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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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病房里, 秋初的晚风从窗外吹来,白色窗帘沙沙作响。

    陈柏溪郁闷地坐在病床上,郁闷地吃着晚饭, 郁闷地看着白墙上挂着的大液晶屏电视。

    简而言之他很郁闷, 自己应该是史上逃跑最失败的病人了,哪有还没跑出医院就被逮回来的?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一双手从背后揽住他, 周铭笑眯眯地问:“怎么了?不好吃么?还是要我喂你?”

    陈柏溪瞪了周铭一眼。

    “乖,你病没好哪也别乱跑, 剧组那边我给你请假吧?那里环境艰苦, 伙食又不大好, 对你的病情没好处。”周铭凑过去舔掉陈柏溪嘴角沾着的饭粒。

    陈柏溪被周铭这个暧昧地举动撩得心跳加速,但拍戏的事,寸步不让, “不行,我必须要回去拍戏。”

    “宝贝儿,万一病情严重了怎么办?”周铭软声软气的哄着。

    陈柏溪冷着脸,“严不严重是我的事情, 身体是我的又不是你的,就是我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周铭浑身一颤,紧紧抱住陈柏溪, 心疼又难受,“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用你管?明天我必须回剧组拍戏。”

    “怎么不用我管?”周铭下巴抵在陈柏溪肩上,委屈巴巴的:“都叫我老公了,那你就是我的人了。想和我撇清关系, 门都没有,我会缠着你一辈子。”

    听到“我会缠你一辈子”的时候,陈柏溪有几秒钟的怔愣,一辈子?真的会是一辈子么?

    他转过头注视着抱着不撒手的人,那人目光温情款款,眼里映着的全是自己。

    “怎么了?”周铭露出好看的笑容。

    “没什么。”陈柏溪转回头,推开周铭,将碗筷放到桌子上,淡淡道:“反正我明天就要回去,你也不用装可怜哄着我。”

    “好好好,回去回去,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周铭知道陈柏溪吃软不吃硬,以前他装个可怜委屈,宝贝儿立刻就顺着自己了。如今时过境迁,这个招数也没那么好用了。

    “那就让我出院吧。”

    周铭这次没有再阻止陈柏溪,“好,出院。”

    ……

    办理完出院手续,陈柏溪让周铭送他回自家的老房子。

    陈柏溪在房子里四处逛着的时候,周铭在厨房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十分钟前陈柏溪就下过逐客令了,可人要是一不要脸,真是什么办法也没有。周铭往沙发上一坐,就死赖着不走了。陈柏溪骂也骂过了,就差搬着沙发连人一块儿扔出去了。

    这就微博上的,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于是他决定无视周铭。

    ……

    书房里,陈柏溪坐在一把酒红色雕花木椅上,与木椅配套的大木书桌已经痕迹斑驳。

    陈柏溪记得桌上最长最显眼的一条划痕是怎么来的。

    七岁的时候,自己满屋子里跑着玩,一不心撞到这个桌子上,头撞坏了。已经老年痴呆的爷爷看到自己额头流血了,他气愤地抓起放到桌上的水果刀,一刀在桌上划了长长一道,像个孩似的,语气认真:“让你撞我孙子,我也要让你疼!”

    陈柏溪抚摸着桌面上划痕,十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房里的一切都变了,唯独桌上的划痕还能证明自己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他吸了吸鼻子,心里阵阵发酸。如果家里不曾发生变故,痴呆的爷爷也不会在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时驾鹤西去。自己还会继续过着肆意的生活。不会患胃病,不会为柴米油盐发愁,也不会遇见周铭。

    手忽然被桌上凸起的钉子刮了下,陈柏溪下意识拔掉那颗松动的钉子。下一刻,“咣当”一声,一个长木盒从桌子下掉出来。

    陈柏溪捡起长木盒子,开,里面是一副保存完好的画卷。

    陈柏溪拿出画,轻轻放到桌上将画卷摊开。

    眼泪忽然落下来。

    这是家中变故后,亲戚们争着抢着的画,也是自己后来在杜礼家寄住的筹码。当时家里的东西都被陆续搬走了,唯独这个破桌子留了下来。任谁也想不到,这幅画竟然藏在桌子里。

    陈柏溪捧起画,走出书房,路过客厅时,米粥的香气弥漫着。

    顺着香气来到桌前,桌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屋子里静悄悄的。

    手机铃忽然响起,是陌生的号码。

    陈柏溪迟疑了一下,接通。

    磁性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宝贝儿,粥我放到桌上了,我出去办点事,你……”

