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对不起
换季感冒来势汹汹,高三学年备考压力大不少同学中了招,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总能听到教室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每个班级都拿着班费买了温度计和退烧药以备不时之需。
夏隽这场病来得凶,他自己也察觉到了,于是去学校之前在药店买了感冒药和消炎药,到了学校之后按照明书把药吃了,本想起精神看看书,但书上的字儿重影似的一直在他眼前晃。
神经被麻痹了,仿佛只要他一旦趴下就会彻底失去意识。他的浑浑噩噩很快引起了老师的注意,班主任走到他跟前敲了敲桌子,皱着眉头看向夏隽,这才看出他脸上泛着病态的红。
量过体温才知道的确是发烧了。
戚燃自告奋勇站起来道:“老师,我带夏隽去医院看看吧!”
着他伸手碰了碰夏隽的额头,烫得厉害,什么都要现在带夏隽去医院。
“我早上吃过药了,不是特别严重,不用去医院。”
最终班主任在办公室给他接了杯热水,让他先喝退烧药,要是没有效果再请假去医院看看。
这个折中的办法让戚燃放弃了立刻带着夏隽冲进医院的想法,但心还吊着,夏隽是被戚燃搀着回到教室的。
吃过退烧药之后,不过一会儿身上就开始出汗,夏隽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之后的两节数学课他都很认真地听完了,卷子上做下密密麻麻的笔记。
多数不是给他自己看的,而是方便拿给戚燃看。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的铃声响起,戚燃拿过夏隽递过来的卷子顺手夹在数学书里,抬头盯着夏隽看问道:“退烧没?下午要不要请假休息?”
“应该是退烧了。”夏隽简单地判断了一下对戚燃道。
“什么应该不应该啊?”
戚燃抬手摸了摸夏隽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汗,温度确实也不高了。他这才放下心来,而后夏隽中午要回去睡一会儿,下午再过来上课,戚燃本想和他一块,却被夏隽婉拒了。
因为感冒的缘故,回家的那一段路程变得极其漫长,分明天气不热,但他不断地在冒虚汗,贴身的衬衣被湿了大半,而精神也被啃食着。等到了家,他实在没力气做饭,只从冰箱里拿了一袋酸奶喝了,之后吞掉了感冒药就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铺在褥子下的电热毯也被他开了,他想着这样捂着睡一觉,感冒就可以好了。夏隽以往的感冒发烧都是这样熬过来的,他以为这一次也不例外。
但他没听到他睡前定下的闹钟。手机自顾自响了一会儿,最后一点电量耗尽它彻底不吭声了。
下午的第一节课,夏隽没来上课,而且他也没有和班主任请假。戚燃电话给夏隽,对方的手机一直保持着关机状态,而班主任和夏执鸣通了电话,夏执鸣现在在外地出差并不在江州。
这把班主任急坏了,起身要穿外套问道:“你知道夏隽住在哪儿?跟老师一块去看看。”
“老师我想给我哥先通电话,他知道夏隽住在哪儿。”戚燃停顿了片刻道。
电话响了不知道多久才通了。
戚燃双手握着手机,飞快地道:“哥,夏隽上午发烧了,中午和我回家休息一会儿,下午没来上课也没请假,手机还不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戚江渚安抚了戚燃,没有多做迟疑穿上外套往办公室外走。
助理刚要敲门进屋撞到了迎面出来的戚江渚,他刚要开口话却被戚江渚制止了。
“我出去一趟,下午不在公司,有什么事情明天再。”
着戚江渚已经走到了电梯间。
他按着电梯按钮,有些焦躁连续按了两下,他是在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才察觉到方才的失态。很快,戚江渚驱车到了夏隽家。
门紧紧地闭着。
戚江渚抬手敲了敲门,屋内没有人回应。
他皱起眉,略微用了些力,隔着门喊夏隽的名字。
夏隽魇到似的,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但他的眼皮和身体都很重,一直往下坠,想要回应喉咙烧得难受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门外的戚江渚敲不开门,猝然瞥见走廊里贴着的一张租房信息的广告,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业主的电话,拿到房子的备用钥匙是在二十分钟之后。
