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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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祖父长脸, 给伯府长脸!”太夫人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岳见燊, 怎么看怎么满意,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岳见燊恭敬地磕头。他没想到祖父相中了叶棠, 而太夫人也同意了。

    已经赶在中秋节回来的叶鸿煊,一拳捶在岳见燊的肩上:“行啊, 十六岁的顺天府解元,公卿之家你是头一个。”

    岳见燊浅浅笑道:“过奖过奖,我不过是侥幸罢了。”

    岳见麒在一旁大嚷道:“请客,请客, 这样大的喜事,一定要请客!”

    郝氏就拍在了儿子的头上:“燊哥能有今天, 可见这些年的功没有白费, 苦没有白吃。你马上就是要成亲的人了, 却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话语里透着一丝丝的酸味。

    建宁伯沉吟道:“麒哥没错,这的确是咱们府里难得的大喜事。娘,四叔,我看我们就请家里的亲戚和几家通家之好来吃顿饭吧。”

    太夫人笑望着岳奕:“四叔看呢?如此,热闹也不那么张扬!”

    叶棠也觉得,若是连中了解元都不摆顿酒,那真有点装过头了。

    岳奕笑呵呵点头,心里也感慨良多。

    当初把岳见燊过继来的时候,因为只是个不得看重的庶子,岳奕想得更多的是希望他能守成——衣食无缺地把他养大,自己致仕之前想办法给他谋个闲职, 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延续香火。

    因为古代的文官官职可不是世袭的,就是首辅的儿子也得凭自己的本事考科举才能获得官职。

    科举出仕这条路太辛苦,大多数人坚持不下来。没想到这孩子极有志气,又极刻苦,走到这一步已是相当不容易。

    太夫人见了,就望着建宁伯和郝氏:“好了,好了,那我就等着大吃大喝一顿了。”

    建宁伯为官多年,但却是萌袭恩封来的,虽然文武不同,但也觉得科举方是正途。这次岳见燊考举,建宁伯也大喜过望。

    “府里管事每人赏两个元宝的银锞子,其余众人赏一个梅花的银锞子。”他吩咐郝氏。

    两个元宝就是一两银子,一个梅花锞子也有四钱,对于下人们来是笔不的赏赐了。

    众人都欢喜起来,纷纷磕头谢赏。

    郝氏主持伯府中馈多年,举办这样的宴会早已驾轻就熟。

    三日后,刚过辰正,岳家另外三房就已到齐了。

    都是一家人,花厅内就用十二扇黑漆镙钿山水屏风隔着,大家分男女在东西偏厅坐下,气氛立时就喧嗔起来,多是赞扬岳见燊的话。

    叶棠和岳家未出阁的姐们坐在一处,笑笑,无非是今年流行的衣裳首饰等等。

    但她的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去看范氏。

    范氏当年真的一举得男,生了个七斤重的大胖子,为此岳庭昌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

    范氏求神拜佛才得了这么个儿子,自然十分溺爱,取个名叫宝哥。真是宝贝疙瘩一般的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以至于连学堂里的先生都敢捉弄。最后还是建宁伯出面,岳庭昌夫妇押着儿子上门赔罪,又出了双倍束脩,才勉强把事情压了下去。

    即使如此,宝哥一个“混世魔王”的名声也传了出去。范氏再想管教儿子,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她不禁埋怨岳庭昌“子不教父之过”,为了这事,两人三天一吵五天一大闹。

    此刻,范氏捏着帕子,听着众人的赞扬之声,既羡又妒又恨!偏偏她为人势利且计较,那平日合不来的妯娌夸上两句岳见燊,就转头问她一句:“三嫂,你是不是?”

    范氏险些气歪了嘴,面上却还要保持微笑附和着。

    叶棠笑眯眯地看着,又看向东边,不知道岳庭昌会不会悔得要吐血?

    巳正开始,男人们纷纷起身去了前院,客人陆陆续续上门了。人虽然不多,长房内外院各开十席,但中午宴席的规格很高。

    伯府大厨房的拿手菜”三套鸭”,获得了众人交口称赞。

    这道菜往简单里就是鸭里面套野鸡,野鸡里面再套鸽子。

    但实际上那讲究可大了。

    无论是体型肥硕的鸭子,亦或是巧的仔鸽,全都由颈部开口,用内翻法层层剔除全部骨头,之后形成原形不变的皮肉整体。有的地方皮薄如纸,却充水不漏。

    待上菜时,大家看到的是首尾完整的全鸭卧在汤盆中间,吃完酥软的鸭肉,里面就露出一只清香全鸡。鸡肉剥吃后,味道鲜美的全鸽又呈现出来,腹中填满了海参、香菇、竹笋。

    吃过午饭,大家笑笑,喝茶吃点心牌,叶棠就在太夫人身边服侍着。没想到叶鸿煊身边的丫头找了来,附耳道:“大少爷醉得不省人事,醒酒汤都喝不进,秋砚姐姐请您过去看看。”

