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冬凌只好胃疼的做洗耳恭听状。

    她如此配合的姿态，萧玉瑾反而紧张莫名。

    “你”睫毛不确定的轻颤，萧玉瑾很想问问眼前笃定淡然，超然世外的叶冬凌，将他当作什么人？

    心底滋生出叶冬凌虽在眼前，实则却隔着千山万水般遥远。

    急于破口而出的深情故事还未宣之于口便熄火歇菜的想要逃回肚子里。

    萧玉瑾一时竟然语塞。

    叶冬凌将他当成比陌生人还要多几分警惕的存在，不出的感觉，萧玉瑾心里莫名不安，就像是怀里揣着一块儿冰，怎么也无法焐热。

    若真有一天他把那冰捂热了，定是冰块儿消失的时候。

    见他久久不语，叶冬凌沉眸：“又不讲了？”

    心中陡然一慌，仿佛方才那唯我独尊的帝王之气瞬间消散了般，萧玉瑾又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想要挽留爱人的寻常男子。

    “若我完这些，你还将我当作陌生人，我便让你见岳父大人。”

    两人眼神你来我往间已经看出双方的心思，因此萧玉瑾直言。

    “感激不尽。”没有一丝温度的感谢比含恨的刀子更令人心痛，萧玉瑾感觉自己一颗心被戳的千疮百孔，鲜血横流，却无可指责。

    深呼吸一口气，一瞬间萧玉瑾周身的气势节节攀升，很快又恢复了凌然霸道的样子，他望着门外厚厚的积雪上湛蓝的天空，沉声道：“这天下我是为你而夺，你若不在我要这天下有何用。”

    这话霸气了点，叶冬凌微讶，却并不怎么震惊。

    她曾是他迷茫路上的一颗启明星，她可以是他高悬悬崖之上给他递过去的一根绳，她却绝不是他夺取天下最重要的目的。

    天下太重，她承受不起。

    “我的是真的，你为何总是不信呢。”叶冬凌嘴角自嘲的弧度让萧玉瑾感觉刺眼。

    叶冬凌摇摇头，看破不破。

    萧玉瑾继续沉声道：“当年离开安定之后，我回到京师，我曾回去找过你，打听到的却是你殒身的消息，我备受打击，又被你算计成婚，因此对你多少有些迁怒。”

    前后矛盾的话，若换个人来听定然是听不懂的。

    但叶冬凌明白，他在解释为何对六和叶冬凌不同。

    “人之常情。”她很能理解这种所有事都赶到一块儿之时的焦头烂额和无法控制的迁怒。

    她不为自己叫屈，也不为萧玉瑾辩解，万事只能叹一句，天意弄人罢了。

    “我不相信六就这么离我而去，便加派了人去寻，时隔一年终于得到了六或许没死的消息，于是我一边派人去查，一边着挣储，我那时祈盼着，夺权和寻到你可以同一天，这样我便能牵着你的，与你共同君临天下。”

    叶冬凌觉得这想法很好，可惜啊，皇家从来无法任性。

    “等我找到了你的确实消息，当我做好了一切准备拟补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我记得是那年中秋，寒松顺着清明给苏英烧纸的那户农家寻到了你的身份，并顺藤摸瓜查出叶冬凌便是六，六便是叶冬凌，我满心欢喜地过来见你，却寻不见了你的影子。”

    “我找了你一夜，两夜，漫长的白天和黑夜持续了七次，你终于回来了，却再不是我熟悉的感觉。”

    叶冬凌恍然大悟，原来萧玉瑾是在那年中秋之夜发现了她的秘密，却还是生生错过了。

    叹惋摇头，叶冬凌眼睛一眯，七天，正好是人皮面具炼制的时间。

    寻常用面糊和特殊材质捏成的人脸，若快的话，大概两个时辰或者几分钟便能制作一张。

    然剥下人皮，通过秘发制作的人脸，需要七天方能制作成功。

    高制作人脸，便是面糊也能无可挑剔的逼真，而学艺不精的，只能用人皮来拟补技艺上的不足，同时也能增加易容的真实性。

    错过便错过，叶冬凌无怨无悔，然此时忽然有种危感，她瞪着萧玉瑾心湖骤然波澜乍起，期待问：“你认出她了？”

    萧玉瑾痛苦道：“我情愿没有认出她，若她的假扮再逼真些，再详细些，让我一辈子堪不破这骗局该多好。”

    “所以你当时便知道我死了？”叶冬凌接的顺口，仿佛死的根本不是她般置身事外。

    脑中灵光一闪，叶冬凌忽然明悟。

    当年自己的死，或许是林千蕊通过萧玉瑾的行动提前得知了消息，他们不愿萧玉瑾与她建立太深厚的感情，因此再会在中秋节这么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先下为强杀她。

    心底里莫名划过一抹惋惜，叶冬凌却只能长叹一声。

    天时地利人和她和萧玉瑾一样不占，难怪完美错开所有相距相识的时间。

    处处透着不合时宜。

    诶？等等，萧玉瑾要告诉她什么来着？话题是不是跑偏了。

    萧玉瑾眉心煞气闪烁，宛若一柄雪景中最锋利的刀：“林千蕊伤你，我便伤她，守心害你我便加倍奉还，便是萧云庆，也终是被我一剑斩于宗人府大牢。”

    心猛地跳了一下，叶冬凌眼神震动，萧玉瑾这番替她报仇雪恨的言语，不动容是假的，然而感动之余，她不由再次感慨天意弄人。

    她死前，叶家虽然落败，却仍有无数忠心耿耿的属下，无论是边疆还是哪里，都无人可替代，纵然叶家没了，若叶冬凌这个遗孤出来几句话，将士们必然唯叶冬凌的命是从，因此，萧云庆才会如此忌惮她。

    至于林千蕊，那或许不是林千蕊而是长庚吧。

    可惜最终所有人的结局都是求而不得。

    萧玉瑾：“我还没来得及对你出心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歉，降灾所属却断了我所有的念想，于是我杀入玄月和地阳，将这些作恶多端的魑魅魍魉屠杀殆尽。”

    “我登上至尊之位。”

    “我一统天下，四海宾服，这天下再好，权势再重没了你又有何意趣？”

    “有何意趣！”

    他突然愤怒起来，挥袖猛地排出一道劲风，将边的桌椅瞬间粉碎。

    叶冬凌心中“啧啧”两声，得到的消息太多，她有些麻木了。

    感慨萧玉瑾的痴情，感慨天公不作美，却唯独无法将一颗炙热的心，重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再给予眼前男人半点爱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