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夏隽和卫杰都没能去上课，直接被教导主任拎进了办公室。他们在餐馆架的时候，教导主任刚好在隔壁店吃饭。大夏天，店门都开着，但凡是大点声话隔壁也能听到。教导主任全靠着职业的警惕性，在架初始就迅速丢下饭准备收拾不给他省心的兔崽子们。

    到了隔壁才发现，人多的那一方穿着隔壁十三中的校服。教导主任加入战局算拉架，茅飞他们不认识他，看着中年男人不知死活往里钻照着他的秃头了好几下。

    夏隽和卫杰杵在办公室像是两截木头，教导主任午饭没吃饭还受了一肚子气，看他俩这样就气不一出来，情绪激动地道：“影响真是太差了！你们都多大了，还用这种幼稚的方法解决问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找我、找你们班主任，让学校出面来解决吗？”

    “他们骂我朋友，揍他们都轻了。”卫杰着扯到受伤的嘴角，立刻呲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沉默良久的夏隽闻言抬头看了卫杰一眼，他不自觉地把朋友这两个字不断地无声重复道。

    教导主任抬手指了指卫杰这个兔崽子，头又开始痛了，那些十三中的崽子下手不知轻重，脑袋到现在还在痛。他想什么也没出来。

    卫杰眼看着教导主任往他们身边冲，还帮着挡了好几下，虽然是帮倒忙，男人怎么能不行？卫杰看了看教导主任挂了伤的脑袋，张了张嘴，不吱声了。

    “现在叫他们两个的家长来谈谈。”教导主任对班主任道。

    在学校架多数的下场就是要被请家长，他们两个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自行在办公室找了个角落准备站着。

    教导主任这时回过头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他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两个学生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他摸着脑袋从办公桌下面拎着个药箱来。他办公室常备着消毒水和缓解疼痛的喷雾。

    他抬起头看到两个兔崽子站在门口，距离他极其遥远，他道：“过来吧？还要老师请你们？”

    教导主任把两个人的伤口简单处理了，夏隽和卫杰才一身药味回了办公室。班主任已经联系到了卫杰的家长，待会儿就到，但夏隽的爸爸还是不接电话。

    卫杰看过帖子的内容，架之前顺不过来的现在也明白过来了。那帖子里所的人是夏隽，他不由得开始思考，那帖子的是真的吗？怪胎吗？卫杰并不觉得夏隽是帖子里形容的那个样子。

    “找你哥哥过来一趟，上次他给我留了电话。”班主任着已经开了抽屉翻找起来。

    夏隽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决然拒绝道：“不要！”

    他这一声把卫杰吓了一跳，卫杰偏过头看他。

    夏隽面色发白，那拒绝的声音调子很高，他有些控制不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和情绪。

    他只要一想到，戚江渚会知道他以前的那些事，知道他是如何被别人痛恨和嗤之以鼻的。他不能让戚江渚知道，戚江渚不应该知道。

    夏隽咬得嘴唇发白，一双眼睛异常地亮，执拗地重复道：“不行，不要给他。”

    班主任又拨了两次夏执鸣的电话，仍然是无法接通。她实在有些无奈，不明白这位夏执鸣到底是什么人，忙到接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她基本可以判断，这是一个完全不负责任的家长。

    学生聚众斗殴的事情是大事，不是学生自己可以做主的。最后，班主任还是给戚江渚了电话，这一次对方很快接通了，她在电话里简短明了夏隽在学校架，希望他现在到学校来一趟。

    戚江渚赶到学校的时候，夏隽还在给夏执鸣拨电话，电话没接通他就发短信。他这辈子最需要这个人的时候，夏执鸣总是缺席。他心里还尚存一丝希望，希望电话接通，这样他需要面对的是夏执鸣而不是戚江渚。

    从以前到现在，他在夏执鸣那里吃过太多的苦头，大多数的时候吃苦头的原因在于他想得到的太多，比如，在很久之前他期盼在夏执鸣那里得到爱，就因为这一点，夏执鸣很多时候出来的话是在他的身上插刀子。后来他面对这些就已经免疫了，对夏执鸣偶尔流露愧疚和想要弥补的心情不再感动，这样也不会因为夏执鸣许诺了却做不到而感觉到难过。

    他擅长对夏执鸣装聋作哑，但戚江渚不行。

    夏隽无法对戚江渚全部坦白，他害怕戚江渚知道这些会拿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他受不了，绝对不行。

    戚江渚喊了他一声。

    夏隽转过头，看到戚江渚之后，眼眶发痛。他一时难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只是惊慌地察觉到——全完了。

    都要结束了。

    倒计时已经结束了。

    他呐呐地喊了声哥，这种即将失去的绝望让他有些哽咽。

    戚江渚走过来看了看他，见他脸上青了两块，看起来已经涂过药了。戚江渚把夏隽从头到脚大略地看了一遍，看着没什么事情才松了口气，道：“等我会儿，待会儿一起回去。”

