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离家
夏隽发完消息之后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随后跟在夏执鸣后面挤出了电梯。
夏执鸣带着他进了病房,魏辛乐靠着枕头坐着。她见夏隽来了朝他笑了一下,问道:“来这么早,吃过饭了没?”
夏隽没吃,但他点了点道:“已经吃过了。”
“我们的宝贝以后也和夏隽一样,这样懂事就好了。”魏辛乐道。
闻言,夏执鸣回过头看了夏隽一眼,没接话而是道:“觉得累就再睡一会儿。”
她笑了一下,道:“都睡一天了,还睡就睡成傻子了。”
夏执鸣拉了椅子坐下,从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削皮。魏辛乐歪着头看着他并不熟练的动作,脸上露出些笑意来。
这样的场面,根本不需要夏隽存在。他不明白夏执鸣要他过来这一趟是什么样的用意,难道只是觉得应该所以他需要来做陪衬?他并不觉得魏辛乐的话刺耳,因为她和自己并没有任何关系,她什么都不会让夏隽难过,让他觉得讽刺的是夏执鸣的眼神。尽管他没有半个字,夏隽也清楚那个答案。夏执鸣并不希望他的儿子和自己一样。
他有些透不过气来,“爸,魏阿姨,我去躺卫生间。”
完夏隽就冲出了病房,他现在只想离他们远远的,在转角处猛地和另一个人撞在了一块。
夏隽低声了声对不起,想走。那人低骂了一句,抬头看清了夏隽的脸,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起来,“哟,夏隽。”
他是故意的,回字形的走廊,他故意跟着夏隽出来,和他走反方向,要和夏隽碰个面。他婶婶刚好和魏辛乐一个病房,他在病房里待着没劲,突然看到了夏隽,又得到了爆炸性的消息,他当然要跟出来问个好。
更何况他还记着上次在网吧里架的仇,戚燃他不认识,这笔帐全算在夏隽的头上。
茅飞道:“我们夏隽同学有弟弟了?这次能保证是亲生的了吧?”
夏隽抬头看着茅飞,看他挂着讥笑的脸,夏隽想撕烂这张脸,有冲动用所有恶心的词汇来形容这些耻笑他的人。但是他搜肠刮肚,却发现脑袋里一片空白,最后道:“滚。”
那眼神里有莫名的东西,冻得茅飞半句话也没出来,直到人走远了他才嘟囔道:“拽什么啊?”
他想起病房里,夏执鸣和那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的表情渐渐得意起来,他靠在窗口拿出手机在高中班级群里发了两条消息。
“你们猜我在江州看见谁了?”
“大型伦理狗血剧有续集!谁要来续写一下?”
“真没事儿?”戚燃看了看他,确定他表面看起来好像确实没什么事,忽然朝他竖起大拇指道,“你连我哥的电话都敢挂,是真英雄。”
夏隽拿书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想到他发出的那条短信,戚江渚一直都没回复。在此之前他只当作是戚江渚默认了,这会儿听到戚燃又提起来才迟钝地担心起来,试探地问道:“……他生气了吗?”
“没,就是让我多看着你点。”戚燃道。
夏隽叹了口气,又道:“真没事儿。”
就算夏隽了没事,戚燃对这件事也真的上心了。一旦仔细观察,他确实发现了夏隽这几天心情不佳,他心情不好话就更少。本来放学之后他们两个都要在外面玩一个时再回家,最近这个课余活动也被夏隽单方面取消了。
每次的理由都是家里有事——
这哪里是没事,这真是太奇怪了。
夏隽确实是家里有事。新生儿的诞生让整个夏家都忙碌了起来,魏辛乐搬回家里住了,夏执鸣请了月嫂来家里照看孩子。夏执鸣的工作一推再推,尽管夏隽帮不上什么忙也被要求放学之后立刻回家。
夏执鸣的意思很明显,他希望夏隽和魏辛乐保持良好的关系,希望夏隽可以积极努力一点。正是因为夏隽清楚,所以他也尽量配合。
他没有任性的筹码。
夏隽拿着钥匙开了门,客厅没开灯,窗帘拉着,光线暗得像是阴天,他把钥匙放在隔断上,道:“我回来了。”
魏辛乐的术后反应很大,到家之后碰到很多东西都过敏,脾气也越发差起来,比起怀孕时更夸张了。她在家的时候不论是卧室还是客厅,窗帘都要拉得严严实实的,大约是连光都见不了。
在厨房忙活的夏执鸣听到动静探出头来,朝他招了招手。他切了一盘水果,顾着锅里炖着的鱼腾不出手。夏隽接了过来,被派去送到魏辛乐的房间送水果。
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魏辛乐的声音才推门进去,他把水果放在了她床头的柜子上。做完之后夏隽没多逗留就回他卧室看书去了。他的作业在白天自习课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大半,解决剩下的一部分并不困难。
戚燃和夏隽不一样,他根本坐不住板凳。他哥刚出去了,他就忍不住给夏隽了通电话,在电话那边卖可怜,缠了夏隽十分钟终于让他松口,两个人约了半个时之后在中心公园见。
刚挂断了电话,夏隽准备换件衣服,忽然听到楼下尖锐的叫声传了过来。
他吓了一跳,连忙跑下楼。
魏辛乐坐在房间的床上,满脸都是红色的疹子。镜子碎了一地,她揪着夏执鸣的衣服边哭边叫。夏隽跑到了她门口,她看到了,扭头拿起了柜子上的盘子扔了过去。
夏隽愣了,那盘子在他脚边碎了。
“他要害死我……滚!”
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夏隽觉得整个脑袋都是空白的,隔壁的新生儿受到了惊吓,也声嘶力竭地哭起来。夏执鸣搂着她,声地安慰着。这会儿听到婴儿的哭声,头也痛起来。魏辛乐的情绪不稳定,受不了半点刺激,他抬了抬下巴提醒夏隽,想让他先走。
但夏隽没动,还杵在门口。
魏辛乐还哭着,倚在夏执鸣的身上。夏执鸣把魏辛乐的情绪稳定下来才起身,他快步走过来拉起夏隽的胳膊把人带到了客厅。
“我没有要害她。”夏隽挣开他的钳制,开口道。
夏执鸣却觉得他无理取闹,道:“你魏阿姨只是情绪不好,你跟她计较什么?”
再之后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钱,把它们放在了夏隽手里,缓和了口气道:“你魏阿姨最近情绪不稳定,你不要怪她。家里太吵了,你这样的环境里学习也学不好。你先在外面住几天,我有个老同学在你们学校附近开了家宾馆,我待会儿跟他联系一下,之后我把地址发给你。”
“爸爸现在忙得焦头烂额,隽你懂事,体谅一下爸爸。”
夏隽实在没什么东西,只装了一包。夏执鸣送他到门口,叮嘱了几句,要他记得接电话。夏隽刚下了两个台阶,身后的门就关上了。
他停住了脚步,忍了许久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随后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紧闭的门,黑洞洞的。
夏隽在这一刻清楚的意识到,他在江州并没有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