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三界黑市(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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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叠的街景,像是无缝衔接,将她带入到江皖经历过的场景里。

    此时一样是晚上,路上人来人往,几乎没什么分别。

    她有些眼花,试图冲重叠的人影中找到少年的身影。

    倏地,一阵疾风掠过,风一样的两个少年从眼前的人群中快速穿过,快到她几乎捕捉不到。

    好在这只是虚拟幻境,她锁定了目标后,意识一动,立刻出现在二人身边,见少年俊朗的面容上神色坚定,松散的墨发随风飘摇,他紧抿着唇,全身都在突破着奔跑的极致,似乎身后有豺狼虎豹追着。

    “皖哥,我跑不动了。”

    跟在后面的少年几乎是被他拖着,跑进一条静谧无人的路。

    江皖不理他,只是一味地跑着,飞快地找到心中早就算计好的唯一出路。

    终于,在一处荒草前,姜菀留意到漆黑一片下的深洞。

    是个只容得孩子过去的狗洞。

    “快,顺着这儿钻出去,今天我给看守喂过我的血,都醉了。”

    江皖跪在地上把杂草扒开,空出一条路让糖球先过,姜菀低头一瞧,骨瘦如柴的胳膊上满是大大的刀口,露出的半截脖颈上,一块红一块紫的满是压印。

    新伤旧伤,触目惊心。

    酒劲瞬间就散了,她弯腰凑过去,仔细留意他身上各种形状的伤口。

    东拼西凑的联想到他可能经历过的事。

    此时,两个少年迅速一前一后从狗洞里钻了出去,她心惊肉跳的守在一旁,生怕从巷子里追来什么人再把他们抓回去。

    好在这场片段似乎是两人成功跳脱的一段,一切有惊无险。

    在两人跑出去的一瞬间,姜菀又出现一处昏幽的深林中,这里树木矮而粗,枝叶繁茂,明明是白日,可落不进一丝光亮。

    就着浮光看去,青苔爬满了树干根部,看上去像是修真界人迹罕见的西南茂林。

    她往前走了几步,视线忽而开阔平坦,一座雕刻精致的木楼渐渐出现在眼前,与四周荒凉的景象格格不入。

    她疑惑,并不太确定这到底是哪儿,但要去的地方已经很明显,就是这座唯一的木楼。

    靠近木楼,她才发现这里大门紧闭,三层木制结构的楼外,竟没有一扇窗户。

    细细微微的声响从木缝中传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木头似的,尖锐而频繁。

    她穿门而入,昏暗的四周中是一处天井设计,明艳的阳光落下,将其中的景象照的清清楚楚。

    一条臂宽的木条悬在空中,上面白花花的吊着数十个形态各异的身影,有高有矮,有胖有瘦。

    这些身影逆着光,她看的并不真切。

    靠近一些后,她才发现这些身影上或多或少都插着一两条细长的竹条,每一根竹条下,放着一排排木桶,就像是热带地区采集橡胶时的那种场面。

    这些人在采血。

    血顺着木条尾部滴滴答答落下,像是在给生命计时一般。

    恍然间,姜菀注意到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被吊在那,心跳忽而漏了一拍,脚冰凉。

    她停在那,竟不敢上前确认。

    末了,她咬牙走过去,看着身前的一排,发现不是江皖,顿时松了口气。

    正要离开时,突然看到挂在一头的高大身影。

    是鬼铃铛?!

