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南柯梦 第二百三十三章 抓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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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叹了口气,摸摸怀里的炜儿,心绪烦乱。爹娘都是偏心的,客观的说,我对炜儿是天性使然的母子情深,即使他再淘气再气人;对照儿,怕更多的是由怜生爱吧。

    “炜儿睡着了?来,给朕抱抱。”

    我把宝宝递了过去,朱佑樘亲了亲,放在身侧的小床上——这是我一再建议下,他找来能工巧匠,特制的小摇床。

    转身哈下腰,把正在系好亵衣的我搂在怀里,邪邪地往我耳窝吹着热气,“看炜儿吃得那么香,奶娘的奶都不爱吃了,成天缠着你,让朕好嫉妒,朕也想尝尝了。”

    我白了他一眼,“什么你都想!”

    “炜儿都4个月了,加上你生产前那两个月,都大半年了,朕真的好想你。”

    “我点点他的肚子,八块腹肌练出来再说!”

    “嫣儿不是说,六块腹肌已属难得了吗?”他的呼吸沉重起来。

    “八块更难得!”

    “哎,朕慢慢练,慢慢练……”翻身把我压倒在身下。任凭我怎么掐,疼得吃呀咧嘴的也不肯放手。我幽幽叹息,算了,把他也憋坏了,不难为他了,八块腹肌啊,我还是自己YY吧……

    云罢雨歇,我疲惫地靠进他的怀里,掐掐腰上坐月子养出来赘肉,不无担心地低声感慨,胖了好多。他轻笑,“放心,朕不嫌弃你。”

    “哼!分明是你把我养肥的,还敢嫌弃我?”

    “哎,朕不是说不嫌弃了吗?再说,朕是真心希望你胖点的,怀孕那阵子,除了肚子圆圆滚滚外,身上一点肉没有,朕看着这个心疼呀!”

    “哎,”我也叹息一声,方向却截然不同——“妊娠纹好重,好丑!”

    “胡说!很美,真的很美。”大手**上我的小腹,索性坐起身仔细端详,“这些曲线,每一条,每一道都与众不同,像有灵性的花纹,妖娆炫丽。分明是大自然最完美的杰作,证明着我们不变的感情,我们爱的结晶。”

    “花言巧语!”我嗔了一句,却在心里乐开个花。

    他笑下,倒回床上,“君无戏言,朕贵为一国之君,岂会刻意哄骗于你?”

    “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嗤之以鼻,旋即想起萧飞、王啸云和孙彪离京已有月余,便问道:“萧飞他们何时回来?月牙前日还问我来着,你也是的,王啸云他们回沧州府探亲,让萧飞跟去干嘛,人家小夫妻的,不知心疼!”

    “哎,人家小夫妻分开一个月你就惦记,朕和你分开半年多了,你都没……哎哟!嫣儿,别掐朕啊,朕哪句话又说错了?”

    “岔开话题就是错!”

    “他们是兄弟嘛,这回乡自然要一起回了。”

    “屁,萧飞是京城人士好不好!

    “呃,嫣儿不是说过,要有什么,什么年假带薪的嘛,朕想,萧飞一直忠心耿耿的,就让他也自在几天,出去转转,许是兄弟情深,便同往沧州了,这些朕哪知道!”

    “真的?”我将信将疑。

    “朕何故骗你?晚了,睡吧,刚折腾那么久,朕也累了。”他连连打着哈欠,转头假寐。

    “哟,上年纪了,体力不行了?”我坏坏的说。

    “朕老没老,你心里最清楚。好了,早点睡吧,乖。”说着帮我掖了掖被角。

    我合上眼睛,真的是这么简单吗?

    一个月前,文华殿——

    朱佑樘眸深似海,握紧了双拳。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感受着文华殿里的空气结成冰晶,大气不敢喘一下。

    他清楚的记得眼前这幅惟妙惟肖的叛逆仕女画,正是当日六艺会馆与文鼎书院才艺比拼时,另一个男人技惊四座的杰作。眉头一蹙,想不到时至今日,他还留着此画,存着非分之想,哼,更有人敢将此作呈现给朕,挑战朕的威仪,决不可饶!

