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旭被带进书房后, 也干脆在那里休息了。m..

    在这方面，他可以随性得有些过分。即便艾思博不点出来，他也知道, 大海捞针是最没效率的找人方式。敌暗我明，但凡那亡灵法师有点智商, 都不会那么容易被他找出来。

    想到这里, 萧旭莫名有些怀念前两个世界的傻病毒。

    他们虽然又蠢又傻, 但是他们没有威胁，非常好对付啊。他们下手的地方，几乎都是自己不在意的, 这种往错处施压的搞笑画面, 病毒智商越高花样越多，萧旭就越发觉得愉悦。

    但很可惜, 这次病毒瞄上的，不是萧旭觉得无所谓的存在。

    他趴在软榻上，能清楚地看见书桌那边的艾思博。他似乎已经全身心投入了工作, 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萧旭，全在那些书册上。换作其他人，定然会满头雾水，奇怪艾思博为什么将自己带到这里晾着的心思。

    而萧旭十分清楚。这颗冰球啥也没多想, 就是单纯希望自己在这里。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无关任何“监视”“制衡”等诸多考虑，纯粹就像是离不了糖的孩要盯着糖罐以保持安全感那样，动机单纯到令人无法直视。

    萧旭翻腾了一下, 看书是不可能看书的，他的兴趣不在书上面。想到这段日子在城主府里鼓捣那么多事情来刷自己的神棍声望，也确实是有些累，便在软榻上睡了。

    初时睡得还不算安稳，但很快呼吸就趋于平稳。等艾思博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之后，萧旭已经睡了一段时间。

    屋内很静，几乎什么动静都没有。艾思博对于力度的把控出神入化，以优雅且沉稳的姿态收拾好堆在一起的城内事务后，他来到萧旭的面前。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人，仿佛在用视线描摹他的眉眼。

    与艾思博来，萧旭是个奇异的存在。明明从遇见到相识的日子来，他们不过是偶然相逢的一对路人，没有更多的因缘联系。可是他总是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萧旭的种种态度透出他对自己的熟稔，资料是可以收集的，但是这些细节处的习惯不可能是凭空臆想出来的。而他的记忆之中，却没有这个人的身影。

    自己以前认识这个人，并且关系匪浅。

    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不然如何解释自己内心的悸动？

    一直以来，艾思博都以平等而冷漠的态度面对着身周的人，不论亲缘远近，不论关系亲疏，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即便是他的父母，也没能得来所谓“特殊”的位置。

    因此他能以最冷静，最明智的姿态去处理一切的事务，让一切都不出差错，以最合乎情理的状态发展。.

    但是萧旭是例外。艾思博发现，他无法将萧旭与其他人“一概而论”。

    对于这件事，他似乎是本能地进行排斥。

    萧旭是不一样的存在，而接触到他的时候，自己的许多想法都会乱掉，随着萧旭一同乱来。内心的悸动无法掩饰，虽然这件事听起来离奇，但是艾思博能够确信，自己喜欢这个奇异的青年。

    当听到对方宴秋会有危险的时候，艾思博也会无条件去相信他。因为他相信，以萧旭的性格，是不会用那么认真的神色开玩笑的。这几天他的焦虑艾思博也看在眼里，想要为他分担。

    如果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好了。

    艾思博忍不住想。

    萧旭实在是太过难以捉摸了，就像是随处飘荡的云，永远抓不到一个既定的轨迹。你以为他会这么行事，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你以为他要袖手旁观，结果他马上撸起袖子就下场了。

    真的是……难以捉摸。却又魅力十足。

    艾思博长舒一口气，像是在叹气又像是在感慨。

    软塌旁有被子，自然也是给萧旭准备的，艾思博将其拿起，盖在萧旭的身上，却被对方一把掀开，落在了地上。

    不喜欢盖被子？

    以萧旭表现出来的体质，也确实不需要被子。艾思博没放在心上，将被子收起来放在一旁后，却发现对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那般，皱着眉将身体缩在了一起。

    这似乎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跳脱如萧旭吗，也会没有安全感？

    奇异的发展让艾思博选择了观察，想要以手背试探萧旭额头的温度，却摸到了一层虚汗。

    正想拿出布巾擦去这些虚汗时，艾思博发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萧旭并没有醒来，依旧皱着眉头，他似乎只是下意识抓住了艾思博的手，就像是在睡眠浮沉时抓住了一根浮木那般。

