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捅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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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悦矮身避过飞刀,身后的骏马倒了霉,被飞刀刺中后,势头依然未减,居然贯穿了马腹,马腹另一端出来,刀身全是马血,哐当落地。

    骏马当场死亡,轰然倒地。

    好可怕的臂力!

    男子右投掷飞刀时,左胳膊还夹着清河,清河就像一只被捏住七寸的蛇,徒劳挣扎。

    男子一击不中,冷哼一声,拿起另一枚飞刀再掷。

    王悦一身血勇,并不逃避,继续开弓放箭,看你的飞刀快还是箭快。

    清河大急,这个人太强了,王悦根本打不过他。

    男人中第二个飞刀还没离开掌心,顿时腹剧痛,低头一看,腋下的清河不知何时偷了他的飞刀,刺了她一刀。

    鲜血喷涌。

    你强我弱的场面霎时逆转。

    “难怪你母亲你是一个不听话的姑娘,错过今日的会,你是生是死,就不关我的事了。”受伤男子将清河举在前面当盾牌,王悦不敢放箭,怕误伤清河,道:“放开她,我就放你走。”

    男子用衣带捆扎喷血的腰腹,挟持着清河从后巷撤退,到了巷尾时,男子将把她当飞刀似的朝着王悦狠狠一甩,以此脱身。

    担心清河摔断腿,王悦不敢躲避,站在原地任凭清河像个冲天炮似的朝自己扑过来。

    男子臂力惊人,加上清河敦实的身体,王悦被她狠狠扑倒在地,一瞬间,王悦被清河拍得灵魂出窍,浑身麻木。

    清河以擀面杖碾压面团之势将王悦扑倒,因祸得福的她趴在梦中情人的胸口,立刻忘记刚才惊险的生死之间,就像一块遇热的麦芽糖,黏在他身上,王悦扯都扯不下来。

    王悦道:“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那匹死马很快会引来路人,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又扯出神秘的西域人,你以后想出宫就难了。”

    关在宫里就什么都做不了。

    清河赶紧牵着王悦的跑了。

    回到繁华的铜骆街,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人蓦地觉得安全。

    王悦问:“那个白眉毛你认识吗?”

    清河摇头:“没见过,他身这么好,给人看门护院也能养活自己,非得拦路打劫,我荷包被人抢了,什么都没有,他恶从胆边生,把我卖了换钱。”

    这是母亲和她的秘密,就是对着王悦也不能。清河干脆将错就错,把白眉人当做劫匪。

    王悦蹙眉,“我看不像是普通劫匪,白眉毛是军中都罕见的高,这样的人一旦从军,封侯拜将都有可能,何必当一只看门狗。我觉得白眉毛知道你是公主,想绑架你要挟大晋,所图甚大。”

    清河是不可能承认的,自嘲道:“我父母皆被废,关在金墉城自身难保,绑架我有什么用。”

    王悦冥思苦想,“白眉毛,武艺高强,臂力惊人,我好像在那里听过这号人物,仔细想想”

    王悦挖掘记忆的时候,会身处无我的状态,世间万物都消失了,他步入记忆宫殿,寻找白眉人的讯息。

    “王悦!我没带钱!”

    蓦地,清河的尖叫声打断了王悦的冥想。

    快到了暮食的时间,各大食肆热闹起来,洛阳城包容万千,虽是中原之地,但百姓喜食美味耐存储的胡饼,一块块从火热木炭炉子里夹出来的胡饼香气勾魂。

    对清河而言,食和色同样重要。

    宫里也有胡饼,不过铜骆街上刚出炉的胡饼带着人间烟火气,更添风味。

    街角王记胡饼店在都城很有名气,刚刚出炉就会被顾客抢购一空。

    清河使出吃奶的力气挤到前面,“给我一个乳饼,一个髓饼。”

    乳饼用牛奶或者羊奶和面烤制而成,髓饼是牛骨髓和蜂蜜调匀,然后加在面粉里制作而成,因里头有牛骨髓,烤出来的颜色是褐色。

    刚出炉的胡饼太烫了,清河又没有提菜篮子,干脆用裙子接住滚烫的胡饼。

    店二道:“姑娘,乳饼五个钱,髓饼八个钱,一共十三个钱。”

    清河一摸腰间,这才想起荷包早在设局逼王悦现身的时候没了。

    清河回头对街边神游天外的王悦求助要钱。

    王悦从记忆中醒来,他有洁癖,不喜人群里混合的气味,摘下荷包,直接扔到了饼店柜台上。

    清河用裙子兜着胡饼挤出来,“晓得你最喜欢吃髓饼,你家乡琅琊郡有这个吗?”