    本要唤来牟斌,派锦衣卫处理此事,转念一想,牟斌并不知当年种种,此事关乎皇后清誉,更不宜搞得满城风雨,遂传来了王啸云和萧飞。想了想,又加上了孙彪,自皇后离宫受伤后,他便自责不已,终日郁郁寡欢,该给他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了。

    “都明白了吗?”

    “臣等明白!”

    “再将此画交还与他,告诉他,朕念及当年之情,更怀惜才之心,叫他好自为之!至于那个应天府的王侍郎,你们也去查查。”

    “臣等遵旨。”

    鹅毛大雪一连下了几天,难得天气转晴,听闻宫后苑里梅花盛开,美不胜收,我抱着炜儿去赏玩。

    忽见人影闪过,定睛一看,是萧飞他们,忙喊了过来。他们几人一惊,大概没料到大冷天的,我会抱着孩子在宫后苑游赏,怔了一瞬,才过来施礼。

    “不必多礼,萧飞呀,有没有给本宫带回沧州土产?”

    “呃,呃,娘娘,臣……”

    “哎呀,没带就没带啰,瞧你们几个,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怎么,路途不顺?”

    “回,回娘娘,尚算顺利,只是,呃,只是大雪封门,臣等延误了回京时间,正要向皇上请罪。”王啸云低头答道。

    “哦,那快去吧!”我傻笑,见几人走远,敛去笑容,错觉吗?在躲我,在避我。

    文华殿里——

    “臣等参见皇上。”

    朱佑樘抬起头,吩咐身旁的小太监退下,才让几人平身。

    “如何?”

    “回皇上,臣已查明,此事系王侍郎贪图富贵,为巴结皇上,不择手段所为,与唐寅无关。臣等已将王侍郎正法,特来领罪!这是在王侍郎家中找到的账本,请皇上明鉴。”

    朱佑樘随手翻翻,冷哼一声,“果真是个贪官!”

    “皇上圣明!”

    “既知朕圣明,缘何不据实相告?王爱卿,你和萧爱卿可不是莽撞之辈。”

    “皇上恕罪!”三个人忙跪地叩首。

    “你们且先说来,恕与不恕,由朕决定!”

    孙彪看看王啸云,又瞅瞅萧飞,把心一横,反正自己在皇上也是大老粗一个,不若由他开口。“皇上呀,臣等贸然行事,斩杀朝廷命官,却是意气用事,但臣等无悔!”

    “哦?”

    “皇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萧飞哽咽。

    “说下去。”

    “是。皇上,那唐寅,唐寅一家皆被那个王侍郎所害!臣等到时,唐家还是白幡孝服,惨不忍睹!”

    “竟有此事?”

    “回皇上,臣等多方调查得知,王侍郎觊觎唐寅才华已久,仗势欺人,屡次登门索要字画。后因所献字画未能博得龙颜大悦,遂报复唐家。先是几次三番雇佣苏州地痞,阻碍唐家生意,后,后造谣生事,说唐寅之妻徐氏,乃是当年的苏州花魁玉凝姑娘。此谣言一出,便有登徒子不知所谓,屡屡上门骚扰。可怜徐氏有孕在身,怎经得起如此重伤?郁结之余,早产下一男婴,可,可母体虚弱,产后热盛,未几,便香消玉殒了;那婴儿,那婴儿先天不足,三天后,也随母而去。祸不单行,不久后,其父唐广德,突发中风,黯然离世,臣等,臣等刚到苏州府时,唐母邱氏也因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撒手而去了。皇上呀,短短几个月时间,唐府一家五口从幸福美满沦落至斯,皆因歹人一己私欲而起!臣等,臣等听闻那个蛇蝎心肠的王侍郎还要对唐寅过继给叔父的妹妹下手,实是忍无可忍!皇上,请皇上过目,这是唐寅写给好友文征明的一封书信。”

    朱佑樘低头看着,只觉手中薄笺重达千斤,“不意今老,事集于外,哀哉哀哉,此亦命矣……不幸多故,哀乱相寻,父母妻子,蹑踵而殁,丧车屡驾,黄口嗷嗷。”

