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光闪过，九宵阁五楼多了两男两女四位修士。两位女修一位绫罗紫衫，一位素衣白绸，各自风华。两位男修却是褐袍袈裟样貌极其相似的和尚，只是眉间的半月印记，一个铉左，一个铉右。

    走在前头的紫衫女子习惯性地半抬着下巴，透着一股子刻意的骄傲，冷冷地扫了一眼堂内：“这九霄阁在通州明天极大，内设却也不过尔尔。”紫衫女子丢出一句话后就近选了一桌子坐下。

    “修真人士，又不奢求繁贵。这里布置虽然简单，桌椅却是以卦盘摆放暗合七星之势，有助于聚灵凝神。布置此处之人，必然风水之相上大有造诣！”左弦月的和尚，挑着眉不轻不重地顶了一句。

    “风水相术？”紫衫女子哧鼻一哼：“不入流的旁门而已，再有造诣还能求得天道不成？凡俗之间精通风水相术的所谓大师，可有凭借此道成为山上人的？山上人都做不了，更别入列仙班了。”

    “不曾听未必就不曾有。”左弦月的和尚嘀咕一句，也懒得争辩掀袍落座。

    右弦月的和尚倒是一直低眉闭目，仿佛这外界种种都与其无关，肃然端坐。

    素衣白绸的女修，一捧着一把银白剑鞘的长剑，也准备拾椅坐下，却是被紫衫女子拦了下来：“谁让你坐了？你一个捧剑的侍女，这儿该有你的位置么？！”

    素衣女修一怔，退了一步。

    “我詹岚，这也不是在落流居，都出了笪邬到了通州了，没必要死守着门内的规矩吧？”左弦月的和尚实在忍不住，打抱不平道。

    “规矩便是规矩，和在不在门内，在不在笪邬有何关系？这捧剑侍女可不是我让她当的，笪邬的神仙令可没她的份儿，若不是她死乞白赖的要跟我去神仙台，我还不兴带着她出来呢！”詹岚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拿眼神儿剐了和尚一眼道：“再了，如今我才是落流居的大师姐！落流居门内的事务还轮不到你禅觉寺空色和尚来指画脚吧？”

    “阿弥陀佛”空空喊了一声佛号：“云芝她做你的大师姐的时候，待你不薄吧？同门旧识，何须如此？”

    “喲！这一声云芝可叫的好生亲切！”詹岚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你与色色可是禅觉寺的首席，可别是动了凡心！哈哈！关云芝这十年内修为几乎没有寸进，即便有李长老护着还是守不住这大师姐的位置。听这十年之间她可与你们俩和尚走的挺近，莫非是”

    “詹岚！”关云芝捧剑的，指节摁的几乎发白。

    “你喊我什么？！”詹岚募然回头，眼神如鹰般直直地盯着关云芝。

    关云芝身形微颤，又退了一步，低下头避开詹岚的眼神：“詹詹大师姐，我我站着便是。”

    詹岚眼神闪过一丝不削，口中却道：“云芝啊，这也怨不得我，门内的规矩也不是我定的。想当年我站在你身后时，也未觉有如何委屈，你是也不是？”

    人世无常，总有起起伏伏，从伏到起似步步高登，即便辛苦眼见着山顶风光越来越近，始终是愉悦的。从起到伏，却似堕入深渊，呼啸而下怕的不是粉身碎骨，精神上的失重才是刻魂入骨的悲凉！

    “是大师姐”

    看着低眉顺目的关云芝，空空心底暗暗一叹。十年之前，关云芝也是落流居的天之骄女，修为心性样貌，都当得上笪邬新辈里云芝仙子的称号。这十年之间，笪邬不少新人都迈入了筑基顶层，甚至于渡劫结丹。可是她这十年仿佛在原地踏步，始终停在筑基七层光景，进也不进，退也不退

    可即便如今他宁愿看着关云芝拔剑而向，宁愿她还是那个古灵精怪敢做敢为的云芝仙子，而不是如今低眉顺目，唯唯诺诺的捧剑侍女。

    色色似乎看见了空空的心思，悄然传音道：“她已不是云芝仙子北境之地的磨砺怕是她最后冲击金丹的会，没有接到神仙令作为捧剑侍女跟往北境是李长老给她的主意。而詹岚可不愿她会再一次走上落流居大师姐的位置，即便只是一丝可能，詹岚也不允许，所以忍如今是她唯一能到达北境的办法。你少些言语，詹岚或许还能少些刁难”

    空空低头无言。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朱玖萧凌的注意，“夏长老，那边可是禅觉寺的空色和尚？”

    “自然是他们，额前左右半分的轮回眼，天下修真只此一家再无旁人。”

    夏长老道：“禅觉寺口碑甚好笪邬又与宣岩比邻，也算得上是南境修士。他们出现在这儿应当也是持有神仙令，到了北境之地总会有些交集，你们想早些结识一番也无不妥。”

    朱玖萧凌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走到了桌前抱拳一揖自报家门道：“太常朱玖，天剑门萧凌。两位可是禅觉寺空空色色？”

    太常朱玖，天剑萧凌在宣岩一带可算成名以久，即便在笪邬也是有一定的知名度的。听见两人报出名号后，空空色色立即起身还礼：“僧空空，这位是色色。两位施主声名赫赫，早有意往宣岩一看，却不料再此处遇见，幸会幸会！”

    “各位道友抬举！才入‘山’中，‘山’下之人夸大其词而已，倒是惹人见笑了！”朱玖稍做寒暄看到桌上还有一人便问道：“这位道友是”

    詹岚端拿着身子道：“我是落流居大师姐詹岚。”

    落流居女修众多，平常少不了各门男修士的阿谀奉承，詹岚也不是托大，只是她曾耳闻这太常门朱玖的性子，觉得他这般喜弄花丛的花花修士定是冲自己而来，端拿下架子也是理所应当。

    却不想朱玖施施然地突然冒出一句：“落流居的大师姐不是云芝仙子么？”

    詹岚脸上的尬色一闪而过，眼眸微微往身后一斜，忽而一笑道：“如今是我！”

    空空不知朱玖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他看见了詹岚不善的眼眸，暗叹一声岔开话题道：“家师曾告诉僧，此次北境之行宣岩三杰都接到了神仙令，如今两位在此，那七玄门的云若为何没有一起同行？”

    “哦，这个啊！云兄弟他本是同我们一起出的宣岩，只是”朱玖刚想明缘由，萧凌在身后一扯朱玖的衣角，朱玖立刻心领神会：“只是在入柳城之前，云兄弟忽而他有些私事要办理，这才分开的。”

    “那他可曾言去处？”空空急道。

    朱玖有些奇怪地看着空空略微惶急的神情。

    空空竖一礼解释道：“实不相瞒，云兄弟与我们曾有一缘交情匪浅，云兄弟的去处还望施主如实相告！”

    朱玖略一掂量，还是摇头道：“他是何去向，确实未与我们过。”

    空空的脸上顿时难掩失望之色，偷眼看向了詹岚身后依旧捧剑而立的关云芝。

    关云芝未曾出声，垂面的青丝掩去了神情，身形如木，瑟瑟如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