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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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动声色挡在了谢云诀的面前, 钟柏祁却越过了她,冲谢云诀抱拳行礼:“末将拜见首辅大人。”

    沐沉夕愣住了,她简直想去揭开钟柏祁的脸皮, 看看是不是有人假扮他。

    谢云诀倒是坦然,他上前一步扶起了钟柏祁:“因为是晚辈见过大将军才是。”

    一文一武, 唐国这两位重臣此刻惺惺相惜,沐沉夕倒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

    她向钟柏祁行了个军礼:“见过大将军。”

    钟柏祁略略瞥了她一眼:“沉夕啊, 怎么瘦了?”

    “想将军想的。”她笑道。

    钟柏祁绷不住也笑了起来:“你怕是早就乐不思蜀了, 还能记起我来?”

    “当然了,我还时常提起你呢。阿诀,你是不是?”

    谢云诀瞧了沐沉夕一眼, 无奈颔首。

    钟柏祁满脸好奇:“提到我什么?”

    沐沉夕顿时意识到不妙, 她提到钟柏祁, 都是些他以前的浪荡事, 还教了她不少歪理。

    谢云诀也露出了浅浅淡淡的笑容:“夕儿, 你于她来亦师亦友,如今算是她的娘家人。今次上门,只当是回门来了。”

    这一番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沐沉夕觉得谢云诀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心中所想,虽未挂在嘴上,可他一字不差全都了出来。

    钟柏祁却是多瞧了沐沉夕几眼,又转头对谢云诀道:“姑爷,今日摆了酒宴, 随老夫一同喝一杯?”

    “恭敬不如从命。请。”

    谢云诀听着钟柏祁自称为老夫,觉得颇为怪异。他一直听沐沉夕以叔伯称呼他,可今日一见才发现,钟柏祁须发乌黑,整个人神采飞扬。

    虽然常年在边关风吹日晒的,可整个人看起来却很年轻。尤其是一双眼睛,内敛含光,城府不浅。

    只是看向沐沉夕时候的慈爱也是藏都藏不住的。

    沐沉夕郁闷地跟在两人身后,分明以前钟柏祁眼里只有她,一见她便寻她喝酒。两人闹归闹,可喝起酒来,还是和钟柏祁痛快。

    三人落座,沐沉夕看着眼前那一桌子的菜,疑惑道:“怎么今日还有旁人要来?”

    “没了,就我们了。”

    沐沉夕嗔怪道:“你不是以前常教育我,要爱惜粮食。还什么,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现在你自己却铺张浪费起来了。”

    钟柏祁瞪了她一眼:“这等粗鄙之语哪里是一个姑娘家该出来的,也不怕姑爷笑话。”

    沐沉夕百口莫辩,这明明是他常挂在嘴边的。每次沐沉夕想要大快朵颐狠狠吃一顿的时候,他都要念这句倒胃口的话。她如今不够珠圆玉润,钟柏祁也有一半的功劳。

    “我夫君才不会笑话我。”

    话间,谢云诀已经斟满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钟柏祁。沐沉夕也把酒杯递到了他眼前,他摇头道:“你近日体虚,不宜饮酒。”

    “我何时体虚?”沐沉夕不解地瞧着谢云诀。

    “哦?难道是我弄错了?”谢云诀的目光一瞬不瞬瞧着沐沉夕。

    她虎躯一震,心虚气短道:“确实是虚。”她瞧向钟柏祁,“你此番回来,带了药酒没?可否赠我一些,我补补。”

    钟柏祁嗤笑:“姑娘家喝什么药酒?我倒是带了些回来,不过是送给姑爷的。”

    沐沉夕顿时变了脸色,钟柏祁这不是想要了她的命么?

    她赶忙道:“不必了,我其实照着你此前教的方子做了一些,还有不少呢。”

    谢云诀适时拆了她的台:“已经见底了,你每日两三碗,不经喝的。”

    钟柏祁嗔怪道:“你瞧你真是不懂事,这药酒是给男人喝的。你喝了不好!”

    “久闻大将军酿药酒是一绝,心向往之。晚辈不知可有幸能尝一尝?”

    沐沉夕奋起反抗:“我觉得还是钟叔你留着自己喝吧,毕竟上了年纪了,还想要娶妻,得补补。”

    “谁我要娶妻?”钟柏祁放下了酒杯。

    沐沉夕瞧了谢云诀一眼,他微微摇了摇头。

    钟柏祁哼哼了一声:“长安这地方就是这样,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能传得飞快,还都变了味。我只是去长公主府一趟,怎么就变成要娶妻了?娶谁?”

    沐沉夕饶有兴致道:“这要看你想娶谁了。以你如今的战功,还不是只要开口,皇上一定会赐婚么?”

    钟柏祁的老脸有些挂不住:“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姑娘这么上心做什么?裴——太子过了年关才选妃呢,我这不急。”

    “啧啧啧,还不好意思。阿越娶妻与你何干?”

