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硌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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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纪潼还是险些没起来,好在闹钟提前定了三个,总算最后没误事。

    从食堂买了早点冲到宿舍楼,他哥正好把人从厅上背下来。

    一共不到十级台阶,梁予辰左手扶着不锈钢栏杆,右手扶着杨弘亮的背,为了稳当走得很慢,看起来有些吃力,至少比背他的时候费劲得多。

    纪潼冲过去喘着:“哥。”又赶紧把人从他背上扶下来,“杨同学,我是来给你们送早餐的,今天好点儿了吗?”

    态度是从来没有过的客气懂事。

    杨弘亮架着梁予辰的肩蹦了一步才站稳:“算好点儿了吧,没昨天疼了。早餐你哥挺早就送过来了。”

    仍旧一副不太满意他的模样。

    纪潼望望手上的包子,又看向他哥:“你们都吃过了?”

    “帮我扶住他。”梁予辰没答他,将人送到他手里,推来一辆自行车,跨上,示意他将人扶上后座。

    纪潼诧异:“你还要骑车?”

    “逸夫楼挺远我背不了,搀他走过去他又遭罪,坐我后座轻松点儿,抱稳我就行。”

    他只能不情不愿地将人扶稳做好。

    梁予辰向后瞥去:“抱住我的腰,脚抬起来。”

    杨弘亮一一照办。

    稳当坐好后梁予辰转身交待:“潼潼,你上楼吧,我送完他就去上课。”

    纪潼抿着唇点了点头,不放心,又将手里的包子跟豆浆挂到车把上。

    “不甜的。”他,“我没让老板搁糖。”

    杨弘亮的目光奇怪地在两人之间量。

    梁予辰没拒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真吃过了。”

    完脚上一蹬,自行车骑了出去。

    就这样,纪潼顶着被揉乱的发,在原地看着他哥骑车的背影,看着被自己撞伤的杨弘亮抬着石膏脚抱着他哥的腰。

    如果杨弘亮不体谅,双手抱得太紧,他哥应该会很热,还会不舒服。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他哥的腰最怕痒。

    那豆浆呢,骑热了还会愿意喝吗,早知道就买凉的了。

    他收回目光,回到宿舍一头扑倒在床上,拿被子蒙住头,心里除了内疚就只剩后悔。

    再也不想让哥哥载别人。

    接下来这段时间梁予辰很忙,见他的时候更少。直到一个半月后,秋天都来了,杨弘亮重新活蹦乱跳,他才再次在家里见到瘦了许多的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纪潼觉得梁予辰对他的态度变了。

    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纯粹的没时间。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天天慢慢淡了下来,不像之前得那么火热。

    他想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只能认为是自己太过任性,令哥哥失望。

    周末两人难得都在家,胡艾华做了一桌子菜给他们牙祭,又是烧牛腩又是烤鸡翅,全是大肉大荤。

    席间纪潼难得话少,闷头端着碗没怎么开口。梁予辰坐在他身边,本来就不怎么话的人今天更加沉默。

    当妈的以为两兄弟又闹了别扭,刻意找话题活跃气氛,没想到点了炮。

    “儿啊,我听同事,研究生都要求有社会实践经历,你实习单位找好了吗?”

    “没有。”梁予辰慢慢收了筷子,“不着急。”

    听着不想深谈,不像他平时对学业的认真态度。

    纪潼侧目,还没来得及关心一句,对面的梁长磊却将碗重重一搁,忽然发难:“早叫你别净想着挣钱挣钱,咱们家难道穷得连供你读书的钱都不够?!好好的实习摆到你面前都不肯去,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很少听后爸发这么重的火,纪潼慌张地看了看他,又看向旁边的梁予辰,问:“哥,什么实习,很重要吗?”

    梁长磊鼻间喷出粗气:“他老师给他介绍了一份领事馆实习,多好的机会?人家盼都盼不来。本来上个月就要去的,谁知道又突然去不了了!”

    纪潼闻言一怔。

    “消消气消消气。”胡艾华把碗捧起来,送到老伴面前,“碗又没做错摔碗做什么?予辰这么大的人了,兴许有自己的算。”

    “你你的算?”梁长磊气显然没那么容易消气,“实习为什么不去?”

    “没时间。”梁予辰淡淡道,“跟你过了,功课忙,况且领事馆实习没有工资。”

    多余的不肯解释。

    梁长磊气得耸然站起,转身前突然发难,拿筷子狠抽儿子左臂:“不识好歹!”

    细长的竹筷鞭在肉上,梁予辰眼也没眨,只闷哼一声。

    他爸是心疼难得的机会,也气恼与儿子不再贴心。以往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时,梁予辰做任何事都是有商有量,不会像现在这样言辞模糊。一个多月前儿子跟他要去领事馆实习时,分明神采飞扬,怎么到后来不去就不去了?

    突如其来的教训让纪潼心惊肉跳,双手扑过去握紧了梁长磊手中的筷子:“梁叔叔!”

    生怕他再多抽一下。

    胡艾华哎哟一声,同样吓了一跳,好歹才将丈夫拖进房间。

    殷红几条血印慢慢浮现在皮肤上,像粗绳勒久了留下的伤。

    纪潼双手按在他膝盖上,凝眸看着那伤口,急切问:“哥,疼不疼?”