    王悦回琅琊家乡祭祀,一去两个月,这是两人出生以来分离最长的时间,清河很是想念。

    王悦啃了一口髓饼,舌尖的味蕾香得跳舞,不过为了形象,面上淡淡的,“有,家里的厨子会做各种胡饼,只是不如铜骆街的香甜。”

    清河又问:“你为什么躲在暗处不现身?”害的我好想你。

    王悦道:“因为我是偷着跑出家门,这次回家乡琅琊祭祀,琅琊王司马睿拜我父亲为参军,去镇守江南的建业(即现在的南京)。我父亲要辅佐琅琊王在江南立足,举家跟着琅琊王一起南渡,到了建业之后,我找了会离家出走,回到这里,目前藏身在嵇博士家里。”

    嵇博士脾气好,学识渊博,是清河和王悦的老师,王悦回到京城,先投奔老师,得知赵王司马伦要逼皇帝禅让皇位,清河身处困境,王悦便和嵇博士商议对策。

    嵇博士提前在课堂上给清河划重点,在皇室家宴当天,王悦买通宫人将华林园雉鸡偷偷放进长乐宫,好让清河救场,赢得新帝好感,将来她在宫里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清河明知故问,“你为什么要偷着跑回来?”

    清河就想听到那句“因为我心悦你,挂念你”。定情信物都送了,就差这句表白啦。

    王悦道:“建业的人喜欢吃鱼,喝清茶,吃大米,我不习惯。我想念洛阳的髓饼、加好多料的浓茶、以及奶酪和牛羊肉。这些建业的人都不喜欢,觉得油腻腥骚。”

    清河不信,“你为了吃而来?”

    王悦反问:“你觉得呢?”

    定情信物都送了,句你心悦你就这么难?清河恼羞成怒,“你难道不是为我而来?”

    王悦是不会承认的,指着胡饼,“你的脸比髓饼还大。”

    清河愤怒了,轮着乳饼往王悦头上轻轻一拍——她舍不得下重,可是刚烤出来的乳饼中间太过酥脆,碰到王悦的头,立刻碎成渣渣,乳饼中间被掏空,像个项圈似的挂在王悦脖子上。

    饼渣碎了一头,还从领口钻进去,身体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王悦喜洁,这比插他一刀还难受,不禁冷了脸,“你过分了。”

    “对不起。”清河连连道歉,还把伸进王悦的领口里掏饼渣。

    “你放开。”王悦拍开她的,伸拦住路边载客的牛车,“走。”

    清河要追王悦,无奈此时夕阳西下,宫门即将关闭,倘若夜里不归,她在建始帝心中“乖乖女”的形象就崩塌了。

    清河只得先回宫,夜里抱着王悦的帕入睡,打算明天去嵇博士家里找王悦,向他道歉,并回赠定情信物。

    次日,清河出宫,正欲去找嵇博士,被河东公主的人堵在路上,要她立刻去公主府。

    清河只得改道,到了公主府,不见姐姐,姐夫孙会递给她一套男子的衣服以及盔甲兵器等物,“换上,扮作我的亲兵,跟我进金墉城巡逻——太后要见你。”

    清河大喜,看来把孙会安插在金墉城这部棋走对了。

    清河换装,孙会带着她大摇大摆进了金墉城。

    金墉城地势险要,背靠邙山,谷水从邙山倾泻而下,经过人工引流,成为金墉城三道护城河,和一马平川的皇宫不同,金墉城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这是世上最美的监狱。

    孙会带着清河爬到了邙山的山半腰,远离耳目,太后羊献容在这里等着她。

    羊献容对孙会点点头,“谢谢你。”

    得到女神的认同,孙会心都飘起来了,“岳母所求,婿伸之劳,何足挂齿,言谢就客气了,以后岳母想见清河,和婿一声即可。你们慢慢聊,我给你们把风。”

    孙会知趣的走开。

    羊献容立刻严肃起来,“我要你跟着另外半块银佩的人离开京城,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还刺了他一刀。”

    清河顿时楞在原地:“母亲托付的那个人,是一个长着白眉毛的西域人?”

    “就是他,他不是西域人,他来自匈奴。”羊献容冰雪般的容颜泛出一抹担忧之色,“他肠子被你捅断,如今性命垂危,生死未卜,我没有其他办法保护你了。”

    与此同时,嵇博士宅院,王悦在书房打坐冥想,在记忆宫殿里寻找白眉人,蓦地,他睁开眼睛,喃喃道:“我知道他是谁了,身高如巨人,九尺三寸。臂力惊人,能射穿寸余厚的铁板。垂过膝,白眉,目有赤光,他是匈奴首领刘渊的义子,刘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