    颤抖地放下信笺,声音有些嘶哑,“南京礼部侍郎,行为不端,撤销生前一职,不予史载!罪及三族,流放边陲,永世不得录用为官,凡参与者,严惩不贷……”  我不清楚原因,但不等于我迟钝,萧飞几人回来后,都有些心情沉重,连他也变得抑郁。每每追问,都被他拿调皮的炜儿当借口,岔开了话题。

    偶一日,他兴奋的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太监,来坤宁宫找我。

    小太监一见我,立刻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嫣儿,朕想让他留在坤宁宫伺候,你身边除了婵娟,也该多个知冷知热的机灵人。”

    “还是留在皇上身边吧,坤宁宫的宫人、太监不少了。”我笑下,实在不喜欢这些不男不女,并引以为荣的公鸭嗓留在身边。

    “这……”他自然猜到我的真意,“李广是个难得的人才,留用几日你便知道了。”

    我有点奇怪,他向来不喜欢拿腔作态,因何对一个奴才如此上心?

    “嫣儿,还记得李远吗?”

    我脑中快速回忆,李远,好像是自小伺候他长大的小太监,就是在苏州府畏罪自尽的那个,木讷的点下头,“难道,难道他是……”

    朱佑樘笑笑,“朕也是今日询问才知,他是李远的亲弟,自小随师父入山修道,是看了他哥哥生前留下的家书遗言,才毅然决然自宫入宫的。”

    “原来如此,即是这样,更该留在你身边伺候。你身边没个放心人,我也不安心不是?”

    “嫣儿,李广自幼修道,颇有心得,深谙符箓之术。你身子弱,朕想他为你祈福,修身养性,调理生机。”

    我失笑,虽然自己穿越了时空,但对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还是不信。摇摇头,把李广又推给了他,委实不愿意坤宁宫乌烟瘴气,整得和神堂似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李广留在身边伺候。

    晚上,又和我提起这事,还送了我一个李广亲制的养生小符箓。

    我摸摸“凤启”,“我觉得玉更养人!”

    “‘凤启’非玉,乃是凤主舍利!”

    我挠头,封建迷信要不得呀!

    解开长发,倒在床上,让他帮我按摩脊柱,随口问道:“你怎么这么待见李广?就因为他是李远的弟弟?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呢,凡人家的孩子更是参差不齐了!”

    他手下不停,“朕明白你的意思,朕派人查过他的底细,确是李远的亲弟;加上他生得极像张敏,眉宇慈善,初始朕误以为他是张敏的族亲呢!哎,嫣儿知道张敏吗?朕提过的。”

    我点点头,“就是那个送你蜜糖粥糊吃,帮母后养大你,还在安乐堂助你几次逃过万贵妃追杀,在先帝面前为你们父子牵线搭桥,最后,最后吞金自尽的那个人,对吧?”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我耷拉下小脑袋,无巧不成书啊,李远的亲弟弟,长得还像张敏,这个李广真真是个人物。哎,天意吧,换成我,也得高看一眼呀!

    大年初一的宫宴上,他只简单吃了几口。提早结束宫宴,抱着炜儿和我回到了坤宁宫,一家三口围着紫铜火锅,为我庆生。

    我始终幸福的笑着,26的生日,有夫有子,其乐融融。一时兴起,不免多喝了几杯,倒在他怀里撒娇,含糊不清地说:“其,其实,姐弟恋不错,像姐姐我就找对老公了!”

    他非常不喜欢我提比他大一岁的事实,责备了句,“又在胡说!”

    “我没胡说!”我撒酒疯,醉眼迷离地瞪着他,“你还没过生日呢!实际年龄是24,我是货真价实的26,有什么错?”

    “好好好,没错,没错。”他宠溺的笑笑,把我放在了床上,体贴地帮我脱掉层层外衣。我迷迷糊糊配合着,脑中还在纠结几个数字……26了,初见时,我才16,一晃竟有十年了。

    哎,24岁,却已君临天下多年,24啊24,脑中灵光一闪,猛然记起了史书上关于唐寅的记载,过去一年,我初为人母,幸福无比,竟忘了他在24岁这年的劫难……

    “怎么了?”朱佑樘见我肌肉发硬,担心的问。

    “没。”我慌忙把头侧到一边,醉意全消。不知他现在怎样,是否真如史书记载般凄惨……闭上眼,难道真的是命?