    姜菀怔住,再三确认了那人头发上的装饰后,才发现真的是儒行书院禁林里的那个鬼铃铛。

    她抬首,依依看过,才发现被吊起来的这些人要不是化成妖身,要不就是露出了些许妖性特征。

    都是半妖。

    正想着,不知道从哪儿冒两个人,他们穿着朴素,满脸麻木的走到木桶前,将血快溢出的木桶换成新的,而后拎着装满血的木桶往屋子里走。

    姜菀跟着那人进到一间药舍,其中摆放着数口大锅,有人在给炉灶添柴,有人在往锅里倒血,分工明确。

    她看了一会儿,想到还没找到江皖所在,又折去其他屋子一间一间挨个的找。

    少时,她意识到,这里似乎是一处成仙丸的炼制基地。

    人虽然不多,但设备齐全,甚至有一间屋子是专门医治半妖的地方。

    厨房里的食材也都是些补血补气的。

    越是找不到江皖,心里越是忐忑不安。

    一路寻到二楼尽头一间半掩的屋子附近,她才听到了些许动静。

    是一种被压抑着的低声抽泣。

    顺着窄窄的门缝,她看到一个中年人压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伏在桌案上,男子一身精致装束,红衣金边,玉冠束发,他神色自然,像是在取乐似的,死死摁着少年的肩颈,肆意啃咬中细弱的胳膊。

    鲜血顺着皙白的皮肤淌在桌子上,沾染一片。

    姜菀从来没想过,能在仙门高修的身上竟看到这样卑劣,令人恶心的场景。

    这人她认识,是赤羽宫的副宫主,狄真道长。

    不名声有多大,也是三千仙门中能叫得出名字的人物。

    他的残虐同那张清风明月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狄真不顾少年苦苦求饶,一点点的啃食他的血肉。

    不过她记得,这人在百年之前就消失不见了,有人他在闭关,也有人传言他渡劫失败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心情看下去的,几次闭眼、哽咽、泣不成声,最终是愤怒和震惊逼着她看完。

    若不是亲眼所见,无法相信这些人是如何残暴嗜血。

    一场血腥后,是弱者最惨烈的伤痛。

    她站在昏倒的少年身旁,无力的攥紧那双碰触不到的。

    倏地,红光一震,一个纤细的身影在狄真的身后凭空出现,就连姜菀都没注意到那人是怎么来的。

    剑光骤然一凛,狄真自上而下被劈成两片。

    血瞬间溅上木屋高梁,没了生气支撑的人化成两片淡薄的影子,在落下的一瞬间,被对方迅猛的剑光劈成了数十个肉块,像滚骰子似的,咕噜噜地散落在地。

    姜菀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对方中的剑光。

    幽幽的粉红色从剑体中溢出,是太溪涧的二十四神剑之一——寒。

    她盯着对方,看她收起寒,而后将脸上的面罩快速摘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温柔清隽,明眸朱唇,英气动人,不失妩媚。

    对方不曾迟疑,面色从容,迅速取出药粉给痛昏过去的江皖上药。

    姜菀万万没想到,竟会在江皖的片段中看到沈雅媛的身影。

    沈雅媛的面容同她印象中的几乎不差分毫,若非要有什么变化,那便是瘦了。

    她细细打量,沈雅媛依旧是往日那般飒爽的装束,嫁为人妇的盘发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太溪涧弟子的束发。

    她快速将少年的伤口包扎妥当,给他嘴里塞了几颗药丸,而后披了件黑色的斗篷给他,将人扛在身上,飞快离开。

    沈雅媛远去的身影化成一片虚幻的旋涡,越来越远,只留姜菀同满地的血肉站在一处。

    “嘭!”

    一个身影推门而入。

    临退出记忆片段的一瞬间,姜菀看清那人的容貌。

    是子桑临。

    “菀菀?”

    一声声的呼唤徘徊在耳边,她的头又痛又沉,嗓子滚烫的难受,像是着了火似的,好在旁身旁那人身子很凉,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水。”

    江皖见人终于有了意识,他赶忙从茶馆要了杯水,喂她喝了大半,人才迷迷糊糊睁开眼,他正要问她是不是难受,未想对方突然搂上他脖颈,呜呜地声哭了起来。

    滚烫的泪水顺着他颈子落进衣衫,他有些不知所措,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一时无言。

    这时,茶楼里有人留意到江皖这处的诡异情况,纷纷看来。

    方才姜菀半路失去了意识,是他连拖带抱才把人带到茶楼的,要是二人没互换身体还无所谓,只是现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倒在女子怀里嘤嘤嘤的哭,委实奇怪了些。

    “菀菀,怎么了?是不是睡着了做噩梦了?”

