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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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灵犀,凌市朝姓村人士,继承远方亲戚的遗产,得了好大一笔钱。

    后来凭着不错的脑子,把这笔钱翻了好几倍。

    有一个和前女友生下的女儿,名字叫做“朝倦”。

    然后,朝灵犀死在了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

    ——大概是意外去世。

    严永妄翻阅着关于朝灵犀的资料,他安静、沉默,而后才翻开了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凌市公墓的俯拍图。

    凌市公墓占地数十亩地,无人俯拍向下,可以看到排列整齐的墓碑、横列有序的树木。俯拍图是地震后,政府方第一时间安排无人拍摄的,照片上看不出这个地段有什么毁损的墓地——公墓虽位于山上,但地势不算险峻,较为平缓,地震并未对公墓地段产生什么严重破坏。

    整片公墓园,都没有发生什么坟被翻起的迹象,严永妄也询问过凌市公墓园的工作人员,得知在震后不久,他们第一时间就去往公墓进行维护,花了数日时间,并未发现有什么墓碑因地震而破裂,坟茔也没有剧裂。

    倒是公墓园供人行走的青石板路有轻微的裂纹,因为不影响使用,公墓园的工作人员只拿了水泥修缮一番,没有重拆铺设新的青石板。

    所以,朝灵犀可能不是从墓里爬出来的。

    也是,前十多年,全国的殉葬都是以遗体火化为主,只有少部分有民族习俗的,才会葬以全尸。

    朝灵犀属于“朝”姓村人士,其余朝村人都是火化,骨灰好好地存在凌市公墓墓地里,他的墓地也就那么点大,实在塞不下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那么,朝灵犀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

    严永妄觉得这种悬疑的事情,发生在当下天密布的现代,真的挺不可理喻。

    但他转念一想,公墓里确实没法做到监控全部铺设,毕竟凌市公墓不比其余城市,地势有起伏,山上不多加维护,就容易生杂草。再加上向来有“春城”之称,气候宜人,草能长得有半人高,枝丫也乱长乱飞,容易挡住监控镜头。甚至在某些恶劣天气,监控镜头被狂风暴雨一吹打,还容易受损。

    凌市本也就是近几年才时髦起来的旅游城市,在公墓园铺设堪比市中心的密布天设备实在不划算,政府方所的“经费不足”这个理由,也是可理解。

    但因着公墓的监控镜头不足,也就导致,不管是凌市警方还是严永妄本人,都不知道朝灵犀是从哪里出来的。

    借着“凌市好市民”“震后捐款xx千万”的名头,严永妄向凌市要来了他想要的资料。

    那日离开警局,朝灵犀一直沉默,仿佛生来哑巴般。

    后来,还是女警灵一动,问他是不是听不太懂他们的话。

    原本只是抓瞎一问,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沉默阴沉的男人,缓慢、轻轻地点了点头。

    女警又问:“你是不是也不太会讲话?”

    男人又缓慢、轻轻地点了点头。

    据事后的报告称,女警在上头写:

    [这个男人很奇怪,少有几次开口,用语非常书面化,很有点从古代穿越来的意思]这一句被局长批注“不要套上电视剧的幻想内容”,后面又道,[他在警局的几天,总是沉默,但好像学了不少话,大概是第三天,他第一次和我讲话,已经能够流畅了。]

    [他对我的第一句话是,“那个男的,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女警奋笔疾书:[我都懵了,实在搞不清这个男的的究竟是谁。]

    [后来,我拿了那段时间出入警局的监控,教他指认。]

    [他指了指严先生(局长批注,人家有名字,不要学上的调调,喊人做严先生,直接写公民严永妄),死死盯着,然后又指了指他身边的秘书沈河,脸色有点难看。]

    这份报告是初稿,由于掺和了太多个人情感,女警才在实习期没多久,也是头一次自己亲写报告,不太有经验,所以这份报告有局长的亲自批注,后面应该又重新誊写了一份。

    严永妄权势过人,要来了初稿。

    报告的后面,写警局教了人话,也发觉这个好像脑子有点病的男人,像是从没用过现代设施一样。

    看到会愣住,不明白那个铁皮盒子是做什么的。

    看到电脑、电视也会愣住,听着里头人物演着电视剧,会很安静地看,时不时地皱眉。

    他后来了自己的姓名,生硬而平缓,女警在报告里写:[他自己叫朝灵犀。]