    李广的确机灵,较之其他太监,更懂得揣摩圣意,能够提前为他打点好一切。为人乖巧,不张扬,不造作,用得既安心更舒心。还时不时的祈个福,念个咒,整几个辟邪的小玩意,朱佑樘对此非常满意,偶尔还会在我面前炫耀,说我错过了宝。我笑笑,我的宝儿,只有怀里闭着眼睛大口吃奶的小猪羔——炜儿。

    不过,有一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因此对道教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时不时拉着我念上两段《道德经》、《太平经》,我对中庸之道实在不感冒,听烦了,便嗤之以鼻。

    “你还想修仙不成?赶明个御剑飞升,再遇上个赵灵儿,来段仙剑奇侠传!”

    “嫣儿,哪里来的仙啊,灵的。朕以道为最高信仰,道者,清静淳朴,无为无私,主宰万物而不自恃,任物之自然本性……”

    “停!太深奥了,不适合我!”

    “哎,”朱佑樘摇头叹息,提起笔在宣纸上写道:习静调元养此身,此身无恙即天真。我撇嘴,真想成神啊,索性抢过毛笔补充了两句:周家八百延光祚,社稷安危在得人。

    “这,这不伦不类呀,前道后儒,不甚通顺。朕言之道家养身气韵,嫣儿则是儒家的‘文以载道’!”

    我刚要回嘴,有太监通报李东阳大人求见。国事要紧,他忙宣了进来,李东阳对我出现在文华殿习以为常,却讶异于没多少墨水的我拿着毛笔在指间转着玩。听闻刚写了首诗,忙求来借阅,赞曰:“大哉王言,众理兼有,惟德与功,为三不朽。”

    我喷笑,“三不朽”,乃指立德、立功、立言,这马屁拍得未免太响了。

    “嗯哼~”清清嗓子,“李大人不愧为本朝才子,知名诗人,阿谀奉承都与众不同。”

    “娘娘。”李东阳一窘,面上挂不住了。

    朱佑樘忍俊不禁,让我抱着炜儿先回了坤宁宫。

    李东阳走后,朱佑樘对着宣纸上的诗句发呆。遗憾的摇摇头,“梓童为何不懂朕之一番苦心?”

    “皇上,”李广上前一小步,“娘娘非此间凡人,见解自有独到之处。”

    朱佑樘点点头,轻叹一声,“上次提说之事,尔真能办到?”

    李广慌忙跪地,“皇上,道学密宗,传言有红破天维,掌管时空之力。然扭转乾坤之秘术精深,奴才道行浅薄,亦无把握,尊师智空道长,诸位师伯亦不敢妄动神力!更何况,无私之心,忠诚之志世间难求。加之此法霸道,耗时耗力,非三年不能见效,无论成败,都将耗费祈愿者一半阳寿,实非常人可忍。”

    朱佑樘沉默,想起皇后在坤宁宫中落寞的望着蔚蓝的天空,时常心不在焉的样子;忆起无数个夜晚,她在自己怀中梦呓着妈妈,梦呓着家……心里一阵揪痛。皇后再招摇,再嚣张,始终站在身后支持着自己,在满朝文武,在天下人面前,撑足体面。连照儿的事,她也默默忍下,这么多年了,更是为了自己,放弃了追求,困守皇宫……有负她太多太多。若是可能,圆她一个回家的梦想,或者,才是最好……

    低下头,轻抚上她把玩过的毛笔,幽幽地说:“容朕再想想。”  初春时节,阁老重臣丘浚因病去世。其实去年,丘浚已因“目疾免朝参,及是右目失明,然性嗜学,虽老疾,披览经籍不辍。”更可贵的是,丘浚为官四十载,两袖清风,仍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朱佑樘感念之余,追赠太傅,谥文庄。

    “……理财为天下之要道,财用为立国之本……”放下《大学衍义补》,感慨颇多,懂得财政问题直接关系到国富民强。国家理财,是为民而理,理民之财,要注意发展生产,使黎民富足,反对将国家财政专门用在皇帝一人身上的人实在太少了,在这个时代,更是罕如沙金。

