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想要怎样，叶冬凌自己也不知道，杀是一定要杀的，回也是肯定要回的，只是她该怎么动呢。

    一把拢起床上父亲的衣服，轻轻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孤零零的宛若失去一切的兽，拼命汲取亲人最后的温度。

    见叶冬凌如此伤心，沈星河叹道：“道主原想将你留在这边，给痴心人一个白头的结果，然或许是被你言语中对另一边的那子太过钟爱，这才按下不提，六，方才提起夫人，是想告诉你大局为重，两世结局终有不同，切莫优柔寡断。”

    “结局？”

    叶冬凌看向沈星河，满脸茫然。

    沈星河柔声道：“这边朝局已定，虽百废待兴，有周德与落知秋辅佐皇帝，并无大碍，那边局势险峻，百姓尚在水火之中，瞧你六神无主，你若下不了决心，便以天下为念，便是动杀人，也算是给自己的理由。”

    叶冬凌默然，她看了一眼水镜，水镜朝她稽首一笑。

    水镜的卜算堪称奇绝，居然算的那么尽。

    叶冬凌摇摇头，理由？杀人救人，她心有偏向，又何需理由，只是

    她问：“师父，如今的我，算是这一世的人吗？”

    她的灵魂是这一世的，她的身体是另一世的，她这一世的结局已经止步于一年前，重生后她从未想过还能回来，也不想跟这边的人再有牵扯，然而真的看到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便忍不住的感慨。

    皇帝，落知秋，冬青，寒松，还有萧玉瑾。

    这些曾经有过牵绊的人，上天无意中让她看到他们在这一世的结局。

    她拼尽全力挽回冬青，以为也可以挽回自己的父亲，可最终呢，她纵使得天独厚，能借帝江的能力穿越空间和时间的间隔，能做的依旧有限。

    沈星河没有回答，他用眼神告诉叶冬凌，算，十分肯定的眼神。

    水镜沉吟了一下，冷不丁地开口道：“少主，修炼了金丹的人，受天道制衡，不属凡人，虽未跳出三界之外，却也不在无形之中。”

    叶冬凌：“嗯？所以我”

    水镜那意思是她连人都不算了？

    这话怎么的。

    察觉叶冬凌误会，水镜连忙解释：“贫道的意思是，您已跳出凡人之列，无论是哪一世，您都可以选。”

    他目光希冀，殷切希望叶冬凌能留下来：“您有阴阳界，又有两大神兽保护，所遇随心即可，只是”

    叶冬凌抬眸：“只是什么？”

    水镜：“只是贫道希望少主能留下来，有您在，万千疾苦百姓就有了盼头了。”

    叶冬凌若留下来，他便也能随之鸡犬升天。

    叶冬凌坚定摇头：“师父这一世朝政已稳，而且我爱的人和我的孩子都在那边，我不会留在这里的。”

    水镜不及细想，脱口问：“为何？”

    问了之后，他自觉失言，讷讷不语。

    叶冬凌环顾四周，怀里父亲的衣服还有丝丝余温，叹息道：“师父对不起，这里除了你没有我在意的人了，我想回去。”

    沈星河双背在身后：“那便回吧。”

    水镜略有些失望。

    见叶冬凌捧着叶熹的衣服，沈星河想到了什么终是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道：“随我来，有些事情，终究还是需要你做。”

    叶冬凌心翼翼将父亲的衣服叠好，放入帝心镯中。

    人死之后青灯孤影，总要立个衣冠冢放在母亲坟前，他日父母天上相见，也总有前缘可续。

    随着沈星河左拐右绕，到了叶冬凌十分熟悉却有些恐惧的地方，她站在门前踟蹰不前，声道：“师父，是我做错了什么您要罚我？”

    沈星河站在门边，看着叶冬凌那畏惧的意模样，心下忽然抽搐了一下，残忍的闭上眼睛，轻轻推开大门。

    门开的刹那，里面的东西让叶冬凌先是毛骨悚然，而后又心痛如刀搅。

    漆黑的木门厚重又肃穆，随着门缝的渐渐扩大，目之所及的是幽幽烛火和满目灵位。

    那一盏微弱的长明灯供着的是数百英灵。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他们曾经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叶冬凌模糊了双眼，曾经鲜活的生命，他们敢爱敢恨，为国尽忠，为民请命，曾经是天下人心中的神，如今却只成了一个个空洞的名字。

    “本不想招你眼泪，但是你既然回来了，便为他们上柱香吧，如今叶家只剩你一个人了，到了那边，切莫忘了这些忠魂傲骨。”

    叶冬凌泣不成声。

    忠魂傲骨也不过只剩这寥寥几行字，她走之后，怕是连个能为他们烧香祭拜的人都没了。

    叶家钟鸣鼎食落得如此灭族的下场，何等凄凉。

    上了香，叶冬凌将父亲的衣服拿出来，放在桌案上，母亲的灵牌前，她道：“父亲，母亲，你们放心，叶家有我，便没有灭族，我会活得很幸福，上天保佑父亲母亲，早日投胎，早续前缘。”

    枝枝叉叉的树影上覆着厚厚的雪，这树杈在雪地里也格外惹眼，而那惹眼的树梢上，却站着个浑身素白的人，眸色深沉地看着这一切。

    “师父，我想再陪陪他们，您也进来吧。”

    沈星河始终没有进入这扇门，他站在外面，摇了摇头，轻轻给叶冬凌关上了门，隔着门道：“似为师这等心有杂念之人，便不进去了，恐污了逝者之耳目。”

    叶冬凌微微诧异，随即释然，任谁看到这满屋忠骨灵位，都会感慨老天不公，上天不佑吧。

    正所谓树大招风惹人妒，叶家纵然坐拥十万大军，也防不住冷枪暗箭。

    而如今毒计害人的却还能好好活着，享受招安待遇，当真是世道不公。

    师父为叶家打抱不平，叶冬凌很感激，她也想将那些对叶家动的人杀光杀净，然而有时候，往往朝局永远没有江湖那般能随心所欲，快意恩仇。

    面前一排灵位，从前她犯错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她觉得恐怖，如今看着爷爷奶奶，三婶婶，二叔，三叔，大哥等亲人的灵位，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这些温柔慈爱的脸又出现在了她身边。

    一切都没有变，她还躺在奶奶怀里，肆意拔爷爷的胡子，撺掇大哥当她的打

    历历在目，恍若隔世。

    “冬儿，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