    [问他会不会写字,他看着桌面上的笔,握了握,好像要写,但又很快丢在一旁,摇头。(女警批注,我觉得他可能会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在我们面前写。)]

    [他的脾气不算很好,总觉得很冷淡,但只要提起严先生,他的眼睛都会亮一下。]

    []

    报告的最后,女警写出自己的总结:[他目前没有身份证明,看起来像是曾经失忆过的人,建议查看近年精神病院是否有走失的病人]

    非常科学,非常合理的总结。

    毕竟这种人,脑子里对现代设备毫无记忆,又不爱话,长期哑巴,看起来就像是某些过度服用药物的精神病患者。

    至于怎么会有容颜出色的精神病人警局的态度也挺明了,总不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就觉得他不是精神患者吧?在警局时,他们还联络了医生给他做检查,得出的结果和警察们观察的差不多——不善言辞,对社会了解程度不高,以前生活的环境大概与现实割裂,所以他看起来才会对外界非常陌生。

    又因朝灵犀明显是认识严永妄的样子,在不久后,也联络过严永妄,问询他是否认识他。

    严永妄回复迅速且平静:“我真的不认识他。”

    “至于为什么长得和我有点像,我也不太明白。”

    “现在警方是打算将他怎么处理?”

    严永妄从警察口中得到答案,是他们前几日把他送到城市流浪人口救助区,如今应该在救助区的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寻找工作会,努力融入社会。

    他已经在首都的私人会所见到了朝灵犀,可听警方的语气,好像他们还没意识到人已经失踪。

    严永妄面无表情,淡淡地提示:“我看他脑子不像是健全的样子,你们要叮嘱工作人员心他。”

    这话完,没几个时后,警方又给发来消息,显然极其困惑:“工作人员朝灵犀不见了”

    严永妄用扶了扶额,心:人都已经失踪几天了,我看他已经在首都混得如鱼得水,都能进出私人会所了!

    也不知道朝灵犀是怎么做到的。

    他慢慢敲字询问:救助区应该有监控设备吧?没能查出来是怎么失踪的吗?

    然后,警方的回复让他愣了一下。

    [救助区的监控设备全都坏了。]

    严永妄:

    他面无表情三秒钟,立即破功。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损坏的监控设备一定和朝灵犀有关。

    ==

    如今,摆在严永妄面前的是几个问题。

    一,朝灵犀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二,他为什么会在他面前“我是你爸爸”,他是不是知道当初父母用了他的资料来填充朝倦身份证明的事?如果答案确定,是否代表着他知道“严永妄”和“朝倦”是一个人?

    三,以及,最重要的,缠绕严永妄一时不得安宁的,他究竟是不是父母的亲生孩?

    前两个问题,与朝灵犀面对面坐下聊聊,也许就能知道答案。

    而最后一个问题,也许从朝灵犀那里也能得到答案。

    但严永妄不是很愿意去找他。

    至少不是此时。

    他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情绪具象化表现在他在办公时,基本不会有放松的时刻,眉眼冷峻,语气冰冷。

    秘书部的莫默来送文件时,被老板的冷脸吓得一愣一愣。

    回头就和自己的同事们,这两天不要轻易惹到老板。

    沈河敲门进来,看到老板有点失神地看向窗外,瞳孔黢黑,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呆呆的。

    他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怎么了?”

    严永妄这才回过神,他凝视他的脸,好久不出声,过了会才:“在想事情。”

    沈河很有耐心:“想什么事?”

    严永妄垂眸,:“我爸妈当年去世乘坐的飞什么时候能找到?”

    沈河皱眉,他迟疑了一会,才:“会找到的。”严蚩夫妇当年乘坐的是从首都飞往y国的国际航班,在半途中,因种种原因,与控制塔失去联络。坠原因未知,坠地点位置未知。

    身骸体至今未寻到,黑匣子也尚未找到。

    每年严氏都要花数亿元在打捞身骸体上,如今已经三年,仍旧毫无线索。

    他看起来情绪低落,沈河有点担忧,温和道:“这个点了,休息一下?”