    想她酒力不佳,互换身体前他就喝了一些,之后姜菀同那几人豪迈,也喝了不少。

    “不,不是”

    大梦初醒,重新见到黑心莲时,脑子里还是他胳膊被啃烂的血腥画面,她一个没忍住,直接搂着人哭了起来。

    这家伙,为什么这么惨啊。

    系统这帮畜生,即便生成这种剧情给一个身心健康的人也会变得不正常吧!

    姜菀不顾脸面抱着他哭了好一会儿,待回神时,周围全是异样目光。

    她抬擦着泪,对着那群好事的家伙呲了呲牙,而后扭进江皖怀里,抱歉道:“对不起,我就是想哭,没忍住,给你丢人了”

    江皖搂着人起身,带着她往楼上雅间去,语气中带着几分欢快,逗她道:“我倒是没事,只是你这张脸被不少人认出来了,怕是剑仙这个尊名后,又要添上几笔。”

    “添就添吧,只要他们不怕死,大可以去添。”姜菀吐了吐舌头。

    江皖看她心神平复不少,兀自去茶案为她煮茶,姜菀则坐在一旁,陷入深思。

    如果沈雅媛出现在刚刚那段场景中,那么这段故事应该发生在沈雅媛两百年前从并蒂坞逃出之后。

    经过这个记忆场景后,似乎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沈雅媛当初的确是知道了江皖是她儿子,并且活下来的事实,如此一来,就印证了她当初在并蒂坞的猜测是正确的,也可以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推演下去。

    但这一条线索肯定之外,突然又冒出了许多新的问题。

    比如,江鸿温将江皖的存在完全抹杀,长居并蒂坞的沈雅媛又是怎么知道了江皖还活着的事实?

    又是怎么摸到这处鸟不拉屎的大西南地区把人找到的?

    还有,既然现在沈雅媛找到了江皖,那江皖为什么自己没见过她?而且关于寒到他上的事,也不清不楚。

    “皖哥,你真的没见过沈师叔吗?”她决定再次确认。

    江皖摇摇头,继续摆弄着茶具。

    “那寒剑呢?当初就凭空出现在你身边?”

    “是。”

    “这就奇怪了”

    沈雅媛带走他后,难道又遇到了什么其他的事,在江皖没有醒来前,就同他分别了?

    这么似乎能讲得通,但以沈雅媛在她面前展露的能力来,三界内罕有人能把她制服。

    “什么奇怪?”

    “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江皖端着杯热茶给她,“喝点茶水解解酒吧。”

    “好。”姜菀想了下,突然记起他之前要带她来做什么事来着,抬首问:“皖哥,刚刚你带我来做一件你想做却一直没做的事?”

    “是,你来。”他牵上她的,拉她走到窗边,指着天外天中最高的那处楼阁冷清道:“那是登仙楼,是我噩梦开始的地方。”

    姜菀心头一紧,原来他和糖球从天外天里逃离的就是这个地方。

    她知道,那是天外天城主的私人会所,也是天外天最奢华的楼宇,平日里不许寻常人进入。

    “那是罪恶、丑陋、厌恶、憎恨、卑劣,是隐藏在纸醉金迷之下无尽的黑暗。”

    他话语从容冷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菀菀,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像我这样被诅咒的人一生都要烂死在黑暗之中。”

    他勾唇浅笑,拉着她的不自知的攥紧。

    “直到遇到你。”

    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生辰吉乐,菀菀。”

    话音刚落,轰然一声巨响,远处楼阁突然爆开,一串串彩色的光影蹿入空中,炸出一片片绚丽的花火。

    身前的大路上,众人慌乱成一团,有人化出武器上前查探,有人抱头四散。

    唯独临街的茶楼内,一对身影紧紧偎依在一起。

    璀璨夺目的花火映在二人眼中,斑驳华丽。

    那个象征无限罪恶与肮脏的地方,终究成为一道道稍纵即逝的星火,骤然落下。

    (本段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