    谢云诀淡淡道:“想来大将军是至情至性之人,所求的并非是寻常的盲婚哑嫁,而是两情相悦。”

    钟柏祁没有话,只是举起酒杯,碰了一下谢云诀的,一口饮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沐沉夕撇了撇嘴,怎么谢云诀什么都知晓?她就像个傻子一样,连身边这么亲近的人的心思都猜不透。

    “你要跟长公主两情相悦,那就多与她相见。俗话,见面三分情,长公主很和善的,”

    “那是对你。长公主对旁人可没什么好脸色。”钟柏祁满脸惆怅,“尤其是对男人。”他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

    沐沉夕这才注意到钟柏祁的下颌线上有一块淤青,想必是被人给的。

    她忍俊不禁。

    钟柏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故意对谢云诀道:“此前你们成婚,我本该来祝贺的。毕竟沉夕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脾性顽劣,不谙世故,行事作风总喜欢用拳头解决。姑爷,你可多担待一些。”

    谢云诀与钟柏祁碰了一下酒杯:“似乎我与大将军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我家夕儿性情温和,孝顺婆婆,凡事都讲究个理字。若是有不讲理的时候,也是为了顺我的意。十分贤良淑德。”

    钟柏祁嗤笑道:“姑爷,都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话,不必如此。她那脾气,我还不知晓么?”

    钟柏祁张开嘴,指了指自己里面缺掉的一颗牙:“这是那次我同她开玩笑时,她恼羞成怒给活活撞碎的。”

    “谁让你我饭量比猪还大?”沐沉夕嘟嚷道。

    “我那是鞭策你。”

    酒过三巡,钟柏祁开了话匣子,开始揭沐沉夕的老底。

    沐沉夕捂着脸,原本她还担心谢云诀,如今只想赶紧找个被子把自己的头蒙起来。一桩桩一件件羞耻的事情,全是她做的。

    谢云诀闻言,笑着看着她:“还以为她只对我如此,原来向来这么不靠谱。倒是——”

    他顿了顿,两人都眼巴巴等他下文。

    “很可人。”

    钟柏祁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用“可人”这个词来形容沐沉夕。他那时去找沐沉夕谈心,耐心开导她,其实也是逼不得已。

    沐沉夕若是老老实实喝酒也就罢了,偏偏她一醉了酒就要去找人切磋。是切磋,可基本都是她单方面吊诸位将军。从上自下,每次讨论军机要务时,钟柏祁就看到他麾下的爱将们鼻青脸肿地进来。

    每一次,钟柏祁也是硬着头皮过去,做好了受皮肉之苦的准备。

    他有时候也好奇,明明沐沉夕是个女子,怎么功夫练得这么厉害?

    她的根骨和悟性都很不错,可是这些招数都是哪里学来的?

    后来他才发现,沐沉夕不仅仅是根骨和悟性好,记性也比一般人厉害。许多招式,沙场点兵之时,她看一眼就能记住。稍加练习就能熟练掌握。

    不仅如此,她还很好钻研。自创了许多招式,十分刁钻。

    他有时候私心里会觉得,谢云诀这臭子对沐沉夕百般拒绝,是因为他惜命。

    可如今看来,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看她的眼神不会错,满是宠溺和痴迷。

    看来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不假了,沐沉夕生得是一副好皮囊,让他误以为她很可人。揭开面皮,她可是能在战场上一刀斩下敌人头颅,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沐沉夕对于这个评价也颇为受用,自到大,还没人这么夸过她。不由得喜上眉梢,满脸洋溢着幸福。

    钟柏祁瞧着她这没出息的模样,一面替她开心,一面又替她担忧。

    她如此喜形于色,在谢云诀这样极有城府的人面前,岂不是被他吃得死死的?钟柏祁分辨不出谢云诀真心还是假意,于是想着灌醉他。

    沐沉夕看着他灌谢云诀酒,顿时担忧起来。谢云诀的酒量以前很不好,后来虽然有所改善,可她总觉得他还是记忆里那个不会喝酒的少年。

    于是桌下使劲拿脚踢钟柏祁,都被他躲过。

    谁承想这一杯接一杯下去,谢云诀面色分毫未改,钟柏祁已经喝大了,开始满嘴胡话和荤话。

    沐沉夕听惯了这群人浑话,在边关仗,生死一线。所以能安安稳稳地过几日,喝上几杯酒,总是要发泄发泄的。她自己原先也,但在谢云诀面前却收敛了起来。

    “阿诀,钟叔就是嘴上不干净些,不是真的在骂人。”

    谢云诀垂眸瞧着她:“你在边关时候,也会这些么?”

    沐沉夕移开了目光:“我斯斯文文一个姑娘家,怎么会那些粗鄙之语……”

    “可我怎么记得,初回长安那日,你就问候了我的大爷。”

    沐沉夕干笑:“那是…神志不清了。”

    谢云诀笑道:“后来你倒是不讲了,是为我特意改了么?”

    沐沉夕顿了顿,用力点了点头:“我怕你不喜欢。”

    “你的一切我都喜欢。”谢云诀凑近她,口中还有些酒气,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钟柏祁醉中哼哼道:“男人这种话都是骗人的,讨你欢心的时候,啥屁都敢放。沉夕,你可千万别信。”

    “我夫君的,就都是真的。”沐沉夕撇了撇嘴。

    钟柏祁大笑了起来:“所以你傻啊。你不是见过挺多世面的么,秦楼楚馆都去过,欢场上的男子什么模样,你还不晓得?”

    “怎么能拿我夫君和那些人类比呢?”

    “怎么不能?你看这白脸,是不是像极了桃馆里的倌?”

    谢云诀眯起眼睛瞧着沐沉夕:“你还去过桃馆?”

    这桃馆里都是男子,却也是专供男子取乐之地。沐沉夕确实有幸去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