走到卧室的时候,戚江渚微微有些喘,在看到昏暗的房间里床上躺着的夏隽的时候,他那些有些急躁的喘息不见了。
夏隽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剩下脸露在外面。
戚江渚走上前,伸手拨开夏隽额头的头发摸了摸,温度很烫。
“夏隽。”戚江渚喊了一声。
夏隽眉头皱着,眼睛还没睁开,无意义地呜咽着。戚江渚握着他的手腕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他出了一身的汗,被子和褥子都是湿漉漉的。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夏隽换衣服,也不能冒险再让他受凉,于是找了件厚实的大衣帮夏隽穿上。
在系扣子的时候,戚江渚发现夏隽醒了,看向他的眼睛是发红的。
戚江渚被这眼神扎了一下,让他站在床上,自己转过身拽着夏隽的胳膊让他趴在自己的背上。
“我们去医院。”戚江渚握着他发烫的手道。
在此期间夏隽一直很配合,沉默地趴在戚江渚的背上,直到下到一楼的时候夏隽忽然牢牢搂住了戚江渚的肩膀,他把侧脸贴在戚江渚颈后的皮肤上,烫得惊人。
“哥。”
戚江渚偏过头等待他的下文,接着他听到夏隽哽咽着道:“哥,对不起。”
“我考砸了,也完全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才好……从来没想过那么远,我只想离开镇想离开那些人,我一点也不眷恋他们,也随便他们怎么看我……怎么办哥,我总是在想你,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夏隽有些烧糊涂了,他心里难受,这些心事把他压坏了,他不知道他在什么,一路上没停过,道歉的话却得最多,毫无理由的道歉。
戚江渚没话把人又攥得牢了些,额头也冒出一层密汗。他们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戚江渚背着夏隽挂上了急诊,做过血常规之后护士给夏隽上了吊瓶。
针的过程,夏隽躺在床上一直盯着他的右手,看着护士熟练地把针头慢慢送进他的血管,随后他转过头去看坐在他床边的戚江渚。
戚江渚看着护士把吊针的速度调好转身走了,接着对上了夏隽的眼睛。
他眼睛里的红血丝还没退下去。
但到此为止,戚江渚才松下一口气,周遭的一切声响在此时才彻底回笼,那些嘈杂的声响,哭声和笑声直到此刻才重新席卷了他,让他又落回了世俗里。
“再睡一会儿。”戚江渚道。
夏隽疲倦地闭了会儿眼睛,但他能感觉到身边的人一直坐在那里,甚至连坐着的姿势都没有变过。那些有些发凉的液体慢慢地进入体内,过了会儿他身边忽然有椅子拖动的声音,接着吊瓶晃了晃,他睁开眼睛看过去。
看到戚江渚侧坐着,微微仰着头看着吊瓶,手虚握着输液管。夏隽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在那之后那些冰冷的液体便都有了温度。
吊瓶到一半的时候,戚江渚起了身,床上躺着的夏隽睡着了,他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试不出温度,于是他拨弄开夏隽的头发微微俯身用额头贴了一下夏隽的。
温度不高,已经退烧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仔细地看病床上躺着的人。
一个人多年养成的习惯是很难破的,戚江渚擅长在各种情况下理智思考,在杂乱无章之中寻找出一条线,习惯于控制局面,简单有效地解决问题,所有种种都基于理智,基于他的原则。
他是理性的,是客观的,在做决断的时候理智和原则在感情之前。他并非冷血冷情,而是对自己的要求近乎于苛刻——
戚江渚开始回想第一次见到夏隽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想那些没法控制的感情。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而夏隽不是。对于夏隽来,这段感情的弊端远大于益处,他在准备高考,还是个孩子。
戚江渚想他的原则和他做过的决断。
在情理和世俗面前,戚江渚知道那些决断是正确的。
但这些难以控制的欲望和感情,你想割断它,你越是想理智且妥善地解决问题便越是让它疼。
那些痛让它疯长,反而不久它们便会奋不顾身的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