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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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 瑞贵人半夜被送回去的事情已经六宫皆知了, 嘉贵人在启祥宫里笑得肚子都疼, 擦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捧着肚子道:“唉呦喂,这个瑞贵人, 我当她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就是个大笑话, 唉呦喂, 真笑死我了。”

    瑞贵人在景阳宫里哭了一天了, 再去找李玉,没用!才隔了一天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昨天还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今天连一个正眼都不给,银子也不好使了。

    瑞贵人好声好气了半天,只换来李玉鼻子里的一声哼, “贵人可别惦记了,皇上叫您回去歇着,您就回去好好歇着吧!”

    李玉可不傻,明知道瑞贵人遭了厌弃还要上去撞枪口, 银子是好东西不假, 那也仅限于行个方便,他好歹也是御前的人, 为一个贵人,为那么点银子, 失了圣心,不值当!

    瑞贵人彻底死心了,宫里这些人都是见风使舵的,指望他们,比指望阎王爷还不靠谱!又叹口气,唉,这么一歇,还不知道要‘歇’到什么时候呢!

    这一日的请安她也没去,她丢人都丢了三里地了,皇后也知道她的事,看她称病不来,也允诺了。

    待到晚上,凤鸾春恩车又叮铃作响的来了景阳宫,这回接的是秀贵人。

    秀贵人一脸得意地走了,瑞贵人靠在东侧殿的门口默默看着,心中苦涩无比!

    秀贵人承宠第二日,自然要去给皇后请安,瑞贵人昨日没去,今日是肯定要去的。

    长春宫里很是热闹,茉雅奇坐在缠枝楠木椅上,看着一屋子聊兴正浓的莺莺燕燕,嘴角抽搐,新同事们很活跃嘛!

    皇后坐在凤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串密珀佛珠,神色淡淡。

    众人正着话,故事的中心人物,瑞贵人和秀贵人一块来了。

    瑞贵人和秀贵人走上前去,欠身行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秀贵人一脸羞涩,身子也半歪不歪的,显得很是不适,瑞贵人在边上翻了她一个大白眼。

    皇后笑笑,和善道:“都起来吧。”又对着秀贵人道:“秀贵人昨夜侍奉皇上辛苦,该好好歇着才是,不必这么早过来。”

    客气客气而已,要是秀贵人真敢晚来,皇后还不一嘴巴子把她抽到门外面去,奈何秀贵人当真了,带着得意炫耀的笑容道:“皇后娘娘这般体贴嫔妾,嫔妾不胜感激,今早皇上也叫嫔妾多歇着,可嫔妾谨记宫规,不敢迟来。”

    这话得,好像她没晚来是给了皇后好大脸一样!自然了,皇上也不会什么叫她歇着不用给皇后请安之类可笑的话,都是秀贵人自己脑补胡诌的。

    皇后嘴角抽搐,前有瑞贵人,后有秀贵人,这届嫔妃真是智商感人!

    这边瑞贵人刚坐下,一旁的武常在讥诮地往她这瞥了一眼,瑞贵人给她一个死亡凝视,武常在赶紧僵硬地把脑袋转过去。

    对面的秀贵人扑哧一声笑出来,瑞贵人瞪了她一眼,抬着脑袋瞄了一眼皇后,皇后正跟上座的嫔妃们话,没注意到这边,瑞贵人便压着声音怒道:“你笑什么?”

    秀贵人抬起细嫩白皙的手腕理理耳边的碎发,轻笑道:“瑞贵人怎么跟吃了炮仗一样,这么冲,连人家笑不笑都要管。”

    瑞贵人哼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笑我。”

    瑞贵人一向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脾气火爆,想什么什么,整个就是一虎娘们,那些弯弯绕绕在她这根本不起作用。

    秀贵人一时也不知道该什么,她还要保持自己清高文雅的人设呢,便淡淡笑道:“瑞贵人想多了,我们能笑你什么呢?”

    瑞贵人鼻子里哼一声,“笑什么,不就是笑我被皇上送回来的事,哼,我看看你们往后有多得宠,别在这五十步笑百步,你们倒是想被送回来,还还没那个机会呢!”

    这话一出,边上几位常在的脸色都扭曲了,她们可都还没侍过寝呢,甚至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

    秀贵人嫌恶地看过去,咋滴,你还骄傲啦?

    心里更是不住地鄙视瑞贵人,粗鄙!蠢钝!浅薄!

    秀贵人面色不屑,嘴角勾起笑意,淡淡道:“墙上芦苇,山间竹笋。”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肚中空。

    秀贵人暗暗讥讽瑞贵人,神色高傲。

    瑞贵人靠在椅子背上,哼道:“什么破玩意儿,一个字没听懂。”

    秀贵人一口老血哽在嗓子眼,横了一眼瑞贵人,没文化是真可怕!

