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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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婵娟想了想,终敌不过寻亲的诱惑,点头下去了,我思考了良久,终于猜到了,其实也不难。

    我猜到了玉凝的问题,便隐去皇宫,讲述了婵娟的不幸和我所知的故事。

    玉凝苦笑,“缘分吧,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芷芙舍不得你,她的妹妹就替姐姐完成心愿。”

    “我想也是。”默默低下头,本想聒噪不停,却发现无从开口,无法开口。

    玉凝毫无悬念的问了他为何没陪在我身边,我抱之一笑,岔开了话题。转问起了她和唐寅,这三年来过得如何。

    “伯虎对我很好,谢谢你,嫣儿,真的。”

    “说什么傻话?伯虎选择的是你,而我爱的是他。”

    玉凝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了下来,我忙安慰着,却听她道:“是,伯虎选择的是我,而嫣儿,另有所爱。”

    我一愣,来不及探究深意,又被她拉住闲话家常。

    “咕噜——”

    玉凝失笑,我摸着发出的抗议的小胃,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这才发现过了晌午。本想邀玉凝下楼吃饭,却被她反邀去了唐家。

    我不是没有拒绝,更不是不想拒绝。但面对小龙女般高含水的双眸,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说来奇怪,一物降一物吧,我就是无法回绝女人的要求,对她们天生慈悲。更何况她说,这是祝枝山、文征明几人的共同心意。

    因见天色尚早,便和赵虎、月牙说了声,雇了顶软轿,和玉凝回了唐家。如唐寅所说,唐广德和邱氏不在,酒肆的生意无人打理,十分萧条。只靠吴贵达一人,绰绰有余。

    见到我,震惊的刹那,打翻了酒盏,被厨房杀出的吴嫂一顿狠骂。

    “吴嫂,别怪小达子了。”

    吴嫂转过身,也是一样的表情,“张,张,张,张……”

    玉凝笑下,“吴嫂,这儿没您的事了,您去忙吧!”

    吴嫂见我和玉凝一起,只得忍了满肚子问题回厨房去忙,临走不忘照着吴贵达的脑袋来了一下,叮嘱他小心干活,收拾好堂面。

    后院依旧如我所熟悉的,分毫不差,唯独多了浅浅酒香,飘逸四方。

    见我心不在焉的闻着酒香,玉凝解释说:“伯虎酿的,读书作画外,每天把自己闷在酒窖里。”

    “他……酿酒?”堂堂的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不务正业,这段史书没提到过呀。

    “是啊,原我也是不解,几次追问,他才说是答应了一位朋友,今生今世,定要为她酿出不辛不辣,清淡爽口的美酒。”

    心里一疼,别开了脸。允君此诺,必守一生,何其幸也,何其悲也……哎,何苦?我们已经结束了。

    友善的黄黄如今是六艺会馆的看门狗,像昨日遇到他们,也是在周臣的瞎指挥下出来买书,唐寅心疼黄黄成天被拴着,才带出来顺便遛遛的。

    玉凝说完,我喷笑出来,黄黄看门?它好像只会欺负猪啊,鸡啊,鸭啊的。

    一个陌生的小丫鬟上了茶,目光流连在我和玉凝交握的手上,脸色一红,退了出去。玉凝轻笑,说我魅力大。我举起交握的双手,笑道怕的她要告诉伯虎,前来捉奸吧!

    “竟爱胡说!可都嫁了人了!”祝枝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竟让走在最前的唐寅身形一顿,险些绊到门槛。

    我忙站起身,故作沉着的和名声鼎盛的江南三大才子打着招呼。

    祝枝山道:“嫣儿呀!难得重逢啊,这几年,是苦是甜暂且抛下,今日我们就是当年的之交好友,不醉不归!”

    憨厚的笑容,较之当年,多了内敛和深意。我会心一笑,“好,不醉不归!”

    文华殿内——

    “臣牟斌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佑樘放下奏章,急急追问,“牟爱卿,可有消息了?”

