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龙门
开门做生意,有人上门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李燕北慌慌张张像是见了鬼一样冲进合芳斋就不正常了。
一天里,陆凤第二次被厮叫了出来。
见李燕北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陆凤心里好笑:“李大侠这是怎么了?”就算是被举着弓箭的黑衣人围攻他也没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李燕北指指门外:“杜桐轩死了!被马驮着,死了!”
瞬间收起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模样,陆凤问:“你确定是杜桐轩?什么时候死的?被什么马驮着?出现在哪?”
一连串的问题吧李燕北问得几乎崩溃,他双手抱头蹲下身子,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嘴里一直嚷嚷着“死了,死了。”
陆凤默然。
如果他和杨牧之是欢喜冤家,每每见到少不得拌嘴的话,那么李燕北和杜桐轩就是对真冤家,见了面少不得骂骂咧咧起来也是有过的。
可现在,杜桐轩死了,最在意,最伤心,最接受不了的竟然是李燕北。
也跟着蹲下身子,陆凤狠狠摇了摇李燕北大喊:“你若是想抓到杀害他的凶手就回答我的问题!”
这一喊终于把李燕北喊醒,他:“你问,你快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于是陆凤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什么时候死的?被什么马驮着?出现在哪?”
李燕北颤着声回:“死了一炷香时间,被着匹普通白马驮着出现在长安大街上。”
信息太琐碎一时还连不起来,陆凤拽着他站起来:“带我去看看他的尸体。”
与此同时,合芳斋后院。
两个明天就要决一死战的白衣剑客相对落座,颇有一番坐而论道的意思。
西门吹雪突然道:“你学剑?”
叶孤城道:“我就是剑。”
西门吹雪道:“你知不知道剑的精义何在?”
叶孤城:“你!”
西门吹雪道:“在于诚。”
叶孤城道:“诚?”
西门吹雪道:“唯有诚心正意,才能达到剑术的巅峰,不诚的人,根本不足论剑。”
叶孤城的瞳孔突又收缩。
西门吹雪盯着他,道:“你不诚。”
叶孤城沉默了很久,忽然也问道:“你学剑?”
西门吹雪道:“学无止境,剑术更是学无止境。”
叶孤城道:“你既学剑,就该知道学剑的人只要诚于剑,并不必诚于人。”
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把在一旁修剪花枝的孙秀青绕晕了,难道这就是真正的剑客么?
可叹她学了十几年峨眉剑法都没能悟出些许剑道来。
也……看不出这两人的剑术究竟是哪个更胜一筹。
还在峨眉的时候,花满楼作为她的朋友曾问过她:“为什么还要去看两人比武呢?”不是已经决定了分道扬镳吗?
当时,孙秀青笑了笑,她:“算是最后任性一次罢。若他赢了,我道一声恭喜后自当离去。若他输了……自然此生不复相见。”
闻言,花满楼有些心酸,这可能是眼前的姑娘第一次任性,也是最后一次。
手中动作一重,弧度完美的花瓣直直坠落下来,孙秀青回神,把那片花瓣捡起来放回花盆里。
欧阳情情绪低落,走到后院来散散心就看到了这一幕,不解道:“为什么又捡了去?”
抬头看到一个烟圈红红的姑娘,孙秀青笑笑:“落叶归根。”
简简单单四个字又惹得欧阳情落泪,孙秀青还以为自己错了什么,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她问:“欧阳姑娘,怎么了?”
用帕子擦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欧阳情是青楼花魁,本就是卖笑为生的人现在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她哽咽着:“想到一个刚刚过世的朋友。”
从一旁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孙秀青拍拍她的后背安慰:“我知道那种感觉的,我……我师父刚刚过世的时候我也这样,眼泪掉就掉,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还不许人劝,越劝越委屈哭得越狠。”
听了孙秀青真心实意的话,欧阳情止住哭反过来安慰她:“姑娘节哀。”
于是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姑娘因为有相同的悲惨经历就此结下了深厚的情意。
聊着聊着天,欧阳情大喊一声:“我记起来了!陆凤在哪里?我记起来南王一一”
不知从哪里射出的一根毒针断了她的话,孙秀青眼睁睁看着她倒了下去,立刻慌得大喊:“来人呐!快来人!”
听到动静的西门吹雪第一个赶到,随后是叶孤城。
救人为先,西门吹雪横抱起了倒在地上的女人朝杨牧之所在的房间冲去,动作不及他快的两人随即反应过来跟在后头。
“杨牧之!快出来!”
