我虽然只有半只轮回眼，可是对真佛之气的敏感程度，连我师傅都了，已经不弱于他。”

    关云芝没来由的一阵焦躁：“色色，你可看出些什么？”

    色色挑着眉毛，半沉双目道：“没有。”

    “出家人不打诳语哦！”关云芝眯着双眸在空空色色间扫荡，眼神儿已经满是威胁。

    色色轻咳一声，理所当然道：“我只对女施主比较敏感。”

    “哈？”关云芝为之气结，瞪起双眸道：“这事儿你俩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这流连烟花之地就别怪我到慧了大师那儿参上一参了！”

    “嗳？云兄与我佛有缘，称不上什么坏事儿吧！芝仙子你莫非？”空空忽闪着眼睛，似笑非笑。

    “什什么好事坏事。我只是只是”关云芝颇有几分无足措。

    “要我，这事儿简单。我俩这次出门从师傅那儿偷哦！不，是拿来了一只用来卜卦的金犀王角。我俩为云兄卜上一卦不就明白了。”色色生怕关云芝会恼羞成怒，赶紧开口道。

    “那么这位施主你是要卜个前世，还是要算个今生呢？”空空立刻跌珈盘坐，摆一副宝相庄严的大师模样。

    “前世已随浮云过，还请大师卜个今生则个。”云若配合着大师演着。

    空空顿时喜笑颜开，抛过一个“你很上道”的表情，掏出了一牙华光灿灿的金犀王角。

    “万生万象，藏沙隐芥，无念无相，佛引乾坤”

    空空拂聚灵：“空而不色。”

    色色沉声肃穆：“色而不空。”

    “空空色色，一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