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募捐
从医院里出来, 苑阳和梁越犯堵的沉默着,尤其是苑阳。
俗话好马也要遇到真伯乐,在他消沉的这两年间, 李新泽对他关怀虽然不多, 但却从未放弃他。
甚至不久前,李新泽还命令似的让他和梁越报考南英美院。
某种意义上讲, 也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和鼓励。
语言讲出来的是鼓励,实际做出来的, 却是信任。
“你们集训的时候, 必须在一起。”
这句话一遍遍响彻脑海里, 李新泽跟有先见之明似的,无形中竟然印证了。
苑阳握了握拳,看了一眼身边的梁越。
深秋冷夜的寒气更重, 梁越沉默的脸上,飘过一团呼出的白气。
苑阳伸出手去,摸到梁越的手,牵住, 却发现梁越一向热乎乎的手心,现在竟然比他的还要凉。
没人照顾的人,就是不知道早晚的冷, 也不多穿件衣服。
苑阳心疼的不行,干脆把他的两只手都握在手心里,放到嘴边哈了口热气。
“梁越,天冷了, 你是不是该穿条秋裤了?”
梁越却并没把苑阳的体贴呵护当回事,而是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他:“苑阳,我们给李老师募捐吧?”
“募捐?”苑阳愣了愣,没想到梁越沉默一路,原来是在考虑这个。
募捐这种事,听起来挺伟大,但做起来……该怎么做?
“通过学校还是散播到媒体?能捐多少钱?学校能同意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梁越沉声断了苑阳的疑虑,“总不能就这样干看着,什么都不做吧?”
苑阳皱了下眉,点头:“我错了,你的对!”
俩人回到夏未初家,迅速写完作业,找了个厚厚的日记本,开始做起了募捐计划。
苑阳从来没策划过什么活动,梁越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俩人毕竟还是高中生,挖空心思把能想到的、需要准备到的一一列在日记本上。
一张银.行卡,用于转账和存储所有收到的捐款。
日记本上要一笔一笔记清楚捐款信息。
网络媒体上所有能发布信息的地方,由苑阳负责统一发布。
梁越则主要动员学校,和他认识的一切人脉关系。
第二天,梁越从家里捧来个装牛奶的空箱子,用两张红纸仔细糊好,中间留个窟窿。
苑阳沾足墨汁的毛笔一挥,写上两个钢筋精神的大字,募捐。
前期的准备工作就这样结束了。
第一步,他们计划先在美7班搞一下。
上午的课一结束,梁越就叫住了准备去塞饭的同学们。
募捐的红箱子往讲桌上一戳,梁越发挥他演讲高手的优势,声情并茂的把具体事情一讲。
末了加了一句,“不强求,自愿。”
结果出乎意料。
没一个同学上去捐款。
因为,大家全都趴在课桌上哭了。
梁越这个郁闷,他只不过是加了点儿煽情的内容,没想到效果这么给力,把全班都煽倒在课桌上,头都抬不起来了。
苑阳看不下去了,蹭的站起身,恼火的吼了一句,“哭丧呢!”
同学们赶紧抬起头,再不敢哭了,这才一个挨着一个排着队往前面去募捐。
梁越皱眉瞅着红纸箱,十块的、二十的、一百的、三百的……
还有把饭卡和手机使劲塞进窟窿里去的。
没办法,同学们的家庭条件不一样,对有的同学来,饭卡和手机已经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梁越把最终捐完的钱仔细数了数,一共四千七百多,还不到五千,连买半支药剂的钱都不够。
没关系,这才一个班,南英三中从高一到高三,有几十个班级。
估摸着算下来,总共捐个二十来万应该不是问题。
但问题是,除了音6班、体8班和普3班,其他的班级他们没有熟人。
梁越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一个电话把杨伟喊了过来。
“干嘛?”杨伟纳闷的瞅着一脸严肃的梁越。
“你身上所有的钱,都给我拿出来。”梁越开口直奔主题。
“我操.你要抢劫啊?”杨伟不见外的笑了,“哥们儿最近手头紧,一分没有,要命自取!”