    严永妄撑着额头,疲惫地点点头。从前天在私人会所见到朝灵犀至今,他脑子里一直想着很多事,他的神经一直紧绷,不曾放松。

    沈河给他将办公室里的折叠床展开——这种看起来很不霸总的折叠床,是某日沈河担心他在办公时没法好好休息,特意购来的。

    还挑了最大码,适合他这个9的高个。

    沈河拍拍折叠床床沿,示意他坐过来,好好休息。

    又打开柜子,找到一条毯子,抖了一抖,试图开玩笑:“我的折叠床和毯子准备了快一年,终于派上用场了。”

    严永妄冲他苍白地笑了笑。

    他乖乖躺在床上,视线看着沈河,那一瞬间,沈河的心微微紧了一下。他抚了抚毯子,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片刻后,舒展表情,轻快道:“做个好梦。”

    毯子软软的,搭在他的身上。

    墙壁上挂着时钟,现在是下午一点十分。

    沈河没有离开办公室,他看着严永妄盖了毯子,试图入睡。可总睡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唇色也淡,脸色苍白。

    他的老板,年轻、英俊,有着常人不可匹敌的耐心、毅力。

    在某些时候,是个很会呛人的直男;而在某些时候,又是个很的孩子。

    沈河想,夫人和先生如果知道他们的儿子活成现在这样——是会为他骄傲,还是会感到伤心?

    骄傲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孩子,承担起严氏这个偌大企业的责任,三年至今,一直做得很好;伤心他们唯一、最疼爱的孩子越发冷郁、时常有着心事,甚至没有几个人能够倾吐。

    沈河只希望严永妄一切都好。

    他希望他永远开心、快乐,像是十多年前,第一眼见到他时那样。

    那时候的严永妄,只有十一岁。是个俊美而冷淡的少年,比他低了一些的身高,微微仰着头,认真地看他。少爷是不爱笑的性子,容颜冷淡英俊,有着少年青涩的美,在父母的宠爱下,他的脾气在亲近的人身边,带点难以察觉的体贴与温柔。他伸出,一本正经地对他话,语气虽冰冷,可眼里却是温存的:

    “你好,我是严永妄。”

    “初次见面,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那时候的沈河,受宠若惊地握住了少年的,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

    然后,沈河就笑眯眯,特别开心地,对这个了他九岁的少年:“你好,我是沈河。”

    “初次见面,希望你能喜欢我,未来能习惯有我在你身边的日子。”

    那一天的沈河很开心,为遇到了亲和温柔的老板夫妇,以及和气的少年。十多年后,他还能记起当时的严永妄,虽面上表情浅淡,可眼里含着愉快,他身后,严蚩温柔地在笑,施献缘抱着严蚩的胳膊,望着他们,脸上亦是灿烂的笑意。

    那一幕,定格为记忆中最不忍触碰的伤痕。

    沈河叹息着,轻轻走上前,为严永妄拉了拉被角。

    他翻了个身,抬起臂,半遮住眼皮,倦倦低语:“你累吗?”

    是还没入睡的严永妄。

    “不累,你睡吧,我帮你看看桌上的文件。”

    严永妄沉沉地应了一声,他像是终于能够安下心,闭上双眼,陷入短暂的黑梦。

    “您好,请问您是来找谁的?”

    “我,来找严永妄。”

    前台姐忍不住抬眸看了下眼前的男人——他看起来很年轻,眼神却远超容颜的成熟,五官很英俊,莫名其妙的有点熟悉。

    前台:“您是否有预约过呢?”

    “没有。”

    “但是他应该认识我。我叫朝灵犀。”

    “不好意思,那我打个电话给严总的秘书问问,”前台拨打座,边通话时边看着眼前的男人,“莫默姐,公司楼下有人来找严总,是认识他。”

    “名字叫朝灵犀。”

    挂了电话,前台姐对朝灵犀道:“真的不好意思,秘书需要核实一下。”

    “麻烦您等一等。”

    朝灵犀——缓缓地点了下头,他穿的衣服很光鲜亮丽,但有点不太适合他。尤其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像个穿了鲜艳衣服去送葬的人。

    总之,一个字,阴。

    两个字,阴郁。

    三个字,阴恻恻。

    他脸上的表情极少,专注看人时,会让人觉得那双眼乌黑而冰冷,毫无感情。前台姐本觉得这人样貌不错,多看几眼,就是这多几眼,让她整个人都毛骨悚然起来。

    于是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心里忍不住想:都严总是冰山,我看眼前这人才是冰山吧!

