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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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大半天, 绵里和永裴才报完名出了县学。两人撩起衣摆上了马车, 然后分别在马车的两侧坐定, 过了有一会儿, 永裴才终于憋不住对着绵里问了出来:“绵妹妹,昨夜咱们饮酒笑间, 不还仰望未来,畅想一起在县学攻读么?妹妹怎么今日就反悔了呢?”

    绵里听了永裴稍显憋闷而质疑的话, 她歉意的冲永裴笑笑, 然后拿起悬挂在马车上箱篮子中的竹筒双手恭敬递给永裴:“永姐姐, 妹妹给你赔不是,希望姐姐能原谅则个, 详细原因容妹妹我慢慢和你细。”

    永裴右手抬起摆摆衣袖, 心里想拿捏一下绵里,故意让绵里多举竹筒一会儿,就忍着不去拿竹筒, 而是东一下西一下的调整自己的坐姿,绵里也不急, 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永裴, 眼神也开始流露出笑意, 过了一阵绵里假意右手作势往回收。

    永裴看着了赶忙伸出右手从绵里的右手中夺过装着薄荷水的竹筒,然后开筒塞,咕咚一下喝了一大口,然后她拿着手帕抹了下嘴唇,道:“哼!别当我拿了竹筒喝了水就原谅你了, 我只是因为口渴而已,也不是怕你举着累了。反正你要是没有个妥善的理由,我这里是不会原谅你的欺骗的。哼!”着永裴就双手抱胸依靠在车厢上,不忿的看着绵里,看绵里如何解释。

    绵里看着永裴的样子,也不着急,自己不慌不忙的又拿了个竹筒喝了几口,直到看着永裴有些不耐的左摇右晃,绵里才道:“永姐姐,非是我欺骗你,作为姐妹,我自是想与姐姐一起在学校攻读。可是您都是畅想了,这不是还得贴近实际么?所以永姐姐消消气。你看咱俩,一个学院派,一个野生派。求学,我就和你不同,自读书以来我自学的时候比在学院的时候还多,要是在县学学习准备科考,那我还要适应和人交际,交际本身就占用时间,而且就剩两个月就到秋试了,如果我回家攻读,我的时间能全然的利用起来,在县学,我想请问永姐姐,这个时间上可以保证全能用于学习么?”

    “额,不能。”永裴拧眉,实话实道。

    “那不就得了,时间肯定被大大削减。姐姐,不要有先生教导,这些我懂。你我也知道现在两个月时间不足,如果有半载一年的我肯定在县学里攻读,光我知道县学要进行的活动就不少,还有私下里县学同窗的联谊哪样不浪费时间。”绵里心里思量着用词道。

    永裴摇头:“可是同窗联谊自然是要的,以后为官少不得同窗之间照应,这样一来。。。”

    绵里摆手:“永姐姐,以后的前提是能考中举人,再中进士,所以秋试后再结交也不迟,你呢?就是秋试中试后我也能入学与诸君结交不是?”

    永裴听完,在自己心里考量了一下,不得不点头:“没错,绵妹妹,按你时间上来,这么的话也是有理,只是可惜,县学里好多先生的讲义都很不错,你不进来,真是可惜了,会让你学习的更完全才对。”

    “永姐姐,不可惜。”绵里笑看着永裴。

    永裴不信的看着绵里,难道她家里藏书多?注解的书也多?绵里哈哈大笑:“永姐姐别为我犯愁了,我还有个杀手锏,因为我有好姐妹在县学啊,我不信她不给我看手稿注解。”

    永裴猛然瞪大了眼睛,手指着绵里,嘴巴哆嗦了下:“好呀!你个惫懒的家伙,我是看出来了,原来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绵里看着永裴的样子,弯弯嘴角,从荷包里拿出块酥糖,恭敬的递给永裴:“姐姐,不那个,我请您吃糖。”

    永裴看着此时有点没脸皮的绵里,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牙疼,不吃!你这是请君入瓮。”

    绵里再次弯了嘴角:“是!我认真诚恳的请君,敢问君入否?”着绵里的手又往前伸了下。

    永裴有些悲愤的看了眼绵里,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绵里也没有挪动手,永裴终于伸手拿过酥糖,扔到自己嘴里咔嚓咔嚓的嚼着,瓮声瓮气的:“我就是看你可怜,举着也累,甭想下次骗我。这次就算了,我不入还能谁入,哎,交友不慎,误交损友!”