“你快点儿的吧。”梁越一边跟杨伟解释着,一边直接动手搜杨伟身上。
搜遍钱包和大兜,拢共一千多块。
梁越毫不客气的都扔进了募捐箱里。
“我操!”杨伟快哭了,“我好不容易跟我爸要这么点儿,想给你们班长买礼物的,全他妈让你给……”
“告诉你爸,这钱都为人民服务了。”梁越回他一句,捧着募捐箱就走。
“哎梁越,梁越你的是真事儿吗?”
杨伟追着梁越,追到教室门口,正遇见郝甜。
“死冬瓜,你捐钱了吗?”郝甜看见杨伟,开口也是直接提钱。
杨伟这才相信,梁越真的没骗他,朝郝甜使劲儿的拍胸脯。
“当然捐了,我能不捐吗?我主动捐了一千多呢。”
“算你识相!”郝甜总算看着杨伟顺眼了一回,笑了声:“走,你跟我走。”
“啊我?”杨伟一愣,左右看了看,郝甜是让他跟着走没错,“你让我跟你走?”
“你到底去不去?”郝甜瞪眼了。
“去去去。”杨伟兴奋的差点撞墙柱上,“我们,我们去哪儿?”
“去你们体8班募捐,谁不捐,你就给我揍他。”郝甜开玩笑的。
“好叻!”杨伟屁颠屁颠的领着郝甜回了体8班。
这边梁越又去了趟普高楼,找他原来的班级,普3班。
梁越一进门,就被他昔日的那些同学们围住了。
大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梁越,问他转班后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想过要回来巴拉巴拉的问个没完没了。
梁越随便应付两句,先把丁媛媛叫出教室。
明事情原委后,丁媛媛很是震惊,她没想到梁越和苑阳在给她舅舅搞募捐。
她作为李新泽的外甥女,当然第一时间就答应了协助梁越。
梁越在普3班又顺利的募捐到三四千块钱。
然后又回了艺高楼,奔音6班去找他表哥白冰泓。
苑阳则找了家网咖,把凡是他能想到的发布平台上,统统发送了召集募捐的消息。
俩人各忙各的,一个中午的时间谁都没闲着,连饭都没顾上吃。
直到放学后,几个帮忙的同学陪着他俩留在教室里,仔细的算了算帐。
银.行卡里的加上现金,拢共三万多块。
半天的时间,单靠发动四五个班的学生力量,就募集到三万多块钱,这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然而梁越还是觉得,三万多块,不过两三支药剂,也只能换李新泽一个来月的轻松,杯水车薪。
梁越决定,去找一下陈醒,发动各个大乐队,分别搞几场义演。
但凡能想到的,他们都去做了。
苑阳发布在网络上的信息,也获得了很多人的关注。
银.行卡里陆续出现,毫不相关的社会人士无偿的捐助。
这场募捐活动,最终惊动了校领导,市报社,还有一些救济组织,分别成立了更为盛大的募捐渠道。
一时间,李新泽儿子的名字李晗,传遍了整个南英市,以及部分网络媒体。
苑阳和梁越计划的这场简单的募捐活动,没想到竟像暴发的洪水一样,浩浩荡荡越卷越大,远远超出了他们两个的预料。
仅仅三四天的时间,单他们的那张银.行卡上,已经有了几十万的募捐资金。
苑阳自己过,想和做从来不是一回事,现在,他更是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义。
如果事情不去做,无非一片空白。
尝试着去做,好与不好都会有个不同的结果。
当苑阳和梁越带着那张银.行卡,和记录着每一笔资金来源的日记本,送到医院的时候。
李晗刚刚又失控的抽搐完一阵,脸煞白的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喘着微弱的气息。
李新泽和他老婆来不及难过,手忙脚乱的在旁边帮助护士照顾着孩子。
李晗眼睛都睁不开,稚嫩的手在雪白的被单上无力的抓了抓,咕哝着了句什么。
李新泽探下身贴着他的嘴仔细听,这才听清楚孩子是在征求他的许可。
就像别的孩子不知道对错的时候,会询问家长,爸爸我可以玩这个玩具吗?
