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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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沉夕气结:“那不是远房亲戚家的表哥么?当年入长安科考, 住在我们家。娘亲让你带他出去转转,你不肯,事情自然就落在我头上了。”

    “哦?是么?”

    沐沉夕简直怀疑这弟弟不是她亲弟弟, 这种时候还要拆台。哄夫君有多难,他是半点不晓得。

    不过关于这位表哥, 当年她确实是存了点歪心思。那时候科考刚结束,谢云诀成为了当年的金科状元, 春风得意。

    楚表哥也中了进士, 与谢云诀同科入仕,自然也较为亲近。

    她怕自己再也没机会见谢云诀,便总是颠儿颠儿地跟着表哥, 三五不时的也能见着谢云诀。

    可楚表哥不知情, 一来二去对她动了情。

    沐沉夕那时候满脑子都是谢云诀, 旁人如何, 她是半点不知晓。

    后来有一日, 表哥起要向她提亲,还把家中的传家宝赠予了她。沐沉夕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惹了一身的风流债。

    她赶忙拒绝了他。表哥黯然神伤,倒也没些什么, 只是自此与沐家便淡了。

    “我听,楚家表哥至今还未娶。还听闻,你大婚那日,他独自一人在家中饮酒,差点醉死过去。白日里被婢女发现的时候, 手边就是这首诗,都被眼泪浸染得晕开了。”

    “你哪儿听这么多事?沐沉念,你的课业不好,就是因为心思都放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我会好好读书的,姐姐,姐夫,弟弟回去悬梁刺股了。”着抱着匣子一溜烟跑了。

    夜晓也挣脱开来,瞬身离开。叮咛和丝萝更是一边假装忙碌,一边飞快出了院门。

    一时间,气氛异常尴尬。沐沉夕心虚气短:“你别听阿念胡,那楚家表哥跟我相识三个月,后来就再没有联系了。哪来的不娶妻一。”

    “楚令舒确实未曾娶妻。而且呈给陛下的折子,十本有九本在弹劾我。”

    沐沉夕挠着头,不知如何解释。成婚后的日子,真是太难了!

    “他…他这胡乱弹劾,陛下难道不管么?”

    “陛下称赞他不畏强权,敢真话,是言官楷模。”

    沐沉夕不由得也对楚令舒心生敬佩,换了是她,哪敢谢云诀的不是,肯定每天在朝堂上溜须拍马。

    谢云诀用审慎的目光瞧了她半晌,沐沉夕局促不安,又不敢学着沐沉念溜走,只好绞着手指想着怎么认错。

    良久,谢云诀才缓缓道:“去洗漱用早膳吧。”

    沐沉夕如蒙大赦,飞跑回屋。

    谢云诀也起身回屋,将那绯色的素笺收了起来。他不知思忖着什么,良久忽然问:“我那时对你…是不是绝情了些?”

    这可是表忠心的大好时候,沐沉夕赶忙摇头:“没有没有,都美人如花隔云端。我那时候就是不懂事,老觉得漂亮的花就要折手里才好,从来也不问花愿不愿意被折,是我不对。”

    谢云诀怎么听怎么别扭,她竟以花来比拟他。而且听着像是在讽刺他如今的行径。

    都强扭的瓜不甜,谢云诀以前也深以为然。毕竟圣人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可他现在偏偏就想把眼前这傻瓜给扭过来。

    沐沉夕刚漱完口,谢云诀忽然上前一步搂住了她的腰,俯身吻了下来。

    她手上还有些湿漉漉的,不敢抹在他身上,便摊着手由着他贪婪地掠夺她的空气。

    她脑子里蒙蒙的,一直到自己被吃干抹净才回过神来。

    谢云诀以前亲她,那还有迹可循。多半是因为怜悯之心。

    今天这是…她脑子里灵光一闪——醋了!一定是因为楚令舒的事情醋了。

    她还沉浸在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里,谢云诀忽然道:“过两日是你的寿辰?”

    沐沉夕愣了愣,她都忘了自己还有生辰这么回事。

    时候她过生辰很简单,就是娘亲煮一碗长寿面,里面加了许多许多的牛肉。

    每次她都吃得底朝天才作罢。

    后来长大一些,皇上倒是颇为在意此事。总是要替她操办,每次宴饮都要青来许多世家子弟和贵胄千金。

    但那时候,沐沉夕对生辰唯一的期待,便是可一见到谢云诀。她生辰那日,他待她极好,许多事情都会顺了她的意。

    只是无论生辰怎么过,有一样是不变的——娘亲的长寿面。自宫宴上回来,无论吃了多少东西,那碗面她一定要吃完。

    以至于娘亲时常摸着她滚圆的肚子,哭笑不得:“你呀,吃不下就少吃一些。如今又不似从前,饥一顿饱一顿的。若是吃成个胖丫头,谢家公子就更不喜欢你了。”