    夏隽的手在抖，他什么都来不及也来不及，办公室的门已经紧紧地关上了。他恍惚地低下头，忍住不断上涌的酸涩，拼命安慰自己，以前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大不了回到以前的状态就好了，最合适他。

    但他还是忍不住，戚江渚要他等他，这扇门再次开的时候，戚江渚会怎么看他，会不会把对他的那些好全部收回去？

    有希望的感觉，真糟糕，也真好。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夏隽恍然接了起来，对面传来夏执鸣的声音，“你在学校等我，我很快就过去。”

    大约是看到了夏隽病急乱投医发过去的短信，夏隽想要拒绝夏执鸣，但对方完就已经风风火火地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班主任和卫杰的妈妈都在，两方沟通了好一会儿，但卫杰就是不肯清楚架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只是十三中的那个人欠揍得很。

    戚江渚敲门进了办公室，主动道：“我是夏隽的家长。”

    班主任见过戚江渚一次，她抬头冲着戚江渚点了点头，转头对卫杰道：“你要清楚，老师和学校知道起冲突的原因才知道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事。”

    “老师，我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夏隽刚转学不久，他的性格不会去主动招惹别人。”

    卫杰沉默着，忽然转头看了看戚江渚，这个成年人是夏隽的家长，他纠结了半天别扭地问道：“哪个是夏隽的家长？”

    “我有话想和你。”

    卫杰把他买完东西在餐馆门口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了一遍，“我第一次看到夏隽那么生气，而且那些人太过分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那个十三中的自己是夏隽之前的同学……对了，他的那个帖子现在还在我们学校的论坛首页挂着。”

    卫杰着拿出手机开论坛给戚江渚看，越往下刷，戚江渚的眉头皱得越紧。

    最后盖起的高楼倒数更是触目惊心。

    戚江渚沉默良久，关掉了手机屏幕问道：“现在有人可以删掉帖子吗？”

    卫杰想了想道：“学校上次论坛有人对老师人生攻击之后，教导主任那边好像没收了一个管理员账号……我们可以去找教导主任删帖！”

    夏执鸣风尘仆仆地来了，他经过夏隽身边时候只瞥了夏隽一眼，一句话都没直接进了办公室，他把刚买的礼盒放在班主任的办公桌上道：“老师您好，我是夏隽的爸爸。夏隽给您添麻烦了。”

    年轻的女老师愣了一下，并没有想到夏执鸣会出现。此时戚江渚和卫杰已经去了教导主任办公室着手解决论坛帖子的问题。她顿了一下，觉得和夏执鸣的交流是有必要的，夏隽的问题总不能要一直依靠他的哥哥，作为家长的夏执鸣责任应该更大才对。

    “具体的事情是这样的，夏隽在今天午休的时候在校外和外校的学生起了些冲突，原因……”

    夏执鸣抬手看了看表，殷切地断了她的话，道：“错都在夏隽，虽然是午休时间也不该给老师和学校添麻烦。不管原因是什么，夏隽都应该付一定的责任。”

    班主任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她做老师的这几年见过很多的家长，不管情况如何，家长都是第一时间维护自己孩子的，只不过表现方式不同而已，有过激的也有内敛的，但夏执鸣让她察觉到了不同。

    “孩子做错事，我身为家长不能推卸责任，有什么需要……”

    听完她瞬间有些头痛，算是领教到了这位家长的顽固不化，她抬起头来断他道：“夏隽家长，可以先听我完吗？”

    “不好意思，老师您。”夏执鸣道。

    ……

    夏执鸣走出办公室，满脸的笑容就消失殆尽，他愁云满面。这时候他已经清楚了夏隽会在午休的时候和人吵架的原因，这些无一不让他想起很久之前他在镇遭遇的。

    夏隽还站在走廊，不住地往走廊尽头的那间办公室张望。

    夏执鸣走过去，他还没注意到。夏执鸣伸手攥住了夏隽的胳膊，开口对夏隽道：“遇到这种事情……爸爸曾经跟你过很多次。你不要理会他，不要架。这次的事情是你做的不对，你不能这样用暴力处理。你不去理会他，时间久了他会腻，之后就会去找别的人。”

    夏隽被夏执鸣双手死死地攥着肩膀，整个肩膀都是麻木的，沉默着听他又道：“你这样激烈的反击只会让你自己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夏隽我问你，你你错了没——”

    “请你把手放开，他疼了。”戚江渚平静地陈述着，声音低沉有力，看向夏执鸣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夏执鸣循声看过去，他辨认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确定他们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面。

    夏执鸣从没被一个陌生人这样注视过，他错愕道：“我们认识？”

    戚江渚没再看他，而是伸手把夏隽带到了身边，道：“夏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