而他的乖儿子李晗却在问他,“爸爸,我可以,死了吗?”
“不可以!爸爸不同意!”
李新泽强撑着回应一句,捂住脸跪倒在病床前,无声的双肩耸动。
梁越把银.行卡和日记本悄声的放在一旁桌子上,拉着苑阳迅速的离开了。
他们不敢再多待一分钟,怕忍不住会跟着一起哭出来。
生命不是因为脆弱博得同情,而是因为脆弱的生命依旧坚强,才让人肃然尊重。
夜街上,风越来越凉了。
两个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走路,感受着对方带给自己的温暖。
“苑阳,你是不是没钱了?”
梁越胳膊放在背后,揽着苑阳的腰。
苑阳的腰好像比他的还要细一些,肩却比他宽,平时罩着校服看不出来,抱住了细摸才知道。
苑阳的胳膊却揽在梁越肩上。
他觉得梁越应该再矮点,或者自己再长高点,这样揽着肩膀会更舒服。
无奈梁越与他不相上下,虽然揽起来胳膊有点架空似的,但他还想这么揽着他。
“没了,我妈这个月给我的生活费,还有我之前攒下的,一共四五千吧,都转那张卡上了。”
“你没写名儿?”梁越转头问他。
苑阳笑着:“你不也没写名儿吗?你捐了多少?”
梁越顺手捏了捏他的后腰,“也没多少,我也直接转卡里了。”
“咱俩不愧是一对儿,越来越默契了。”
苑阳笑着,又收了收胳膊,把梁越搂的更紧了些。
梁越其实搂苑阳搂的也不舒服,他总觉得他这个姿势,应该是女生专用的。
越想越觉得别扭,忍不住提了个意见,“苑阳,咱俩换换姿势?”
“嗯?”苑阳好笑的看着他,“这样不挺好吗?换个屁换,就这样吧。”
“不是,凭什么你搂我肩膀,我搂你腰?”梁越起手推开苑阳,“给个理由。”
苑阳笑的不行,“这还用问吗?因为我比你高。”
“谁高?”梁越不服气的笑了,“你他妈在我前桌,你谁高?”
“我高!”苑阳肯定的强调一遍。
“谁高?”梁越指着他,拔高了声音,“摸着良心再一遍谁高?”
“蛋糕,行了吧?”苑阳机智的回答。
梁越转了转眼珠,笑着:“行,回头找个见证人,比比咱俩谁是个蛋。”
苑阳这是第一次送梁越回家,因为医院离梁越家不远,顺道走一段就到了。
梁越家住的区,是南英市地产发展鼎盛的标识性区。
苑阳记得夏未初过,梁越他妈是地产商,能住这样的区一点都不奇怪。
户型很阔绰,四室一厅,单一个客厅就有百八十平。
加上装有独立卫浴的几间卧室,梁越家起码二三百平。
夏未初家是跃层,苑阳住习惯了,没觉得有多大。
可是进了梁越家,苑阳眼前豁然开朗,深刻的体会到,什么才叫有钱人的大房子。
然而,这么大的一所房子里,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直到他们进了门,梁越才开了黑暗中的第一盏灯光。
屋里家具摆设合理而干净,却给人感觉清冷冷的空荡。
空荡的让梁越的那声进来吧,都显得有点慎人。
厨房门口,双开门的大冰箱旁边,摞着一摞装牛奶的纸箱子。
因为有苑阳在,梁越没开电视机,而是顺手从箱子里拎出两袋牛奶。
一袋麻利的叼在自己嘴上,一袋抛给身后的苑阳。
“等等。”苑阳上前一步,伸手把梁越嘴里的牛奶揪下来,蹙着眉:“这么凉,喝了闹肚子。”
“习惯了,”梁越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你要怕凉,自己去厨房热一下。”
“我去热,你等会儿喝热的。”
苑阳把书包扔给梁越,自己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