    绵里嘿嘿一笑,对永裴歉意的点头,接着两人再以眼对视,然后俱都笑了起来。

    之后两人紧赶慢赶去了贡院,拜见了学政官,两人在祭拜的文坛前叩拜了学政官岳集齐,正式入了学政官岳集齐的门墙。因着学政官要回京述职,就没有时间指导绵里两人,所以分别给绵里两人留下了书籍,让绵里看了开心不已,都是自己未曾看过的。只是师徒三人只得暂时别过,学政官再三交代两人,秋试中试后要给他去信,师徒三人才依依惜别。

    过了两日,就到了县学例考的日子,一大早绵里就跟着永裴进了县学。因为绵里是走读,所以插队进了永裴的甲子号一班,里面就读的学生大约有三十名,都是学院内出类拔萃的人物,绵里跟着过去的时候还看到了东门姐弟,绵里对着他们点头示意后,就被带班的先生安排到后排准备考试。

    县学的例考主考讲义,礼记等释解,这是看看学子的学习情况,以及为了科考备考。副考君子六艺,这是看学子的素质教学如何,主要能让他们有调剂学习的能力。这两样考试总共为时两日。

    第一天主要是笔纸上科考要用到的功夫,绵里这两日待在永家也没有闲着,永裴上县学的时候,绵里就在家里看永裴的手稿誊抄,以绵里被精神力加持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两天时间绰绰有余,闲暇的时候还博览了永家的藏书。等永裴从县学回来就和永裴辩解讲义,越辩解两人理解的就越深刻,永裴恨不得抵足畅谈,都被绵里撵了出去,这世道不再是孤男寡女不行,这孤女寡女也不行,还是要避闲的好。

    这个时代的书籍还是较前世要少很多,主要也与时代有关。大玥国之前百年还是以竹简书籍为主,所的学富五车,充其量能有多少,一本竹简能刻满千字,那字迹得有多,所以知识都掌握在上层,传播也不易,虽然有牛皮、羊皮、娟等也是价值不菲,直到文庙里有能人异士将纸张制造出来,才使得学院百年间昌盛起来,简直可以是文明迈出的一大步。绵里有机会进入永家藏书楼,也算是一大一事,她每日如饥似渴的学习着。

    当然咱们且不论此间历史,和绵里学的如何,只看今日考试中,绵里的书案前,老院长悄无声息的过来已经站了好久,以至于绵里的前左右桌都有些战战兢兢,汗如雨下,生怕哪里做的不好,给老院长留下不好的印象,以至于升学无望。毕竟不只是科考能出人头地,要是老院长能引荐一下,走国子监生徒,前途也是能不可限量。

    可惜这些当事人绵里都不知道,就是知道估计她也不会放在心上。绵里沉浸在注解书写中完全不闻外事,姿势都没有换,只见手悬空不停的书写,她需要在脑海里寻找典籍然后又转化成自己的语言,然后再翻译成此时的文言落笔,这是一个专注不容马虎的过程。

    等绵里落下最后一个字,才赶忙将毛笔收好,以免污了纸张。然后她揉揉手腕,将写好的最后一张用手一点点仔细的捋平,才将震纸压好,然后绵里才站起来伸伸懒腰,结果一抬头,就看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因为太近有点像动画片中的巫婆,所以将没有准备的绵里吓得一个倒仰,然后就坐在了椅子上。绵里嘴里念叨了句:“你,老先生,这是做何?”

    看着绵里惊恐的样子,院长不好意思的捋下胡须,站起身形,对着绵里摆摆手,然后就若无其事的走向别的学子那里,想想不妥当就又对着绵里扔下来一句:“嗯,你的字看起来还不错。”完才继续走起来。绵里看着他点点走路的背影,安抚下自己惊吓的心,然后绵里翻翻白眼,你人脸离的那么近,你就只是看看字?嗯哼,骗鬼么?

    等带班的先生送了院长离开后,回来时,绵里就交上了考卷,看看时间又是比其他人提前的两个时辰,带班的先生翻看了下绵里的考卷,不住的点头,果然不愧是让老院长令人相看的学生。绵里交了考卷就走出讲室。不想老院长就在讲室不远,看着绵里出来,老院长冲着绵里招招手:“我想着你已经答完了,肯定要出考场,来来来,跟我老人家一起尝尝好东西,可是我的宝贝!”

    绵里看着谈到自己宝贝有些神秘样子,还有些老顽童样子的老院子,呲呲牙,没有什么点头跟上。老院长在前面走着,绵里就在后头跟着,走过精致的楼房舍,两人七绕八绕的就来到一个别具一格的茅草屋跟前,绵里看着眼前有些造型奇异的茅草屋,甚至可以有些东倒西歪的茅草屋前,有些牙疼。

    老院长显然知道绵里被茅草屋惊着了,每个来他这里的都被惊到过,所以他不等绵里什么,就自己捋捋胡须道:“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有闲云野鹤的感觉?我这一辈子就喜欢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无奈俗世缠身,只能这样自修建一座,闹中取静了。”

    绵里牙疼的更厉害了,拧着眉:“老先生高风亮节,为了学生们,您受累了,但是您能于这山水清幽之处,觅得仙居也是非常人能及,当得老神仙是也。学生佩服的紧。”是的,一般人干不出好房子不住,非的找罪受的日子,绵里心里腹诽。

    但是绵里一番话似乎到了老院长的心坎里:“是的,是的,我就喜欢这种日子,独居深山,鸟雀为伴,神仙日子啊!不过我也只能假居如此。不这些,来来,我给你尝尝我采的野茶,都是我移栽的野茶树,近来生长的非常不错,茶叶不加那些胡辣之物,只余叶子本身,可谓真的别有风味,一般人消受不起,看看你能消受不。”

