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江渚没有回复他的短信，而是直接了一通电话过来。

    接通之后，夏隽道：“我刚吃过晚饭。现在在床上躺着，特别舒服。”

    他顿了一下，接着意有所指地道：“不用学习也不用工作，还有晚饭吃。”

    戚江渚听出了夏隽话里的炫耀，以及电话那头不容忽视的引擎声。戚江渚不戳穿他，问道：“待会儿陪我吃个饭？”

    夏隽警惕地看向公司门口，再三确认戚江渚没在那儿，他不可能被发现，他才继续耍他的把戏，理直气壮地道：“不陪，你不吃饭也没事，你自己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辆摩托车从他身边经过，骑车的那位脾气火爆使劲儿地拍着车喇叭——

    他想堵住话筒的时候，已经晚了。

    见大势已去，他咬了咬牙，松开了捂住话筒的手。戚江渚已经听到了，他的把戏很快就要现原形。

    果不其然夏隽立刻听到戚江渚问道：“在床上很舒服？”

    “……”

    “其实也不是特别舒服。”夏隽有些纠结地道。

    他听到“叮”的一声，他还没想明白那是什么声音，他好像抓到了一点东西，但又想不出那是什么。

    电话那头也没了声音，夏隽迟疑了两秒，问道：“哥？你怎么不话了？”

    有脚步声传过来，夏隽抬头的时候戚江渚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走了。”他从夏隽手里接过背包，道。

    “哥，你怎么知道我在楼下的？”

    戚江渚没应夏隽的话，而是开口问道：“我不在家你就跑到公司楼下罚站？短信也越发越短？”

    夏隽没话了，他确实是来“罚站”的，短信越发越短他也不想解释，他憋了好一会儿，最后道：“你不是要我陪你吃饭……”

    “嗯……我立刻就来了。”夏隽心虚地着看了戚江渚一眼。

    等戚江渚带着夏隽进了电梯，他才想明白刚才在电话里听到是电梯的提示音。

    他觉得戚江渚早就发现他的把戏了，是戚江渚故意装作不知道。

    真讨厌啊。

    夏隽坐在戚江渚对面撑着下巴看着戚江渚开饭盒，他管不住自己往上翘的嘴角，心里却还重复，真的很讨厌。

    “好吃吗？”夏隽问道。

    他其实有些忐忑，这些菜他很少做，时间上不允许，没有练习的机会以至于他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戚江渚没回答他，用筷子夹了一块牛肉递过来。

    夏隽道：“我已经吃过了。”

    他着话，戚江渚已经把牛肉递到了夏隽的嘴边。两个盯着对方看，谁都不肯退步，戚江渚率先开了口，语气轻松道：“要我啊吗？”

    这是什么骗孩的路数？幼稚。

    戚江渚着张了张嘴，好像马上就要冒出那个音节。

    夏隽局促地抿了一下唇，脸烧着似的，他张嘴快速把筷子上的肉咬走了。

    “好吃吗？”

    夏隽连连点头，道：“好吃。”

    “再尝尝这个。”

    夏隽拒绝不了，饭盒里一部分菜进了他的肚子，吃撑了。最后戚江渚没去取车，两个人步行回去，刚好消食。

    天已经黑下来，时间还早，路上散步的行人不少。夏隽偏头看着戚江渚，从肩膀滑到手指。

    “在看什么？”戚江渚好笑地问道。

    “没看什么。”夏隽反驳道。

    他着抱起了胳膊，但身体往戚江渚旁边靠了靠。戚江渚伸出手，让手心朝上落在夏隽眼前。

    “不牵手吗？”

    “很奇怪。”夏隽嘟囔道。

    他们两个牵着手走路，被人看到就会觉得很奇怪。很容易就会被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

    “不会奇怪。”

    夏隽看到迎面走来的父女俩，两个人牢牢地牵着手，女孩的身高只到爸爸的腰部。

    他有些羡慕回头又看了看，转头对戚江渚道：“我个子太高了。”

    “真的不牵？”

    夏隽目不斜视地拒绝道：“不。”