    梁予辰:“去屋里给我拿片酒精。”

    他便忙不迭起身,去房间里翻找没用完的酒精棉片,又拿了一包绷带纱布。其实又没流血,这些东西哪里用得上。

    再回餐厅时胡艾华已经独自坐回桌边,跟梁予辰声着话,戴了戒指的手时不时轻推他的膝。

    他听见梁予辰:“知道了,一会儿我就过去。”

    纪潼坐回原位,将酒精棉片递给他哥:“去哪儿?”胡艾华看着他敲了敲碗:“吃饭。”

    牛腩渐凉,鸡翅变冷,一切食之无味,饭桌上只有咀嚼声。

    那片酒精梁予辰没用,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神色如常。

    纪潼僵在旁边许久,一肚子自白没有勇气出来,不敢让他妈知道自己撞人的事,许久后红着眼圈端起碗,埋首一言不发地扒着白饭。

    “潼潼。”他妈忽然点他的名。

    他惊慌抬头:“嗯?”

    胡艾华看见他的脸,收住刚要出口的话,奇怪道:“你眼睛怎么了?”

    “没怎么。”纪潼摇头掩饰,“刚了个呵欠。”

    她想了想,了然地笑:“跟哥哥感情好,看见哥哥挨难受了?你呀,现在该知道我平时多轻饶你了。”

    纪潼没再抬头,并着腿,看着碗里的饭,眼眶重新湿润。

    下一刻,碗里多了只鸡翅。

    他侧目,与哥哥的视线撞在一起。

    “真不疼。”梁予辰。

    —

    吃过饭后胡艾华去洗碗,梁予辰进了主卧,半晌后才回自己房间。

    纪潼听见开门声第一时间回头:“哥,你去找你爸了?”

    “嗯,胡姨让我劝我爸别生闷气,他血压高。”

    其实无非是去低头认错,换了种法而已。

    “哥,”他已独自纠结良久,“对不起。”

    梁予辰释怀一笑:“过一次的话不用再了。”接着便自然地换话题:“你洗过了?”

    纪潼嗯了一声:“刚洗过了。”身上换了件大一号的纯白棉质t恤,下面穿着条海军蓝短裤,白色麻绳细带垂在腰下。

    梁予辰也从衣柜里拿了件干净上衣跟睡裤,简单冲了个澡回来,臂上的血痕蒸热后更明显。

    纪潼有随堂没做完,等他回卧室时还在集中精神汉译法,牙齿轻咬笔杆。

    梁予辰走过去弹了弹笔,示意他拿出来,随后躺到床上戴起了耳机。

    屋里安静,空气里流转温存,白纸上的铅字着魔似的吸住纪潼的精神,令他渐渐犯了困。

    夜里九点,几段译文终于翻得像模像样,他关上书,见他哥背对他,侧着身在用手机看外国电影。

    他爬上床,跪着拿下一边耳机:“我也要看。”

    梁予辰转过来:“那就到客厅去看,把电视开。”

    “一起看。”纪潼没听见似的躺在了床的这边,头与他并排枕着,人却翻过去背对着他,“就这么看。”

    梁予辰笑:“这样怎么看,我只能看见你的后脑勺,扁的。”

    纪潼不服气,拉过他握手机的右手,要求他将手机举在自己视线的上前方,两人都能看见。

    这样一来就成了梁予辰贴着他的背、搂着他的身、臂弯里还多了颗毛茸茸的脑袋。

    只有纪潼一个人自在。

    细长的白色耳机线一头连着纪潼,一头连着梁予辰。还通着心脏,砰砰直跳,踩着点。

    “这样不就行了?放吧。”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纪潼微弯的嘴角,随之能想象出那副计谋得逞的骄矜神情。

    见他不动,纪潼索性自己点开视频,“耳朵背是不是……”声吐槽。

    梁予辰克制许久,慢慢将左手搂在弟弟腰上,没想到下一刻这只手就被用力一拉,主动让他搂得更紧。

    心跳就此不受控制。

    刚洗过澡的身体带着香,摸着软,领口大开,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颈子。宽松的衣料勉强遮住窄瘦的腰胯,再往下,两瓣圆丘却遮不住了,起伏的线条从过短的裤管中滑出来,服帖在梁予辰的下腹,就像锁与钥匙,天生合契。

    电影很有趣,纪潼看得投入,躺累了会动一动,时不时还冒出一两声轻轻的笑,羽毛一样呵着他的魂。

    臀与下腹每发生一点轻微的摩擦,他的方寸就乱上一成,直至完全大乱。

    没过多久,纪潼一边盯着屏幕笑一边杵他胳膊:“哥,你皮带硌着我了,往后退点儿。”

    他身体骤僵,沉默退后,拉开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纪潼挂着笑艰难扭过头来看他:“你冷啊?没开空调?”

    梁予辰身心都精神万分,嗓音却黯哑:“可能太累了。”

    纪潼立马翻过身,手掌往他额头上贴:“是不是发烧了身上冷。”

    梁予辰不容拒绝地推开:“别靠这么近,我怕传染你。”

    “还挺讲究……”纪潼甩开耳机跳下床,为他倒了杯温水来。

    “你脸有点儿红,看样子真发烧了。先喝点水吧,晚上要不舒服别不好意思喊我。”

    他仅有的一点儿照顾人的本事全招呼在他哥身上了,绝对的尽心竭力。

    梁予辰嗯了一声,喝了水,继而再度沉默。表面上闭目养神,实则是面壁思过。

    正常男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不例外。就此拉过人来压上去偷香窃玉不是君子所为,况且弟弟还不知会吓成什么样。

    思来想去他自觉禽兽不如,偏又无法痛下决心干那流氓行径,就这样任由心火烧了半夜,到凌两三点才平复些许。

    经过这一夜,前些天还在放弃与前进中摇摆的一颗心,因为弟弟的照顾跟在意又再度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