    “回皇上,确如皇上所料,娘娘是寻水路南下,一路到达杭州。臣派去明察暗访之人,查到娘娘欲在宁波府登船,臣已派人前去追回,请皇上宽心,相信不日会有好消息传来。”

    “查到?”朱佑樘眸色一凝,“如此查到的?”

    “回皇上,臣亲自盘问了船家,并派人在杭州一带暗访,从蛛丝马迹来看,娘娘确实去了宁波府,而从宁波府去往东瀛也最为便捷!”

    “不,不对!”朱佑樘深吸一口气,心中苍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嫣儿,你当真一丝机会都不留给朕?非但执意离开大明国土,还耍着小小的心机?可你,未免太小看朕了,区区一招声东击西,能奈我何?

    “传旨,严守东南沿海一带,泉州、广东是重中之重,以及——”声音一凛,牙缝里恨恨飘出“苏州府”三个字。虽然他不相信,嫣儿会背叛自己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但,不可不防,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会留给其他男人。

    牟斌跪地接旨,心中凛然,若非皇上提点,今次便要栽在皇后手上了。是了,他太小看皇后了,即使宫中不断有她善妒娇宠的谣言传来,可皇后能够帮助皇上出谋划策,指点江山,怎能是单纯的女流之辈?哎,到底是皇上啊,在如此变幻复杂的朝局中,仍能沉着应对,心思深不可测啊。

    “皇上!皇上!不好了!”牟斌还没来得及退出文华殿,就见孙彪神叨叨的冲了进来。眉头一拧,这个莽夫,怎么就是学不会宫廷礼仪?这3月俸禄别想拿了!

    “何事惊慌?御前失仪,成何体统?”怀恩嗔道。显然,他对孙彪也是爱恨交织的,喜欢他义薄云天,却不待见他一身江湖气。

    牟斌觉得自己被打了脸巴子,不管咋地,孙彪名以上是自己的手下呀。

    孙彪一急,扑到在地,“皇上,皇上,大事不好!守,守不住了!太皇太后,带人,带人去了坤宁宫!”

    众人一惊,下意识打了个寒战,只觉一阵彻骨的寒气从龙椅上散发出来,大殿里的空气瞬间凝结了冰晶,艰于呼吸。

    “牟斌,去办你的差!找不到皇后,就不要回来了!”

    “臣,臣遵旨。”牟斌的牙齿不自觉打起了架。殃及池鱼?不,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兼负皇城安全,竟让皇后遁出宫去,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萧飞啊萧飞,平日看你小子仗义机灵,今次我老牟可让你害惨了。

    牟斌知道皇上在气头上,说啥也不敢久留,哆哆嗦嗦向后退去,一不留神撞上了门框。“咣”的一声巨响,文华殿内回音袅袅……

    朱佑樘一拄脑袋,看不下去了,还嫌不够乱吗?

    “牟大人,您没事吧?”

    “没,没事,谢公公关心。皇上,臣,臣失仪了,请皇上恕罪。臣,臣这就告退。”转身的同时传来了更大的噪音,文华殿坚固的红木大门跟着重击无助的颤了颤……

    “牟大人?牟大人!呀!皇上,快传御医吧!”牟斌昏倒前听到了孙彪的声音,这个大老粗还行,知道心疼人,就罚1个月俸禄吧。

    朱佑樘嘴角抽搐,添乱的!赤胆忠心,刚正不阿,处事周正,唯独脑袋转不过个来!哎,要不是皇后和怀恩力保,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早就贬职了。

    深吸一口气,该来的迟早回来,只是没料到竟如此之快,是有人泄露了秘密吗?哼,他倒想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猫腻。

    握紧拳头,冷静地吩咐道:“孙彪,传御医好生照顾牟爱卿;怀恩,随朕去坤宁宫。”

    “臣/奴才遵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欢声笑语不断,其实不知所言。三大才子的名声,早已远播四方,“文鼎”再也没有与“六艺”相较的资本,加之年前周臣千辛万苦把女儿嫁给了应天府的一个年轻官员,据说他老哥现在是活得最为春光灿烂的,连老脸上皱纹都明显渐少。

    听着祝枝山绘声绘色的描述,我把玩着酒杯,失笑道:“瞧祝兄说的,瑶曦小姐貌美如花,才华横溢,提亲的人自会踏破门槛,哪里会‘千辛万苦’那么夸张!”