    丘浚一死,阁臣空缺,他索性提升谢迁、李东阳入内阁。一时间,在朝廷里掀起不小的波浪。不是这两位大臣不行,他们无论人品,才学,还是政治能力,都得以服众。只是同时提升两人,如此一件国家大事,却被皇上轻易定夺,委实震惊。庆幸的是,两人不负众望,与刘健并列阁老,“三人同心辅政,竭情尽虑,知无不言。初或有从有不从,既乃益见信,所奏请无不纳,呼为先生而不名……”

    天气变热,转眼炜儿满一岁了。朱佑樘把太皇太后、皇太后、太妃们和朝廷重臣一并邀到坤宁宫,看炜儿抓周。我皱眉,这算什么?把我儿子当猴耍呀,任人围观,便不悦的站在一旁。

    奶娘抱着炜儿沐浴净身后,换了新衣回来。朱佑樘一脸的骄傲,笑着张开双臂,“来,给朕抱抱!”

    奶娘忙快走几步,小心翼翼的将炜儿交给朱佑樘,注意力瞬间汇聚到了今天的小猪脚上,众人争先恐后拍着经久不衰的马屁。我自觉无聊,眼风一扫,正看到朱厚照在殿门口落寞地放下高高举起双臂。

    无神的双眼,黯然的神色,让人心酸。下意识伸出手臂,“照儿,来,来母后这儿!”

    朱厚照立刻抬起小脑袋,在人群中搜索着我的身影,刹那间,眼中恢复了光华。“母后!”甜甜叫着,“吧嗒吧嗒”连跑带颠冲进了我的怀里,不住蹭着,小脸埋进我的双峰。

    我笑着搂紧了他,一使劲抱了起来,“哎哟,母后快抱不动了!”

    朱厚照无辜的嘟起小嘴,可怜巴巴地说:“都怪照儿太重。”

    我亲亲他肥嫩的脸蛋,“傻孩子,照儿长大了,变重了,母后开心都来不及!”

    “真的吗?”朱厚照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单纯的问着。

    “当然是!照儿要快快长大,读书习武,成为文武全才!超过你父皇!”

    朱厚照扭着小脑袋,“母后喜欢文武全才?”

    “当然啰!”

    认真点点头,“照儿一定做到!”样子像极了拼命摇着尾巴讨好主人的小狗,天啊,狗,什么**喻!

    眼帘垂下,低声说:“可是,可是长大了,母后和父皇就更不会抱照儿了。”

    “呃,长大了还让父皇、母后抱,成何体统,呵呵……”我傻笑,只觉自己越发无耻。

    朱佑樘抱着炜儿轻晃着,看了眼紫檀大案上花样繁多的“试儿道具”,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转身吩咐了李广一句,李广领命匆匆去了。

    我抱着照儿走近,嗔道:“怎么还不开始?让炜儿‘万众瞩目’,你舒服是不是?”

    “再等等,李广马上回来。”

    “是我儿子抓,又不是李广抓,等他干嘛?开始!”

    朱佑樘刚要接话,太皇太后的声音响起,“皇上,吉时已到,切不可耽搁呀!”

    他无奈,只好在炜儿耳边嘱咐了几声,轻轻把小家伙放到了大案中央。炜儿一双黑眼珠滴溜溜转着,两只小手一起使劲,一手抓起将军盔,一手拿了王亥算,有点吃力,努着小嘴辛苦的往怀里掖。众人刚要拍马屁,小家伙又把手里东西扔掉,换成了仓颉简和洪崖乐……众人蒙了,按哪个拍呢?

    机不可失,众大臣快速用视线交流后,决定先拍了马屁再说,没等开口,却见炜儿又把那两样扔掉,坐在大案上认认真真的把四周的东西全拉进自己怀里。彻底傻了,这话怎么说的,王亥算,仓颉简,财满星,洪崖乐,官星印,食神盒,将军盔,串铃,伊尹镬,鲁班斗,陀螺乐,酒令筹筒十二样件件不落,这也太贪了,没见过这么能划拉的孩子……

    众人不知所措,我喷笑,不愧是我儿子,干得真棒,简直绝了!

    朱厚照勾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小声问:“母后,好好玩哦,照儿小时为何没抓过呢?”