因为西门吹雪喊话的声音里藏了内力,所以杨牧之离很远就听到了,开门见到被他抱在怀里的欧阳情立刻指挥他把人抱到她之前的房间去。
紧锣密鼓地把脉,解毒,杨牧之叹了一口气:“一天里,欧阳情已经被下了两次毒了,第一次是她命大,第二次就得看她命好不好了。”
立在一旁的孙秀青听了着实吓了一跳,紧张地问:“欧阳姑娘难道没救了吗?怎么会?杨先生不是能解天下百毒的吗?”
女声本来就尖细,得太急就更显聒噪,杨牧之却没在意:“有救,只是她体内的前一种毒尚未驱净就又中了另一种毒,想要恢复恐怕得有些时日了。”
冒着极大的风险在两个当世剑术大师眼皮子底下暗算,真是不知欧阳情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给她姐姐欧阳倩知道恐怕要心疼死。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坐在一起时气氛更显沉重。
花满楼握握杨牧之的手要他不要太忧心,先一步问:“孙姑娘可否复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已经镇定下来的孙秀青垂着眸子:“当时我和欧阳姑娘正在一处聊天,她突然记起来了什么,想要找陆凤,还有……还有南王什么的?然后就直直倒在了我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牧之的视线不过在几人间一转就看到叶孤城有一瞬间双眸放大,像是惊讶,像是不可置信。
这种情绪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可杨牧之就是莫名上了心。
跟陆凤待在一起久了,花满楼对一些查案的流程也熟了,紧跟着问:“当时你们在讨论什么话题?”
回想了有半盏茶功夫,孙秀青纳闷:“我当时蜀地风景秀丽与中原颇有不同,并且邀请她来峨眉派做客,有什么问题吗?”
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花满楼又问了二人之前谈过什么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最后只能要众人都保持警惕就散了。
杨牧之提出来想吃南瓜饼,花满楼想了想没许他:“今日已经吃过南瓜饼了,不如吃些别的?栗子糕?芙蓉糕?或者水晶糕好不好?”
瘾上来的时候,抓耳挠腮地痒,直痒到心里,就算吃不到嘴里,杨牧之也想闻闻南瓜饼的味儿,只能撇撇嘴委屈地应了。
所以当陆凤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杨牧之手里拿着一块水晶糕却根本提不起兴致吃,花满楼在一旁给他换热茶。
真是没天理了,他都快要被短短一天里发生的事情搞晕了,两个好朋友居然还有闲心在这吃糕喝茶。
当即上去抢了碟子里的一块糕塞进嘴里,还不解恨又倒了杯茶咕咚咕咚灌下去。
看得杨牧之嫌弃得直皱眉:“西门吹雪是怎么饿着你,渴着你了?”
气气地一拍桌子,陆凤道:“杜桐轩死了,现在外面人都盛传是西门吹雪杀了他。”
怎么可能,西门吹雪一直在合芳斋,门都没有出过。听他这么一提,杨牧之把糕放下接过花满楼递过来的手帕擦擦手端正了态度:“欧阳情又中毒了。”
陆凤一愣:“在合芳斋?又中毒了?你们怎么保护她的?”
心里急,语气就有些呛。
可杨牧之比他更呛:“凤凰你以为我想她出事的吗?如果欧阳倩知道我没护住她妹妹,恐怕得从山西快马加鞭来剥了我的皮!”
于是三人间只剩下花满楼一个人还能冷静事,他先是帮杨牧之顺了顺气,然后转向陆凤:“欧阳姑娘被暗算的时候正跟孙姑娘着话,西门庄主和叶城主就在不远处坐着,饶我们再心也不会想到有人敢下手。”
知道自己的话得有些重,陆凤放缓了语气:“我不是真的怪你们,只是……今天太奇怪了。龟孙大爷死了,欧阳情中毒,杜桐轩死了,欧阳情又中毒,我压力有些大,你们多担待。”
做朋友的是不会因为这么一两句不对付伤了感情的,杨牧之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听他这样还有些心疼,只是不肯直讲:“那凤凰你也心些,我可不想什么时候你也被急匆匆送进来找我解毒。”
陆凤习惯性呛声:“我如果真的中了毒就去找西门吹雪,绝对不找你!”
罢,三个人具是一愣,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 所以欧阳情真是个倒霉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