    上首的皇后对着豫贵人道:“许多年不见豫贵人了,如今都快认不出来了。”

    豫贵人惶恐道:“嫔妾年纪渐长,与十几岁时已经大不一样,哪及皇后娘娘天姿国色,容颜永驻。”

    皇后笑道:“本宫也不再年轻了,见到豫贵人倒勾起了往日的回忆了。”

    豫贵人恭顺地陪着笑,她比弘历还要大几岁,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这个年纪,孩子,宠爱什么的也都不用想了。

    豫贵人是弘历的试婚格格,起来她算是弘历的第一个女人,若是一直陪在身边,到今天绝不会仅仅是一个贵人。

    豫贵人是染病挪出去的,怎么染上的病,她也不清楚,反正她是栽过一回的人了,一个染病挪出宫去的格格,可想而知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熬了这么多年,早就死心了,觉得这辈子也就这么熬着吧,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就熬到头了。不曾想还有回宫的一天,豫贵人苦了半辈子,这样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过了,如今她就只想好好地把下半辈子过完。

    长春宫里吵吵闹闹的,海常在一个人坐着出神,心里暗恨,这个嘉贵人,运气忒好了,从肩舆上摔下来竟然都没事,海常在琢磨着,该怎么把嘉贵人的孩子给弄下来,可是现在她也不好下手,上一回的事已经让嘉贵人很起疑心了,她也不敢贸然动手,况且用过的办法也不能再用了,下毒什么的就更不用,没那么容易,宫里拿什么都要记档在册,一查就能查到,要是下毒还得上宫外搜罗去,还得有启祥宫的内应,这才好下手,可如今她只是个常在,举步维艰,自己都过的惨兮兮的,更别提这些了。

    海常在很头疼,一个低位的常在,实在是难办事。

    皇后又了几句,众人便散出长春宫了。

    茉雅奇和纯嫔一块往东六宫走过去,纯嫔边走边道:“今年宫里进的新人着实不怎么样,看样子难出息。”

    纯嫔生完孩子底气十足,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气势,茉雅奇不想跟她讨论这些,揶揄道:“她们年纪都还,如今也看不出来。”

    纯嫔面色微妙,淡淡笑道:“咱们也是有阿哥的人了,如今也得为孩子考虑考虑了,懿嫔妹妹就没想过扶持几个新人?”

    纯嫔什么时候这么敢了,为孩子考虑,你想考虑什么?考虑皇位啊?现在可才乾隆元年呐大姐,要是皇上知道了不把你拍出去才怪!

    茉雅奇干咳两声,“孩子们还,现在考虑早了些吧。”

    纯嫔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纯嫔突然顿声,目色幽长,自顾自地叹道:“也罢,懿嫔妹妹这般盛宠,自然不必扶持新人固宠,是我错话了。”

    纯嫔又道:“今日我话多了,但我与妹妹的都是肺腑之言,还望妹妹不要与旁人。”

    茉雅奇笑道:“纯嫔姐姐放心,我记性不好,过不了今日就该忘了。”

    纯嫔这才放心地走了。

    茉雅奇回了承乾宫,永珹躺在摇床里咯咯笑,茉雅奇把他抱起来,笑骂一句:“你个胖墩,真沉。”

    柳枝笑着道:“咱们四阿哥吃奶吃的可多了,身子健壮,长的也快。”

    茉雅奇抱着永珹逗他乐,永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茉雅奇撅嘴,她就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生的好看,可惜没遗传给儿子,这子一双丹凤眼活脱脱像他爹,哼,茉雅奇非常不平衡,她这么大的双眼皮居然生了个单眼皮的儿子,好在现在还,只能寄希望于男大十八变了。

    纯嫔坐在钟粹宫正殿的檀木交丝椅上,手边放着一杯六安瓜片,热气腾腾,清香袅袅,手上正闲闲着剥一个黄澄澄的桔子。

    纯嫔剥完橘子,也不吃,把一整颗水嫩圆溜的桔肉搁在桌上,拿出丝绢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汁水,素白的丝绢上染了一抹黄,带着桔子的果香,纯嫔擦完手,淡淡开口:“人挑好了吗?”

    一旁立着一个穿松绿色宫装的宫女,看服饰应是个得脸的掌事,那宫女走上前几步,恭敬道:“挑好了,娘娘看看可还过得去。”

    纯嫔嗯了一声,“叫上来瞧瞧。”

    那宫女拍拍手,从门口走进来一个身影袅娜纤细,腰肢细软柔美的女子,那女子走上前去,缓缓跪下,恭顺地低着头,“奴才给娘娘请安。”

    纯嫔瞄了一眼,“抬头。”

    那女子抬起头来,有些胆,不敢直视,视线盯着地上。

    纯嫔看了心里赞叹,皮肤白皙,桃腮杏眼,一叶弯眉,双瞳剪水,看起来娇弱可怜,让人油然生起一种保护欲。

    纯嫔咳了一声,“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有些瑟缩,眼神中带着点害怕,声道:“奴才,奴才魏采蘋,原是御花园的洒扫宫女。”

    纯嫔淡淡道:“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吗?”

    “知,知道。”魏采蘋抖着声音。

    “知道就好。”纯嫔看她一眼,接着道:“本宫给了你得见龙颜的机会,自己把握着吧,往后进了钟粹宫,本宫不会亏待你,但你也得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做好本分就行了,别妄想着生下龙子一步登天,否则,本宫不会放过你。”

    “奴才,奴才明白娘娘的意思。”魏采蘋的头垂的更低了,她明白,自己只是纯嫔用来固宠的工具罢了。

    纯嫔见她乖觉,心中满意,掰了一块桔瓣放进嘴里,贡桔汁水浓郁,咬一口满嘴清香。

    要是放在两年前,那个巴结着高氏过的谨慎微的苏格格,绝料不到自己还能有今天,如今生了阿哥,心也是越发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