    他用的力气极大，手指扣得特别紧，如果是不知情的人，此时定然要怀疑是不是之前得罪了这个人，现在被对方趁机报复。

    但是艾思博不会这么误解萧旭。他静静地看着软塌上的人，一言不发，随便对方折腾自己的手。

    这个奇异的人，又经历了什么呢？

    想要知道，却无从得知。萧旭就像是缥缈无形的雾，你知道它的存在，也能看到它的存在，却总是无法描述它的具体模样。

    什么时候，萧旭也能如睡梦中那般，对他交付一切呢？

    这个梦，对于萧旭来体验不算好。

    因为他发现，自己又在重温那段被自己判定为“无趣”的回忆了。

    断壁残垣，一片狼藉。放眼望去，除了天空以外，就没有什么是完整的。自己躺在地上，身体软软的，无法动弹。

    光明洒落在他身上，就好像是盖上了一层金色的被子，十分刺眼。他身上大约还是有伤口的吧，被那些许的热度撩一撩，便陷入了无言的难受之中。

    就好像是反应迟钝了一步那样，随着萧旭在梦境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知觉在一点点地恢复。

    不，不应该是恢复，而是，他在“体验”这段回忆。

    萧旭感觉喉头一养，咳了两下。随之而来的是液体的触感。

    疼痛，麻痒，更重要的是对身体失去掌控，却还要感觉肢体上痛苦的感觉，世间烦人之物之集大成者，莫过于此。

    这可真是一段无趣的回忆。

    阳光太过刺眼，仿佛在讽刺如此狼狈的他。“萧旭”伸出手，伸向了天空，像是在宣示什么，又要挡住阳光对眼睛的刺激。

    嗅觉在渐渐恢复，首先闻到的就是血腥味，不知道是他还是旁边那些残躯的。

    “人在这里！”

    随着声音的传来，萧旭发现，他的听觉也恢复了。

    兵荒马乱的脚步声响起来，似乎是有人赶到了他这边。

    他没有话，任由那些人将自己带走了。

    在被放进一个古怪的大玩意里边之前，他听到了其他的只言片语。

    “这次这么严重，救得回来吗……”

    “……我以前就提议过，不能放他自己行动……”

    “改造……太高了，光靠他自己的能量……”

    “……不乐观……”

    锁骨又在隐隐作痛，比所有的地方都要痛，就好像是开了个洞那样，傲然地宣示他的存在感。

    “都了他就是个疯子。”

    “可惜了……”

    “不过……实验品……，恐怕他要被送去……新的……”

    明明已经被关了进去，泡在了水中，萧旭还是能听到他们的话，那些烦人的，令人不明所以的话。

    最终，萧旭又听到了那句话。

    “你是个残忍的孩子。”

    那声音停顿了半晌，继续道，“你还是……太聪明了。”

    这一句话，为他不太愉快的回忆画下句点。

    萧旭猛然睁眼，梦中所有的不适感似乎包在一起涌了上来，恍惚之间能感觉到那种让人厌烦的抽搐感。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攥着别人的手。而那个人不是其他人，真是艾思博。

    “醒了？”见萧旭睁开眼，艾思博微微松口气，用带着几分凉意的丝帕盖在萧旭的脸上，为他降温。

    萧旭爪下丝帕，松开了手坐起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所谓的回应，完全没有好东西。

    这种东西，他要来何用？用来回忆像刚刚那样的惨痛感觉吗？

    一点都不想要。

    有人等着他恢复记忆也罢，所有人忘记他也罢，萧旭都无所谓，他不想被限制住，限制的东西包括回忆。

    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除了平白通过回忆再经历一次痛苦与伤痛外，有用吗？

    能改变吗？

    不能。

    所以他为什么要找回这种东西？

    烦人！

    萧旭醒过来后，似乎整个人状态都糟糕了好几分。艾思博看得担心，却也不好多什么。

    没等萧旭回过神，艾思博忽然靠近，将萧旭揽入怀中。

    两人的心跳在无言地唱和，身体贴在一起的触感是独一无二的。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涌动着的那层气氛。

    萧旭闷闷地道，“放开。”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艾思博缓缓道，手上并没有放开的意图。“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很不爽的事情。”萧旭道，“我觉得没用的东西，自己缠上来了，赶也赶不走。”

    “既然如此，吃点东西如何？”艾思博道，“你过的，吃甜的心情会好。”

    “……”

    “嗯？”

    “你做。”萧旭轻哼一声。

    “……好。”

    虽然不知道萧旭为何要指名自己做甜点给他吃，并且自己也没有下厨的经历。但是萧旭既然提出来了，他便会努力去完成。

    艾思博不会安慰人，也不擅长安慰人，如果这样能让萧旭心情好点的话，他就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