    前台并没有等多久,大概几分钟后,莫默亲自回拨过来:“老板放人上去。”

    “哦对,老板,你记得帮他按电梯。”

    前台呆呆地听着莫默的嘱咐,一脸懵逼地把人送到电梯里,然后摁了按键,送到严永妄的办公层去。

    朝灵犀对于现代设备好像已经有点习惯,他淡定地站在电梯内,等到了楼层,慢慢地走出来。

    秘书部的门半开着,莫默忍不住探头看,就看到个很帅的帅哥。

    她忍住内心激动,低头发消息:

    帅哥!帅哥!是帅哥!

    一时间,群聊全炸开,这个群名为[严总忠实迷妹/弟]的群,里头是秘书部除了总秘外的所有秘书们。

    秘书们踊跃发言:真的很帅啊!

    看起来和老板关系匪浅,不然怎么会让他上专属电梯,再进办公室?

    没记错的话,专属电梯只有咱总秘和严总坐过吧?

    楼上,你忘记林深少爷了吗?

    哦哦哦对不住,忘记还有林深少爷了

    一串发言后,莫默发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帅哥的脸有点熟悉

    前台姐在送走朝灵犀后,忙碌了一会,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见到朝灵犀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她怎么觉得,朝灵犀那张脸,和她们严总的有点相似?

    这个念头一出,前台姐愣了愣,很快又打消了念头——怎么可能,从没听过严总还有别的亲属,更何况,现在再细想朝灵犀的脸,只觉得阴郁占了多半,所谓相似,在与严永妄的脸对比下,更是淡了很多。

    前台姐发自内心地觉得,朝灵犀和她们严总的长相虽有相似处,气质更是有相似处。

    但前者的冷是那种近似阴毒的冷,而后者,单纯就是冷酷英俊的冷,带着人味。

    她越想越对,越想越不敢想——朝灵犀的眼,真是有够吓人的。

    首都,秋中,前台姐被吓得一身冷汗,她口喝了口热茶,心想,下次可不能再贪看帅哥。

    前台姐:真的怪吓人!鸡皮疙瘩都掉一地惹!

    ==

    朝灵犀推开门,看到了严永妄和沈河。

    前者坐在床边,披着一条驼色毯子,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眼神淡漠地朝他看过来;而后者坐在办公桌前奋笔疾书,时不时敲两下电脑键盘——电脑这个词,是他从警局的女警那学会的。

    他关上了门。

    然后对上了严永妄的眼。

    “”

    沉默,沉默。

    沈河在他开门时,就停下了上的工作。他试探性地看向严永妄,严永妄冲他点了点头,他于是就向他走来,然后,利落地关门,出去了。

    朝灵犀就看着他们俩眼神意会,十分默契的样子。

    脸上带了点不愉快,他开了口:“你和他,什么关系?”

    话时带了点轻微的磕绊,像是还不太熟悉要怎么话。

    语调也有点怪,就像是某些只会方言的人头一次学习普通话那样。

    严永妄喝了口咖啡,道:“他,我秘书。”

    “你呢,朝灵犀,你又是谁?”

    朝灵犀:“”

    他组织了一下言语,低声:“我了,我是你——”

    严永妄又喝了口咖啡,继续:“你当时在凌市公墓园逗留了十数日,就学了个‘我是你爸爸’?”

    “”朝灵犀脸色空白,显然被他问懵逼了。

    严永妄放下咖啡杯,慢条斯理地将毯子边缘整了整,又温声道:“嗯?不话了?”

    “又哑巴了吗?”

    朝灵犀:“”

    他呆住,有点窘迫的,声的:“是,当时,只学了那一句话。”

    “但我现在学了很多”

    朝灵犀晃了晃自己的臂,示意他看看他身上的衣服,还掏出一部给他看,“我还会用了”

    “还知道,当时的那句话,有歧义。”

    严永妄沉默看他,不知道他还会什么,于是耐心等待。

    朝灵犀:“‘我是你爸爸’,有侮辱的意思。”

    他慢慢自信起来,略平静地凝视他的面容,微微笑了一瞬。

    :“我应该,‘我是你父亲’。”

    这句话得掷地有声,显得非常、非常自信。

    “对吧?”

    语罢,自信瞬间消退,犹豫不决地询问他的意见。

    严永妄:

    作者有话要:  今天好像没什么话要。就祝大家开开心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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