    我产生了对多嘴多舌奶娘灭口的冲动,笑容变苦,“那个,那个,你小时,母后,母后没有经验不是。照儿不会怪母后吧?”

    心里只想抽自己两个耳光,编的都是什么呀!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皇后亲自操心?

    朱厚照摇摇小脑袋,“照儿不怪母后,母后执掌六宫,琐事繁多,照儿明白。”

    心里一酸,就是装也笑不出来了。

    “母后,母后。”朱厚照见我失神,轻唤了两声,“一会儿弟弟抓完,让照儿也抓一次好不好?”

    “好,怎样都好。”我把头贴近他的小脑袋,真的怎样都好,罪不及无辜。

    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音把我的注意牵回了大案,原来是他拿着李广取来的玉玺逗弄着炜儿,“乖,炜儿,父皇给你这个,你把这些东西给父皇好不好?”

    “皇,皇,皇上,不可呀!”顷刻间,大臣们颤颤巍巍的跪了一地。

    “是啊,皇上,此事不合祖制!”太皇太后也开了口。

    “皇上三思。”这次是皇太后。

    朱佑樘充耳不闻,依旧坚持和炜儿做着旷世交易。炜儿极不情愿地抬小脑袋,小嘴撅得老高,脖子一梗,不为所动。

    “炜儿,乖,听父皇的,有了它,世间万物全是你的!”

    炜儿眨眨眼,“嗤嗤”笑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低下小脑袋,继续研究怀中的小物件。

    “炜儿,来,这个给朕,这个也给朕,好不好……”他一个一个的试着从炜儿怀里拿出。

    “皇上啊!”大臣们声泪俱下。

    我把心一横,一把抢过了玉玺,交给了另一个孩子,“好照儿,这个给你!最大、最好的给你!”

    “嫣儿!你在做什么?!”他嗔怒。

    朱厚照双手小心托着,看看生气的父皇,抿着小嘴,不明所以,“好重哦。母后,父皇要给弟弟的,照儿长大了,不能和弟弟抢,要其他一小样就好。”

    “傻孩子,”声音竟有些嘶哑,“没见你弟弟玩得不亦乐乎,他根本不喜欢这个。你不介意,就收下吧!”

    朱厚照开心的笑着,“母后给的,照儿都喜欢!”说着,轻轻亲了下我的脸颊。

    “照儿真乖。”夸奖将,双眼模糊,有水滴滑落。

    “嫣儿,不要胡闹!照儿,给朕!”

    朱厚照一抖,畏惧的看着龙颜大怒父皇,委屈的往我怀里躲了躲。众人噤若寒蝉,明哲保身,颤抖着不敢加入战争,生怕盛怒之下的皇上,把火撒到自己身上。

    “照儿,母后给你,你拿着便是!这天底下,没有人能要回去!”转头,直视他喷火的双眼。

    “你,你……”

    “哇——”再小的孩子也是有灵性的,炜儿见爹娘剑拔弩张,吓得嚎啕大哭。朱佑樘忙哈腰抱进怀里好生哄着,皇太后硬挤出笑容当起了和事老,“孩子还小,凡事,不急嘛。”

    他没吭声,低头哄着大哭的炜儿,冷冷说了句,“朕累了,众卿都退下吧!”

    “臣遵旨。”众人如释重负,异口同声的接旨。

    脚步声随之传来,一声公鸭嗓响起,“哟,皇上,史官昏过去了!”

    我叹息,是啊,这段历史,又没法写了……

    和他互不理睬,一连冷战了好几天,当然最后是他服软认错,才“涛声依旧”的。偶尔,我会胡思乱想,如果他不肯放下身段,我又坚守死鸭子嘴硬原则,那我们会走到今天吗?他是在被设计的情况下犯过错误,可也不顾一切的追出宫向我道歉,努力挽回我们间的感情;像这种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在宫廷中不胜枚举,每次都是他先低头的。自嘲的笑笑,哪里那么多如果,支撑婚姻的除了爱情,更多的是包容和体谅。