    陈柏溪懒得理周铭,立刻挂断电话。

    他坐到桌旁,端起粥喝了一口,味道要比周铭第一次做时好吃很多。不知不觉,一碗粥见底。

    陈柏溪叹口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胃。将画放好后,他洗了个澡,回到卧室时,发现被子已经被铺好了。

    短信再次发来,还是之前那个陌生的号码。

    【被子我已经给你放好了,都是新的,洗过了,晚安,好梦。】

    短信怎么来得这么及时?难道屋里有摄像头?

    陈柏溪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找到。临睡前,他想到画的事情,给刘洪亮了个电话,请了几天假。

    这幅画,他还需要找个专业的人鉴定一下。

    对面别墅内,周铭见陈柏溪卧室的灯灭了,他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转身出门。

    许久后,陈柏溪住的那间卧室门开了。

    窗外的月光照耀在地板上,冷清静谧。

    周铭蹑手蹑脚走进来,躺在床上,轻轻吻了下床上熟睡的人,眷恋的抱住了他。

    “陈柏溪,这次我是认真想和你走一生。”

    深夜里,一声叹息悄然。

    ……

    第二天一早,陈柏溪睁开眼便看到床边桌上放着一碗香气扑鼻的米粥。

    手机有条新短信:

    【粥记得喝,药就在抽屉里。晚上我来接你,回云南,等我。】

    陈柏溪有些动容了,可这种动容恰恰是他最怕的。怕自己再次跌入火坑,越陷越深。

    他不算等周铭,等他处理完画的事情,就一个人回云南。

    吃过饭,陈柏溪带着画来到父亲生前最好的朋友张儒平那里,他是有名的古董鉴定。张儒平看完陈柏溪带来的画后,惊道:“没错了,这就是《韩熙载夜宴图》的明摹本,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陈柏溪知道这幅画的价值后,思忖着离开了。他走后,张儒平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明义啊,你一直想要的那副画今天我见到了,就在你大哥他儿子手里。”

    ……

    陈柏溪回到家后,有些发愁要怎么处理这幅画。他方才百度过,这幅画的历史价值非凡。要得到这幅画的人太多了,尤其是自己那几个道貌岸然的亲戚。

    正想着呢,忽然房门被人踹开了。几个陌生男人闯进来,陈柏溪下意识将画藏到身后。

    “你、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带头的男人不话,对旁边的弟使了个眼色,弟立刻跑过来抢下陈柏溪藏在身后的画。陈柏溪急了,一脚将一米七几的弟踹开,抱着画往楼上跑。

    带头男人骂了声废物,上去抓住陈柏溪。

    陈柏溪一米八的个子也不是白长的,带头男人根本不过陈柏溪,还被陈柏溪用木盒子砸了几下。弟们见老大吃亏,立刻扑上去对陈柏溪拳脚踢。

    客厅里的桌椅倒了,玻璃茶杯碎了满地。

    “你们tamade是谁啊?信不信我报警?”

    混乱之中,陈柏溪只觉得腹部一痛,低下头,看到一把匕首插在自己身上,鲜红的血液染湿了白衬衫。

    攥着刀的弟慌慌张张的松开手,后退了两步。

    带头的大哥给了弟一巴掌,骂道:“怎么还把人给扎了?净给我添乱,拿了东西赶快走!”

    陈柏溪一手捂着腹部,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大哥从他手里抢下画,了声对不住,就带着人跑了。

    陈柏溪眼泪汗水哗哗往下流,痛得直抽气。他一点点挪到沙发旁拿起手机,拨通了最近联系人的号码。

    “嘟嘟嘟——”

    温热的血液从手指缝流出,陈柏溪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期盼着周铭快点接电话。

    许久后,话筒里穿出冰冷的女声:“您好,您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播。”

    陈柏溪的心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