    一句话,说得众人脸色一变。见无人搭腔,玉凝拉过我,小声道:“周小姐似心有所属,无论何人上门提亲,她皆不为所动。头两年,可把周先生愁坏了,甚至爱女心切,乱点鸳鸯,去征明家提了亲。哎,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的。”

    手一抖,放下了酒杯,原来欠下情债的,不止我一人。是不是所有人的幸福,都要靠其他人的不幸去成全?为什么不能有两情相悦,只有两情的相悦?

    玉凝不胜酒力,很快面色潮红,坐不安稳,唐寅见状,忙让丫鬟扶着先回了房。玉凝一走,我本以为会冷场,却没料到桌上的气氛又上了一个小高潮。祝枝山好像真把我当男人看,拐带着文征明一起更大声的畅所欲言。或者说,我转动着酒杯,淡然一笑,是在提醒我们,各自有了各自的故事,再无交集。

    看着默不作声,压抑的在一旁自斟自饮的唐寅。我有点郁闷,挑衅道:“祝兄呢?何时纳妾?”史书记载,眼前的大明才子们,纵然流连青楼楚馆的风流韵事层出不穷,却无一人纳妾,在这个时代,才子——浪漫的文学家、艺术家,不去纳妾,不去养小,追求他们所谓的灵感和解放,岂不奇怪?

    “嫣儿何出此言?”

    “祝兄当年不是常说心疼嫂子,不忍他一人在家操劳吗?”虽知不该,但我讨厌被人质疑。那会让我想起与他的最后一场“战争”,凭什么清清白白的我,要被犯了错误还遮遮掩掩的他质疑?

    “嗯哼~”文征明也想起了当年我在百韵楼里,信誓旦旦教训他们狗屁齐人之福的一幕,极不自然的清着嗓子。

    “哈哈……”祝枝山混不在意的大笑出来,“为兄当年是不懂惜福啊。”看着唐寅,别有深意地说:“而今明白了,身边有个爱你的女人,时刻想着你,惦记你的女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着,那便是幸福啊。如何能朝三暮四,对不起妻小?”

    我低下头,再也笑不出来,突然觉得自己无聊之极,以伤害别人来取悦自己。祝枝山从艳情的死中,了悟到幸福真谛,是何其不易……可他呢,身在福中不知福,当真不懂吗?

    “是嫣儿多言了,自愿罚酒三杯,祝兄切莫介意。”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作势又要拿起酒壶。却被唐寅按住,“这酒烈!少喝点!”

    温暖的气息从覆盖着的大手传来,指腹的厚茧诠释着他的成长成熟,分明是正常的碰触,我却感受到了无限的情意,气氛微妙起来……

    祝枝山、文征明傻眼了,不住咳着提醒我们他二人的存在。我雷击般收回手,可唐寅仍执拗的按住酒壶。

    “啊,啊,啊那个伯虎啊!这酒是烈,我和祝兄喝得都上头了,难得嫣儿回来一次,不如把家里珍藏的美酒拿出来吧!”

    “家里哪还有珍藏?这便是最好的北方烈酒了,祝兄不是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吗?”唐寅无精打采应着,大手缓缓滑下酒壶。

    文征明轻推了下祝枝山,祝枝山忙道:“啊对,不过,不过,嫣儿是个女儿家,这酒太烈了不适合,不如把你酿的那种清新爽口的美酒取来,呵呵,哈哈……”

    唐寅低下头,幽幽地说:“尚未酿成,辛辣残留,不足以待客。”

    “这话怎么说的?闻着满院子酒香就知那酒绝非寻常了!”文征明附和。

    唐寅看向我,有点胆怯,有点底气不足,似在渴求,轻声问着:“嫣儿想喝吗?”