    着老院长就叫了家里的童,上了茶,看着老院长从扁嘴壶里倒出来的茶汤,绵里嗅嗅鼻子,茶味浓郁,清香扑鼻,和自己在前世喝的茶好像,不过又似乎稍有不同。

    “绵丫头,你尝尝看,看看我老人家的茶汤比之那些胡辣俗物如何。”老院长有些得意的冲着绵里道。

    绵里仔细的看着黑瓷茶杯里的墨绿色茶汤,点点头,然后轻轻的端起茶杯,放在嘴边轻轻一抿,那苦涩的味道就从舌尖蔓延到口腔里,然后砸下嘴巴,味道又从舌根慢慢回甘,等过了二十数,口齿都有留香,绵里瞬间睁开因为品尝茶水而眯了起来的眼睛,不断的颔首,拍手道:“好,好茶。”

    听了绵里赞同,老院长瞬间哈哈大笑:“哈哈,还是你有见识,比那些阿臾奉承之辈强了不是一星半点。我看着你的字就知道你与世人不同。”老院长顺嘴的一句话就让绵里心里一个疙瘩。

    绵里平复下情绪,慢慢放下茶杯,疑惑的看着老院长:“先生,不知道您的这话怎么?”

    老院长也放下茶杯,然后用手在空中化了个勾:“你写字时,笔划起承转合时,每每都锋芒毕露,与当下的教学出来的学子都完全不同,字迹处处于柔软处显着风骨,可谓独树一帜。我想你心中必有沟壑,与世人自然就不同。”

    的绵里听了就想咳嗽,这是什么道理,还吓了一跳,以为看出来什么。绵里心想这字真不能是我独树一帜,你要是用硬笔写时间长了也是如此,只能原身与自己这个后来之魂的融合造成的结果。额,这么一想也算是独树一帜。

    绵里想着赶忙对老院长拱手:“老先生您谬赞了,都是女乱写乱画,不老实练字的结果,老先生如此夸赞让我有些无颜。”

    “谬不谬赞的还是我的清楚,你且,我的茶怎么样?”老院长不理绵里的看似谦虚的大实话。

    绵里只得用心想了想,点点脑袋,绵里才张口道:“茶汤色泽呈绿,入口苦色不沉。我想应该是茶叶新鲜采摘下来,未曾有别的工序,直接用山泉水煮沸冲泡而成。不知道学生的可对?”

    老院长听后一脸赞赏的看着绵里:“不错,观察入微,味觉也灵敏,我这茶叶和山泉水,都是在朝阳初升时采摘灌溉而回,自然占了新。看来你对茶也是有些研究的。”

    绵里摇头:“研究不敢,只是对那些辛辣咸甜的茶汤学生有些不适应,而且买回来的茶好多为了好煮都是做成茶末,泡着也不好喝,我就只能喝薄荷炮制的水,所以自然的对茶叶等炮制出来能够有所察觉。”

    老院长点头:“原来如此,我还奇怪呢,世人喝茶汤已经将味觉冲的重了,想品出来我这个茶的都不容易。来来,看来你也是爱喝清奇的东西,等回去的时候,我让童送你一斤。”听着老院长这么,绵里的眼睛就是一亮,这是老院长这里应该不只是有一棵茶树。

    想到这里,绵里站起身形,对着老院长躬身一礼:“学生谢过老先生,不知道学生有个不情之请,老先生能否应我。”

    老院长疑惑的看着绵里,这孩子来县学都不愿,能请求什么?

    “你先来看看,我老人家能满足不?”老院长没有马上应,而是先问清楚。

    “能的,老先生可以做到的。就是学生能否请老先生割爱一颗茶树。”绵里有些犹疑的道。

    “什么?”老院长瞪大了眼睛,连忙摇头。那些园子里的茶树是他的宝贝给什么他都不换。

    “给你一斤就可,茶树休想。”本来老院长还想着给绵里看看他的茶园,现在听了绵里对自己的茶树有想法,就赶忙叫过来童摆饭,算快点发了这个惦记自己的宝贝的家伙。

    看着摆放在自己跟前的羊炙,绵里再次叹了口气。现在的好一点的家庭招待客人就是用各种烤肉,中餐在永家已经吃了两顿的烤肉,现在看着羊炙,她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之后的水煮白菜,几个冷盘,一个炖牛肉,绵里草草吃着混着温饱,老院长看着绵里无精采的样子,也以为是茶树没到手,有些郁闷,但是你郁闷总比我郁闷强,想让他白白将宝贝几年的茶树送出去,老院长是万万不舍的,等吃过饭绵里就告辞出来,在学院里看看景致。

    过了讲室,绵里走几步就能到祭祀文圣的祭祀堂,还没迈进去就听着一个别扭口音的家伙口放厥词:“这中部大玥国也不过如此,还文圣赐福之地,这文圣也是个瞎眼的吧,呸!”

    绵里顿时火冒三丈,只是还没等她到前,就有女声高喝一声:“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