    每每此时,她便一跃而且,出去再溜达一圈,消食了再回来。

    后来她离开长安,生辰就再也不愿意过了。边关都是些大老粗,哪里记得这些。倒是裴君越会想起来,送她些贺礼。

    无非是草编的蚱蜢,戒指一类的玩物,她都收进了盒子里珍藏着。

    回长安这么久,她全然不记得还有这件事了。毕竟,她再也吃不到娘亲的长寿面了。

    沐沉夕坐在桌边喝着粥,咽下了一口才道:“我早就不过生辰了,那都是孩子才喜欢的。”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过生辰么?总是让陛下大操大办,沐丞相当年还因此遭了不少的非议。怎么如今——”

    沐沉夕横眉:“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陛下非要如此。大约只是想彰显对我爹的器重,拿我做文章。他倒是做了好人,罪责全让我爹担了。”

    沐澄钧是她的逆鳞。

    “但陛下昨日提起了此事,似乎是想再为你庆生。你…你若是不愿意,只在谢府中办便可。”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办!正巧,我回来这许久都还未曾面圣,许多话,我还想当面问问他。”

    “陛下的意思是,看你想如何操办。”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如今是秋狩的时节了,不如去鹿苑围猎,晚上正好围着篝火烤肉吃。你觉得如何?”

    鹿苑是皇家的猎场,每隔三年会秋狩。恰逢时节,倒是个好主意。

    谢云诀瞧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已了然了她的心思。想必又是有什么计划。

    他很想知晓她的计划,这样一来,不定还能帮她参谋完善。

    好比上次王羽勉之事,她的计划虽出其不意,可是漏洞也是不少。若不是陛下也有心遏制世家的发展,王羽勉怎会那般轻易就被判斩立决?

    不过她对朝中局势的把握倒是很准确,王羽勉出了事,王家遭到落井下石。如今十皇子已经封王,去了自己的封地。

    一旦封王,没有诏书便不得回长安。

    余下的事情,他一直在替她料理。王家如今已经是一副空壳子,勉强维持着体面,却再也不比从前了。

    傍晚,内阁大臣们离开了御书房,谢云诀留了下来。

    皇上对于沐沉夕生辰之事还是颇为在意,迫不及待询问:“如何?她可还…愿意见朕?”

    “愿意的。只是…”

    “朕知道,她心中有怨。你放心,朕不会同她计较。那她可,想如何办寿辰?”

    “白日鹿苑围猎,晚上篝火烤肉。”

    “好,好,朕也许久未舒展筋骨了。”皇上起身来回踱着步子,满脸兴奋,还带了些许紧张,“你,朕那日送她些什么生辰礼好?奇珍异宝她又不喜欢,胭脂水粉更不必。她喜欢——”

    皇上瞧了眼谢云诀,那丫头只喜欢他。

    谢云诀思忖了良久,拱手道:“陛下,定安郡主如今最大的心愿,是她的父亲平冤昭雪。除此之外,无论赠她何物,都无济于事。”

    “平冤昭雪…”皇上呢喃着这几个字,良久声音冷了下来,“谢云诀!朕一向看重你,可你今日却让朕无比失望!”

    谢云诀撩开衣袍跪了下去,腰背却挺直着:“当年沐丞相之事疑点重重,两年过去,鸣冤之声依旧络绎不绝。旁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他的女儿。”

    “朕——”皇上攥紧了拳头,良久,“沐家满门抄斩,是朕亲自下的旨意,你是让朕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么?”

    “为忠臣平冤昭雪,只会让天下人觉得,陛下是圣明之君。”

    “朕…再考虑考虑。”

    谢云诀拜道:“臣知晓陛下的为难,此事也许从长计议。但臣今日还想斗胆请陛下赐臣一物。”

    “何物?”

    谢云诀低声出了那样东西,皇上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允了他。

    沐沉夕并不知晓御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她这次生辰,注定不会平静,所以要早做准备。

    谢云诀归来之时,便瞧见她随身的行李里还带了一箱子的刀枪剑戟。他扶额:“你带这些做什么?”

    “防身。”

    “不必如此。此次陛下派遣了御林军副都统桑落和新任禁军教头楚越,这二位,你应该都认识。”

    沐沉夕听完,又从袖子里抽出把袖刀递给了谢云诀:“那你也得带着防身,桑二哥前些日子不是刚被我从酒楼上踹下去么,这会儿怒气应该还没消。”

    谢云诀默默将袖刀收了起来:“此次鹿苑之行,要住上七日。随行的物品可还有何遗漏的?”

    沐沉夕转头看了一圈:“好像漏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什么?”谢云诀扫了眼屋内,最重要的东西,莫非是她的随身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