    我心里一阵酸楚,故作无谓,“随便吧。”

    “怎么能随便,嫣儿不想尝尝?”

    我恨极了迟钝到残忍的祝枝山,咬紧牙关,认真说道:“酒永远是酒,再好也改不了酒的本质!我不爱喝酒,以前不爱,以后也不会爱!”

    唐寅惨笑,“如此说来,不尝也罢。”

    文征明觉出气氛不对,拿起酒壶帮众人满上,可才给我的杯倒满,酒壶就空了。却也不敢提取酒的事,尴尬在一旁。

    唐寅接过酒壶,“天意吧,想不想,也得尝尝了。”

    我拿起酒杯潇洒的一仰脖,个中滋味只有心里清楚。

    新取来的酒,果然与众不同,沁人心脾的幽香,入口清新滑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似酒非酒。即使是没有酿成的半成品,也是我喝过的人间极品。每一滴,沿着口腔,洒在了心尖,眼眶一热,原来,这是心意的味道……

    祝枝山和文征明的酒量几年前就不是唐寅的对手,转眼间便烂醉如泥。唐寅招呼来吴贵达和唐福,一起将二人送走。我见天色不早,本也想告辞,却头晕目眩,站不起身,无奈之下又坐了下来。见几人走远,鬼使神差的重新拿起酒杯,或者,我本质就是无耻的人,明知不能给予未来,却贪念那份真挚的温柔。

    “醒醒,醒醒,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

    我抬起混沌不清的脑袋,借着摇曳的烛火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熟悉的气息,却看不分明。支撑着身体歪歪扭扭站起,双腿一软,朝人影扑去。

    我闭着眼睛,嘻嘻笑着,“痒,佑樘,别闹。”

    一句话,顿时让耳窝处的痒痒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被晾在一边,刚要张开眼睛却被人打横抱起,大踏步朝门外走去。我惧寒的往里蹭蹭,迷迷糊糊想着,咦?坤宁宫门窗没关好吗?怎么有这么大的风。

    哈哈哈……

    无论是日常御膳还是宫廷宴会,他都极少饮酒,少有推脱不掉的,也是浅尝辄止。若非以前在苏州时不止一次的逼着他陪我喝过酒,知道他的酒量,怕是我也会误以为他不会喝酒呢!

    记得一年中秋,百官同宴宫后苑吟诗赏月。我曾笑问他这么拘谨是不是担心酒后失仪,毁了在满朝文武面前苦心经营出的英明神武形象。他苦笑,说在我面前自己总是那么不堪。

    我调笑,“哦,那你说为什么?”

    记得他的答案只有短短的四个字——“酒能乱性”。

    当时还佯装恼怒,眯着眼,问他想去乱谁的性。他坏笑,说我知道。然后不顾满苑子朝臣集体的一脸错愕和经典的吞鸡蛋嘴型,一把抱起我回了坤宁宫,好一番颠鸾倒凤,直到我连连求饶,说不敢再乱说话了,他才肯放我休息。

    究竟是何原因,让他沾上了一身的酒气?记忆的种子破土萌发,迅速生在着,无情的背叛、太皇太后的懿旨、激烈的争执、愤然的转身、空旷的坤宁宫……一幕幕如放电影般在脑海中闪过,千回百转柔肠寸断,徒留无尽的互相伤害……

    泪凝于睫的瞬间,我张开了清凉的双眼,伤感中不再迷茫。看清身上忘情的男人,看清一如4年前,我借居时一模一样的房间,心一酸,歪过脑袋躲开了他的唇舌,“伯虎,你干嘛?不要这样!”

    “嫣儿,不要离开我,不要在离开我,好吗?”男人沙哑的恳求着,喘着粗气又压了下来,唇片在我脸上辗转反复。摩挲着飘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从你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不让你再有机会离开!”

