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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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要和我分手?”

    “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是喜欢她父亲的地位吧?!”

    “我要为东升考虑……”

    “分手吧!”

    “好。”

    硬气的出那两个字,穆寒雪却整整失眠了三天。这一次,她知道陈晓钟是来真的,再也没法让他改变心意。

    在酒吧里喝的烂醉如泥,钱坤在她耳边劝:“姐姐啊,要么你再找一个呗。”

    是啊,谁找不到个新欢?穆寒雪惨然笑了,一个月后,她答应了父亲,与新调任的总经理楚江辰结婚。

    听着“天生一对”,“百年好合”,一句句祝福的话在穆寒雪耳中只觉得讽刺。唯有陈晓钟突然变换的神色让她欢愉。回到家中,她有些嫌恶的看了眼盥洗室,换了衣服呼朋唤友去老地方狂欢。

    楚江辰在穆寒雪心里只是个符号,哪怕婚后,他也极少出现在家中——或者,穆寒雪自己也不愿意与一个“陌生人”同居一室。大姐只需振臂一呼,有的是姐妹陪着她通宵达旦。

    更让她怦然心动的,是陈晓钟透露出来的点点滴滴不舍。二十年的情谊不过是几通电话便死灰复燃,无非她终于有了机会拿乔,假作不愿回心转意。

    只是陈晓钟永远是那个让她失去理智全无自我的陈晓钟。看不得他心灰意冷,看不得他破罐子破摔,更看不得他找个替代品。穆寒雪开始频繁的与旧情人接触,最后一丝底线岌岌可危。

    而楚江辰——楚江辰已经被她彻底抛在了脑后。

    她并不知道楚江辰在新婚之夜的重感冒,也不知他硬生生拖出了肺炎甚至慢性心肌炎。她不知道楚江辰没日没夜的工作熬坏了肠胃,更不知道两年时间,那个隽秀青年已经早生华发,仿佛老了二十岁。

    她亦不知道楚江辰早就看出端倪,却一直在父亲面前提她遮掩。她自以为的“徐徐图之”,其实根本是昭然若揭。

    顾忌父亲的想法,也为了武穆的名誉,穆寒雪始终没有松口离婚。可陈晓钟不会给她犹豫的机会。他眼中是不舍的泪,却强作绝情冷漠:“我父亲要给我订婚。”

    仿佛晴天霹雳,穆寒雪慌了。她没法放手,一想到陈晓钟要和别人在一起,她的心就止不住的揪起来。那一刻,什么都顾不上,只能紧紧抓住眼前的人,哽咽着摇头。

    “我不可能永远和你这样——”陈晓钟深呼吸,抬起头不让眼泪掉落:“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两年时间,已经够放纵了。”

    “不,我们可以结婚。我和楚江辰离婚,然后我们结婚。”她慌张失措的给自己找理由:“武穆和东升也不会拒绝联姻的,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真的……真的愿意吗?”陈晓钟脸上是巨大的惊喜,甚至带着几分恍惚。他紧紧抱住穆寒雪,吻她苍白的脸庞与殷红的唇。

    穆寒雪疯狂的回应他。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楚江辰背靠着墙,捂着胸口缓缓滑落。陈晓钟将穆寒雪拥入怀中,嘴角是胜利的笑意。他在穆寒雪耳边轻轻喃呢:“谢谢你,亲爱的,谢谢你。”

    楚江辰心肌炎突发,因抢救不及死亡。武穆失去了掌舵人,另有好几个大股东同时发难,穆松迎力挽狂澜,却被东升背后捅刀子,一夜之间倾家破产。

    重症监护室外,穆寒雪怔愣的站着,透过窗户看病床上的穆松迎紧闭双眼,唯有胸口微微起伏。她突然想到了楚江辰——似乎他也好几次被送了进来,可没过多久又会出现在公司会议和谈判席上,为他们父女据理力争。

    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了。穆寒雪苦笑,无意识的捏紧口袋里那张银行卡。连穆松迎最后的救命钱,也是楚江辰提前谋划好的。而口口声声信誓旦旦要娶她的陈晓钟,此时已经在东升开起了庆祝会吧。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而她就是最蠢的一颗棋子。病房里有刺耳的警报声,医生护士开始忙乱起来,穆寒雪茫然看着人群往来穿梭,慢慢走出医院的大门。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她面前,苍老的声音传出来:“穆家丫头?你去哪儿?”