    属于弘治八年最好的消息该是刘大夏、徐贯等官员带来的——兢兢业业以治黄为主兼及江南的治理水患终于取得了成功,完成了多项水利工程,预计明年税粮可增加100万石。他欣喜之余,下诏敕建户黄河神祀,并亲书“昭应”儿子作为匾额,以示褒奖。一时间,刘大夏声名鹊起,朱佑樘对他也更为倚重,甚至有说法超过了内阁大臣谢迁等人。被擅于见风使舵的时人,与致仕还乡的王恕和用兵如神,政绩斐然的兵部尚书马文升,并称为“弘治三君子”。当然,事实证明,为官务实的刘大夏当之无愧配得起这个称号。从溜须拍马到由衷敬佩,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你有实力。

    相信真正接触过刘大夏的人,都会明白朱佑樘高看他的原因。除了必备的卓越政治能力,与王恕、马文升等人相比,刘大夏说话更慎重,态度更恭顺,如潺潺流水般很容易深入人心,不会引起反感。比如,他曾与刘大夏等议论人物,刘大夏认为致仕的许进是个人材。他反驳说,许进巡抚陕西时,与镇守太监游秦王内苑,厮打坠水,有失大臣风度;任户部侍郎时,参赞北任,不能划一策以益军旅,这等官员怎能称为人物?“大夏等叩头,不复敢言”。至少,刘大夏在处理这类不同立场,答案不同的问题时,用得方法比我要好,不过激,我只是发飙后,咬紧牙关假矜持,“高傲”的等他回来哄。

    神出鬼没,行踪不明肯定不是褒义词,对皇上来说更是如此。追溯起来,大概是从那晚他陪我赏月时开始古怪的。我记得,他看似无意的问我想家吗,我靠在他怀里想当然的点点头,他随即陷入深思,好像在斟酌,在权衡,又好像做着艰难的心理斗争。我连番追问,他却始终不语,璀璨的黑眸隐在月夜里,深邃无垠。末了,搂紧我,深情款款声音在头顶响起,“嫣儿,你是我的爱妻,我的唯一。坐拥天下,更希望能够给你最好的,让你幸福,让你快乐,却不知什么才是最好的,能打动你?”

    我轻笑,“得到想要的,知足常乐,便是幸福快乐。”吻了吻他略带青茬的脸颊,“记住,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嫣儿可有遗憾?”他拉住起身欲行的我。

    眼神一飘,要是有多啦A梦就好了,拿扇时空门,现代古代,穿来穿去,任我遨游。

    “有,是吗?”见我不答,他追问。

    我笑下,“没有遗憾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谁没有遗憾呢?”

    这之后的几天,一切如常,还曾看到他在宫后苑的亭子里,亲自教朱厚照写大字。其实,他是爱照儿的,父子天性嘛,时常找去聊天,照儿会像小大人一样,对答如流。大概因此,他把照儿看成了大孩子,多了平等的交流,少了亲昵的动作,当然不可否认,他对炜儿宠得过分。我想,这其中有对我愧疚的成分在里面,不可否认,回宫后他对我更好了。说言听计从那是夸张,但千依百顺总能做到。微微叹息,我不想他活得这么辛苦,永远背负曾经背叛的阴影。何时能像我一样放得下呢?就算没心没肺,粗枝大叶,至少我比他活得轻松,或者我该感动,自己的男人深情故剑,始终如一。

    他开始早出晚归,不再召我去文华殿陪驾,初始我以为是朝政太忙,并没在意,加上这阵子照儿热伤风,发着低烧,咳得很厉害,可怜巴巴的粘着我不放,让我脱不开身。可随后几天问题似乎严重了,先是“夜不归寝”,后来提出和我“分居”,搬到乾清宫去住。

    半个月过去了,只是偶尔陪我用膳,平日都见不到人影。不详的预感笼罩上心头,不会又出现“三儿”了吧?他可是在我坐月子时,不顾祖制,毫不忌讳的坚持住在坤宁宫的。要知道这里是皇宫,攀龙附凤,心机深沉女人比比皆是,我不得不防啊。想了想,让婵娟和萧飞分别去打听,回说宫中没有任何女眷被宠幸的传言,皇上每晚都是独自在乾清宫安歇的。婵娟抿嘴偷笑,说皇上为了避嫌,连乾清宫伺候的宫女都撵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