    “你在说什么?!”我拼命把他推起,却看到他眼中有着比我还多的晶莹,纠结着无限痛苦的晶莹。

    “皇宫不适合你,他不适合你!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嫣儿,我们走吧,天涯海角,山林野居,闲情逸趣,才是你我想要的生活!”

    “伯虎!你喝多了!”我一手护住胸前,一手扯过压在身下的衣服。

    “不!我没有!”他红着双眼大吼着,向我下身游移的手早已折返回来,微微颤动着握住我的双肩。

    “清醒点!你我都是成了亲的人!”我吼了回去,无媒苟合,让我如何面对玉凝?更何况我的家庭,我的幸福,就是先后两次被这种龌龊的行为破坏的!

    “你以为我愿意?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投入他人怀抱,还要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为妻!”

    “不要胡说!”我急了,试图通过否定他错误的观点为自己创造机会。而眼前近乎癫狂的男人彻底丧失了理智,悲哀的是,这份冲动早已由情欲,转为了无助和愤恨。

    “呵呵,哈哈……”惨淡的笑声回荡在熟悉屋子里,别样的陌生凛冽。

    “你难道不知?”他笑道:“那好!我告诉你!都是他!是你的皇帝下旨让我娶的玉凝!为什么?他已经得到了你,还要如此逼迫我?!”隐忍的汗滴和不甘的泪水交织着,潺潺点点落在我白皙的皮肤上,彷佛岩浆般撩起了火焰,烧得心底生疼。

    “不,冷静点,伯虎……唔。”嘴唇被他大力的封住,两只大手带着非同寻常的热度更加肆无忌惮的在我身上游走,厚茧滑过的地方掀起了阵阵屈辱的涟漪。

    我咬紧牙关,不让他进入,消极抵抗着他的攻城掠地,眼泪不争气的流出,冤孽啊,怎么造下如此冤孽?

    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泪水,染湿了我鬓发,淹没了我的脸颊。而狂暴的男人终因此颤抖着停止了侵略。

    “嫣儿,别哭,别哭,是伯虎不好,伯虎不该!不该这么对你!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迷离的双眼溢满了春水,大手怜惜的抚过我的脸颊,是那么轻,那么柔,生怕伤到我娇嫩的肌肤。

    机不可失,我使出全身的力气,不顾一切的推开了他,跌跌撞撞滚下床,草草系上亵衣,抓紧衣襟朝门外冲去。

    推开大门的一刹那,叫嚣的世界安静了……我看到了更多的泪水,铺天盖地,泉涌般从玉凝那双清澈的美眸中倾泻而出,那复杂到无助的目光,让我恍惚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我疯了,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何沦落至斯,无耻地再次伤害了她。无颜面对,无法面对,我歇斯底里的飞奔出唐家,将那声声痛苦深情的呼唤远远抛在身后。

    “嫣儿,嫣儿,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香儿?香儿,香儿你怎么了?血?嫣儿!不要啊!”

    脚下不自觉一顿,紧咬下唇,再也没有脸回过头去。

    空旷的大街上,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落魄女子,在泪眼迷离中漫无方向的奔跑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月夜的孤苦宁静。我下意识转过头去,为首一匹壮硕的骊马上,一个强壮的身影狞笑着望向我,那双隐在夜色下的无底黑眸,隐隐泛着暗绿色的幽光,似草原上奸诈的狼王看到了渴求已久的猎物……

    “找到了。”地狱使者的声音响起。

    是他?!我本能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转身要逃,却被长长马鞭的拦腰捆住。来不及惊呼,人已腾空而起,转瞬之间,狠狠落到了马背上。撞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实在没控制不住,酒污饭菜顷刻吐出。