    叶棠唬了一跳。她这个大哥没毛病,只是喝不得酒,人送外号“三杯倒。”

    见太夫人正和黄太夫人等人抹牌,遂和绿枝讲了,和丫鬟去了前头。

    她一边走一边吩咐玉簪:“去端碗蜂蜜水来。若是有马蹄,取十来只绞出汁,一并端来。”

    清涧院的内室里,岳见燊也在,看见她步履匆匆地进来,忙站起来道:“你别急,我刚给他喂了醒酒汤,秋砚她们给他擦了脸换了衣服,过一阵应该就会好转。”

    叶棠松了一口气,看着满面酡红的叶鸿煊,不禁有点心痛:“今日是为你举办的宴席,怎么反倒把我大哥喝醉了?”

    岳见燊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他不醉,我哪有借口能见到你?不过确实是自己不厚道,想着待叶鸿煊成亲的时候替他挡酒好了。

    不过这话是万万不能出口的:“你还不知道麒哥他们,闹起来就没完。起来也是大家高兴,你大哥一走大半年,我又准备乡试,大家很久没聚了。”

    这倒是!岳见麒往日也闹,可家里约束着,哪有今日这般名正言顺?

    叶棠这才转移了注意力:“你也喝了不少吧?”

    岳见燊轻笑道:“没事!这点酒醉不了我。”

    “醉酒的人都自己没醉!”,叶棠嘟了嘴:“你也洗把脸喝点醒酒汤。一会儿回去少喝点,太伤身子。”

    岳见燊环视一眼,见服侍的人都在屋外,不仅低笑道:“我少喝点,可有奖赏?”

    叶棠睁大了眼睛。

    岳见燊的笑容更加灿烂:“我乖乖听话,你用什么奖赏我?”

    这人……是在和她耍花枪吗?

    叶棠扬了扬眉,索性慢条斯理道:“我身无长技,唯有女红尚可。要不我给你缝件衣裳 ?”

    “这些你平日都有做,不能算。”岳见燊摇头。

    没想到这人还有如此无赖的时候,叶棠差点气笑了。正要话,玉簪回来了。

    在岳见燊的帮助下,叶棠给叶鸿煊喂了蜂蜜水和马蹄汁。

    “你今天是主人,离席这么长时间,他们肯定在找你了,快回去吧。”

    岳见燊点点头,脚下却一动不动,别有深意地望着她。

    叶棠抿了抿嘴,吩咐玉簪:“你让厨房多煮点醒酒汤,只怕七少爷他们也喝得不少。”

    又问秋砚道:“麻烦姐姐帮我找本《山海经》来,我在这里等大哥醒来。”

    发了两人,叶棠看了眼静静睡着的叶鸿煊,出了内室,坐在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到底要怎样?”

    岳见燊看了眼蜂蜜水,得理直气壮:“你喂我!”

    这是在向她撒娇吗?

    叶棠睁大了眼睛,这还是那个人人赞扬名震京都的少年解元吗?这还是那个人前总是一副沉着稳重却清清冷冷的岳见燊吗?

    然,看到他在自己面前展现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叶棠的心里像被电流击中,酥麻麻得发颤,有些疼,还有些喜悦。

    被她这么看着,岳见燊微微有些不自在,他也不知怎的了,有些话莫名其妙地就从嘴里冒出来。

    他正要些什么,就见叶棠取了汤匙,舀起一勺黄澄澄的蜜水,递过来放在他唇边。

    岳见燊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喝了进去。

    那笑容,如三月里的春风般让人迷醉。

    他的棠棠,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并不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会百依百顺的。可唯独他……时时都顾着他,什么都依着他,他想怎样就怎样。让他一想到她,心里的坚硬就如冰封的湖水,在春日温暖的阳光下融化,变得无影无踪。

    岳见燊忍不住轻轻抱了她一下,亲了亲她的鬓角,脸贴在她的脸上慢慢磨蹭,柔柔地一遍遍低声唤她:“棠棠,棠棠……”。

    叶棠脸红得厉害,可岳见燊对她的爱恋又让她不可自拔。半晌才回过神去推他,岳见燊又重重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了句:“我会少喝酒”,才神清气爽地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