    话音落下对方收回了手，夏隽抿了一下唇忍住想偷瞄的心，只忍了一会儿眼看要破功。

    腰忽然被揽住，身边的人轻轻一带，他的胳膊就抵住了戚江渚的胸口，他听到戚江渚在他耳边道：“那你要离我近一点。”

    夏隽吓了一跳，只觉得皮肤一热，心也跟着发痒。他现在就想牵戚江渚的手。

    到了区附近，行人渐渐少了起来。夏隽落后一步，他偷偷蹭掉掌心的汗，随后追过去用手心贴在了戚江渚的手背上。

    戚江渚没动，停下来噙着笑看他。

    夏隽知道戚江渚又在故意装傻，他想把手抽回来，对方却先一步行动了。

    戚江渚的食指和中指交替行动慢慢地从他的肩膀滑到手腕，接着跳舞似的在他手背上转。

    夏隽的胳膊都是麻木的，这些触碰慢慢在他心里变了味，他的呼吸越来越快，四周的温度也在快速地升高。

    “别动了。”夏隽声地提醒道。

    戚江渚总算停止了他幼稚的举动，在夏隽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他的手指从缝隙穿过，牢靠地扣住了夏隽的手。

    夏隽不想他乱动，乱招惹人，用力攥住了对方的手。

    然而他的手指轻轻刮蹭着虎口，夏隽抿着唇又出了层汗。

    夏隽回家之后发现汪婧不在。

    她留了一张便利贴告诉夏隽，她去一趟超市待会儿回来，有事电话联络。

    夏隽坐在沙发上给戚江渚发消息，没过多久门口传来动静，汪婧拿着钥匙开了门，夏隽看过去，开口问道：“好快，超市很近吗？”

    汪婧沉默半晌，关上门把食品袋放在了门口，含含糊糊地道：“还好，不算特别远。”

    她换好鞋子弯腰去拎食品袋，刚朝厨房走出两步，停住了，转过头问道：“回来多久了？”

    “不到五分钟。”夏隽看了眼手机道。

    他没从这普通的话语里发觉什么，然而他抬起头看向汪婧的时候，汪婧看他的眼神不容忽视，他心骤然一紧。

    “刚才在楼下我看到你们了。”

    她确定了，那是夏隽，不是别的什么人，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汪婧无法形容看到夏隽和戚江渚牵手的时候，她是什么心情。她其实早该发现的，事到如今她才发觉这件事情是有迹可循的，是她不够细心不够关心夏隽，她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痛苦，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夏隽怔住了，他没想到他们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暴露关系。他很想和汪婧，他是认真的，前所未有的认真，想告诉汪婧，戚江渚有多好。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居然不出话来，因为他看清了汪婧发红的眼眶，他不想看汪婧哭，也没办法对她伤人的话。

    “都是妈妈的错，这些年都是我错了，我没能陪着你长大……你能别这样吗？以后我们不要这样了行不行？”

    汪婧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像是时候哄他吃药一样，明明感冒的是夏隽，她的眼睛却也总是红的，她是想要替他痛苦，恨不得把那些苦都放在她自己身上。

    半晌夏隽摇了摇头，道：“不……”

    汪婧没话，忽然抹了一把眼泪要把外套穿上，边穿边往门口走，道：“我要去问问他，看看我要感谢的人到底是怎么照顾我孩子的。你是在胡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他呢？他在扮演一个什么角色？他……他安得什么心？”

    在她看来，这段不合理的关系中，戚江渚是可恨的。她甚至不知道他们两个的这段关系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契机又是什么。

    她只知道夏隽从的时候就很听话，从便不用家里人操心。他才十八岁，他知道什么是爱吗？是戚江渚在诱导他、欺骗他。

    “别去找他。”

    “他是在骗你！”

    她完伸手去开门，手刚搭上门把手，怒气快把她烧晕了。夏隽想拉住她，但她挣脱了。

    门开了，夏隽几乎没法呼吸了，他想不出办法阻止汪婧。他急得头脑发热，脱口而出道：“妈——”

    四周忽然静了，两个人都愣住了。汪婧停住了，半晌松开手，回过头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这是汪婧和夏隽重逢之后，夏隽第一次喊她妈妈。她没想到居然是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