    “脏女人!”身后的少年厌恶的咒骂着,嫌弃的看着我不小心吐到他腿上、心爱坐骑上的污物。

    我吐得喉咙酸疼,浑身乏力,只能不满地回视粗鲁的少年,用凛冽的目光控诉他不人道的兽行,不断腹诽他变态的心理。

    “夫人!夫人?!”夜风送来了萧飞的声音,我仿佛看到了生的契机,挣扎着想发出声音,只觉耳后阴风扫过,脖筋刹那间疼到痉挛,我死猪一样横挂在了骊马上。

    耳边依稀响起断断续续的打斗声,最后的记忆是月牙撕心裂肺的一声“萧大哥”……

    佑樘,你在那儿?守着你现在的妻儿吗?你好狠的心啊……  紫禁城,坤宁宫里——

    朱佑樘猛然惊醒,冷汗浸湿了背脊。他长嘘一口气,疲惫的翻身坐起,深邃的双眸在跳动的烛火下,依然看不分明。只有急速起伏动荡的胸腔,证明了他的狼狈,他的惊魂未定。

    刚刚在梦里,他分明听到了她的呼唤,那让他朝思暮想的声音,似乎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的危险。不,不会的,他喉结动了动,自我安慰着,萧飞武功高强,忠心耿耿,一定会誓死守在她身边的。

    外间的小太监听到了动静,匆匆进来伺候,却只见到皇上失魂落魄的坐在龙床上。看到他们,淡淡问了声“什么时辰了”。

    “回,回皇上,方至寅时。”小太监小心翼翼答着。自从皇后失踪后,皇上就睡不踏实,时常彻夜不眠,坐在坤宁宫里发呆。哎,原本皇后在时,皇上都能安睡到天亮,晚上根本不必伺候,那时当夜值,简直就是享受。不比现在,一刻不敢偷闲,夜夜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听着里间的动静。

    “才寅时啊。”朱佑樘叹息一下,打发了几个小太监下去。披上外衣,坐到了书案前。看着一本本上疏国事,那些永远批阅不完的奏章奏折,明知百姓为先,明知朝廷要紧,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嫣儿,你千万不能出事,千万不可以出事啊!朕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啊!

    想起白日里,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与皇祖母的正面冲突,心情压抑到了极点——那真的是他吗?什么养育之恩,什么皇室体统,无论怎样权衡轻重,其实在他心里,仍比不上深爱女子的一颦一笑。

    若非母后帮忙,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皇权对后权吗?天啊!太皇太后,哎,冷静的想想,有时真如嫣儿所说,倚老卖老。可事情闹大了,怕是仅凭他的一己之力压不了多久了,毕竟皇后擅自离宫,有违国法,有损国威,坏了皇室的尊严体统。于他,当然可以不顾一切的包容她,保护她,只要她肯回来给他这个机会。可是,如若被有心人大做文章,那后果不堪设想……

    朱佑樘闭上了眼睛,有的事情,就连他——坐拥江山的帝王,也不敢想象。嫣儿,不知道吗?只要你肯回来,哪怕你真的去苏州府找他,自己也可以谅解,可以接受,只求你一定要回来呀!

    思念是世间最残忍的折磨,如万蛊噬心,消磨着人的意志,直至萎靡颓废。这最残酷的刑罚,纵使是笑看人生的他,也撑不下去了。

    卯时一到,年轻的帝王再次披挂上阵,在前呼后应下,掩饰了所有的焦虑。故作淡然,以高傲的姿态,沉着的坐上龙辇,开始了新一天的煎熬。

    马背颠簸,我逐渐转醒,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被拦腰抓起,被米袋一样抗在一个宽厚结实的肩膀上。耳边风声一过,被狠狠扔在了地上。

    妈呀,浑身那叫一个疼,要不着初春穿得厚,我非摔得头破血流,不,浑身是血不可。NND,是不是男人啊,这么粗鲁!对女人出手,分明禽兽不如,是畜生,是野兽!

    “还要装死吗?”幽冥般的声音响起,不同于子夜的冷酷,而是彻头彻尾的残酷,压迫得人艰于呼吸,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我强撑着被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身子,高高昂起骄傲的小脑袋——丫的,输人不输阵!眼珠子一转,顺便查看地形。

    呃,诱发无数强奸案的“罪魁祸首”大木床、掉漆的四方桌、勉强放稳的长椅、烧剩下一半的蜡烛……客栈,该是客栈吧。可这么破落,仔细听听,外面竟没有一点声音,莫非,莫非是荒村野店?