    “我不知道。”穆寒雪摇头,车里的老者有几分面熟。

    “哎,我也没想到晓钟不声不响的做这么大的动作,一点儿不知道念旧情。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他却一门心思的赶尽杀绝……”

    老者絮絮叨叨从车上下来,手中握着的照片不心掉在地上。穆寒雪下意识的拾起来一看,陌生又熟悉的容颜让她突然想起穆松迎无意中出的一段往事。她愣楞的转头看陈老:“这是……?”

    “一个故人。”陈昌云眷恋的拂去上头的灰尘,眼中是化不开的爱意与痛楚。肖月是他毕生所爱,陈肖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理由,可惜两个人都早早的离他而去,哪怕他拥有万般家财,也不过孤寂一世。

    “你父亲还好么?”他心翼翼的藏好照片,抬起头看穆寒雪,却见她突然笑的凄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一瞬间,穆寒雪突然开了窍,想明白了陈晓钟的一切算计。他的唱念做针对的始终都是楚江辰,而自己就是他逼死楚江辰的帮凶和武器。

    手机里有唯一一张楚江辰的照片,是穆松迎强令她当做屏保图案用了一天的婚纱照合照。她颤抖着翻出来给陈昌云看,似哭非笑仿若夜枭的哀号:“像不像?”她眼中满是疯狂:“和那位夫人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对不对?难怪您的儿子非要将他,将我们赶尽杀绝。”

    “他是谁?”陈昌云沉默了许久,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出这三个字。

    “楚江辰啊,我丈夫。”穆寒雪深呼吸,笑了:“他死的真冤。”

    “您要是有心,找人去我家扫一扫,大约还能找到他的头发丝儿样本什么的,不过我觉得还是算了,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凄惨的事情。不如就当您今日什么都没看过吧。”

    她一步步往医院走去,抬头看刺目的阳光。他们每个人都有罪,每个人都该受到惩罚,唯有那个无辜者,不知可能在地下安息。

    一个月后,陈昌云突然召开董事会,剥夺陈晓钟一切权利,将他彻底踢出东升集团。此时的穆松迎已经平安出院回到家中,看着报纸上的新闻头条十分不解。

    “爸你歇会儿,喝碗汤。”经历了风云变幻,穆寒雪越发沉静:“我等会儿出去一趟,顺便买菜回来。你想吃什么?”

    “烧个肉吧,我都当多久的兔子了,每天光吃青菜萝卜。”穆松迎抱怨道。

    “是医生你血压不好,要吃清淡的啊。”穆寒雪微笑着摇头:“那就今天,而且不能多吃哦。”

    “好了好了,啰嗦丫头。”

    他翻了页报纸接着看,没发现穆寒雪在玄关深深看他,眼中有泪光闪过。陈昌云不会放过害死楚江辰的人,陈晓钟逃不过,她也一样逃不过。她甚至感激陈老,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安排好身后事,哪怕就此死去,也会有人继续照顾穆松迎。

    她心情平静的往手机提示的地点走去。迎面而来的卡车痛快的将她的灵魂撞飞,并没有太多痛苦折磨,这是陈昌云看在穆松迎的面子上给她的优待。而在同一时间的另一条巷,出来买烟的陈晓钟莫名其妙被几个混混堵在了监控死角。拳脚踢之下,他毫无反抗之力,蜷缩成一团紧紧护住要害。

    听不懂的方言和嗤笑,以及带着烟臭味的痰液被呸在了脸上。陈晓钟却连怒火都不敢升起,唯有满心的恐惧和麻木。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他被赶出家门,无论躲到哪里,都会被人逮出来寻衅殴。前一两次他还气势汹汹的报警,但发现后果只是那些人被不痛不痒的训斥几句,自己却要遭受更惨重的代价,就彻底熄了报仇的心思。

    只是这一次,围堵他的人特别多,下手也特别重。陈晓钟透过手臂的缝隙看到一道银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胸前剧痛,是谁在混乱中拿出了锋利的水果刀,从他胸口深深捅了进去。

    “杀人啦——”惊呼声起,混混慌乱的四下逃窜。他茫然的看着银灰色的刀把,耳旁的声音变得不真切。手机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已经被踩的粉碎,他徒劳的扶着墙角,身体却慢慢滑落,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没有人来救他。人情冷漠,所有人只是匆匆而过,连眼神都吝啬施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无数画面在陈晓钟眼前飞转,最终定格为楚江辰倒地的瞬间。

    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眼前的色彩斑斓黯淡下来,一片黑暗中,他听到有人在唱歌:“……孽镜台前,罪无巨细,判处将至,不可逃避。罪人入狱,死者安息,请垂听我祷告!赐众生以公义……”

    作者有话要:

    最后一段的词是莫扎特《安魂曲》歌词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