    眨眨眼,太容易让人遐想了……

    犀利的目光看似随意的打量着我,忽然一眯,集中到了我的胸口。我不得已收回游移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衣衫凌乱,亵衣半开,裸露出的锁骨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吻痕和齿印。脸一红,手忙脚乱的整理起衣服。

    再抬起头,阴狠的目光中竟多了几分饶有兴致。我敏感的向后退了退,聪明的低下头示弱。让这只野性未除的小公狼饶有兴致,绝不是一件好事。

    我忍住想抽他一耳光的冲动,装经验老道?就这手法?还嫩点吧!

    淫爪向下滑去,揽住我的纤腰,又捏了一把,“朱佑樘很享受嘛!难怪他夜夜宠你,不知疲倦!”

    丫的,当我们种猪和母猪啊!嗯哼,好吧,他是种猪,发情的种猪,可我不是只会下崽的母猪。

    见我不语,只是恶狠狠的望着自己,笑意更浓,“今儿个也轮到本汗享受下他的女人了,哈哈……”

    我深吸一口气,妩媚地扭动身体,巧妙的甩来狼爪,坐到了地上,“我说巴什么特,小小的孩儿,健康成长更重,别那么些污七八糟的想法!”

    “女人!我再说一次,我叫巴、图、蒙、克!”一字一顿,因为我再次亵渎到他心中的神祗。

    我讪笑,刺激小P孩真容易。他的心机真如朱佑樘所说的深不可测吗?

    巴图蒙克一拧眉,知道我是故意的,气得脸色发青。再次近身,将手伸进我的领口,青涩却不带羞的在我锁骨上摸索着,大有向下的趋势。

    我忙打掉他的手,“想什么想!小色狼!”

    “哼!朱佑樘可以,那个苏州府的小白脸可以,怎么?偏偏伺候不了本汗?”

    我气结,我是妓女吗?伺候你们男人玩?

    “哟~吃醋了?我们是成年人耶,怎么玩都行,不比你个亲亲小破孩儿,还是快回去找你那个‘妻母’满都海吃奶去吧!”

    巴图蒙克眸色一凛,瞬间罩上了浓厚的杀意。那目光彷佛是把牛角弯刀,割断了我柔嫩的粉颈,我下意识抓紧领口,好像是说过了点——不过,他的确和成化皇帝一样玩超龄姐弟恋啊,一个差17岁,一个差15岁,在这个时代,真的可以做娘了。

    “女人,你不该羞辱她,激怒我!”说着,解开了腰带,然后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诉的事情。

    我颤抖着不住往后退,这孩子是比我小,小了整整5岁,我才总不拿他当回事的。可他已虚满18了,朱佑樘这么大都被我勾搭上床了,擦汗,是我被他勾搭上床成了小受……在这里,这个年纪都成亲,甚至有孩子了。话说,其实,朱佑樘和我不止一次的提过,眼前的少年,也许该叫青年,和他那个36岁的满都海汗王妃,有了图鲁博罗特和乌鲁斯博罗特一对儿可爱的双胞胎。

    高龄产妇少年夫,比较高产双胞胎吗?望天……

    心中一阵感伤,可惜我和他结婚4年了也没有孩子,真是命吧……

    “女人!想什么呢?他没告诉你做这种事情时,不能分心吗?”又是那个故作老成的声音。

    我嘴角抽搐,可惜在H这个事关人类繁衍的大问题上,我还是不把你当盘菜。我咕咚着小嘴,计上心来。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嗯?”说话间,衣襟敞开,露出了黝黑的皮肤和坚实的肌肉。我咽了口干沫,这身材,倒三角,八块腹肌,和子夜有一拼,没治了!毕竟是马背上长大的孩子啊!

    丫的,回去让朱佑樘练仰卧起坐去!不练出八块腹肌休想再碰我……我咬紧下唇,恍然记起,我们已经成为了平行线,此生此世注定不会再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