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顺便升个级吧
结果这番话果然被郭大爷理解成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白日梦, 郭大爷苦口婆心地去劝穆星河, 劝了半天。
劝的内容大抵是云浮派那种数一数二的大宗门, 天下的人都想去,自然收徒极为挑剔,他要是定了主意要去, 多半会受到挫折,最后只能灰溜溜回来。退一万步吧,万一他好运被云浮派收入门中, 那也只是个外门弟子,外门弟子实际上与散修无异,还不如不当,他不知蹉跎时光到几时才能进入内门, 而内门的话, 这种大门派勾心斗角的,不能静心修行,那也是虚度光阴。人类寿元有限,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二则云浮派离这边是十分之遥远,世道混乱,远去异乡不知要出多少事, 实在是不好, 不好。
穆星河听得哭笑不得,他知道郭大爷是好意, 但他现在修为只有重新凝聚起来的一丁点儿,自己是云浮派弟子也没人会信, 只好了个哈哈,又晃出门去了。
此地虽临近几大宗门,但最为靠近的是一个纯粹的剑修门派,岱舆宗,因此这里剑修气氛比较浓厚。穆星河到市集一逛,发觉高阶一点的符篆基本都没有,更不用法宝法器了,反倒是剑谱宝剑什么的特别多,叫人看都看不过来。
可惜穆星河最近实在是很忙,他要追回从前的修为,还有个梅庭雪的书可以慢慢学习,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扩充自己的知识体系,因此他随便看看也就算了。
穆星河逛回去的已经是傍晚时分,他已经看到了到处飘起的炊烟,能闻到周围人家饭菜的香气,那味道勾得他馋虫发作,又去集上趁着人家没收档买了一只烧鸡,提着烧鸡,晃晃悠悠地回家。
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
这是回家必经的巷,穆星河停了下来。
他猛地回头,笑着呼喊道:“哎,郭大爷,你也在啊,一起回去呗。”
他就这样笑吟吟在巷里侧身等着。
过了一会,忽然有幽幽的声音传出来:“……你骗人。”
只见一个孩从巷闷闷不乐地踱出来,正是郭大爷家孩子。
穆星河一把就把烧鸡扔他怀里,踩了踩地面,嘴角扬起来,却是有几分嘲讽的角度:“你这把戏啊,是我年纪比你一半的时候才玩的。”
这孩子姓郭,单名一个铭字,原先他爹想给他起名郭名扬,取扬名天下的意思,后来似乎因为名字太大,郭大爷怕他担不起期望,改叫郭铭了。
最终郭铭还是乖乖地抱着烧鸡跟着穆星河回去了,他回去的第一件事,是不知道哪里拿出两把木剑,一把扔给穆星河,一把自己握着,喝道:“一较高下吧!”
穆星河心道这孩子不会是个傻的吧,很勉强拿着剑要跟他比划,而孩一看他握剑的样子,却是恼怒地:“一看就是外行人!”又不要比了,还嚷嚷着什么你不会剑术,我是不可能认同你的。
结果郭大爷在一边凉凉地:“没有剑修的本领,倒得了剑修的病。”更是把他气得饭都没吃,直接离家出走。
穆星河问这样好吗,郭大爷去门口看了看,道:“没问题,看他走的路线,是回宗门去了。”
郭大爷叹了口气,道:“这孩子性格顽劣,又因为早早入了宗门,自视甚高,看不起修为比他差的,成日里刁难你,真是对不住。”
穆星河倒是很无所谓——那孩子在他离开之前估计见不到一面了,就是见到了,也没有看不起他的理由了。
穆星河的修为其实增长得还算快,他理论知识扎实,又有之前的修炼经验,重拾养气期的修为其实并不难,反倒是因为从无到有重新来过的体验,让他与自身的真气更为契合。只不过此地养气期的人到处都是,没什么人会在乎一个区区的养气期,他这个快得有点诡异的修为增长也就无人注意。
几日过后,他已经即将突破到练气期了,清风诀也可以不依赖符篆使用出来,一切都很顺利。他收了气息,算找个灵气浓郁一点的地方突破,结果这时郭铭回来了。他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找穆星河决一死战,他急急在屋中转了几圈,翻出了几颗铜板——天晓得他哪里弄到的,一脸忐忑地出门去了。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又一脸沮丧地回来了,彼时穆星河在房间里研究梅庭雪那本书,他翻了两页,郭铭绕着门外的树,转来转去,他再翻两页,郭铭已然是换了个方向,转了不知道几圈了。穆星河拿出一张符纸,练习复原斩风诀,符篆画完的时候,郭铭已经不在院里转了,他在准备挨。
穆星河竖耳朵听了听,大约是这孩子想骗他老爹钱,什么宗门要买修炼用的剑啥的,偏生是郭大爷对这里的事情还算了解,一眼就看穿了他,觉得这个孩子脾气烂也就算了,人品还不好,该。暴力胁迫之下郭铭哭着出了真相,是他看不惯隔壁宗门一个趾高气扬的孩,约定和他斗法(郭大爷:就你们这点水平,有什么好斗的?),比斗之中不心弄坏了隔壁宗门一个人的祖传护身符篆,那人家里却不是什么好惹的,这一弄坏,郭铭万分害怕,天一亮就跑下山拿着回来想找人去修复,还掏出了自己的金库,不想还是不够。
然而这虽郭铭不是故意的,但是事情开始还是他乱欺负人,该,没眼力惹到不该惹的人,更是该。完以后郭大爷拿着符篆出门,又回来了,几乎又要把郭铭一顿。
原来这道符篆,并不算什么厉害东西,但符篆起码有炼魂期接近结魄期的水准,这里住下来的人并没有那样的高手,更没有人能重新画一个出来,且这里虽然来往修真者不少,却也多是剑修,精通此道的人并没有。修复符篆虽然不要求修为,但是却需要对符篆原身术法的细致理解,在这里找到这样的人或许比找出能重新画一个这样的符篆的人更难。
郭大爷在苦恼如何把这件事平息下去,穆星河却从房里缓缓走了出来,对着郭铭笑眯眯道:“你喊我一声哥哥,我就帮你。”
郭铭脸上泪痕犹在,努力瞪大那双红肿的眼睛,他声音是嘶哑的,话十分艰难,但是还是脱口而出:“你怎么可能行!”
穆星河耸耸肩,道:“既然这里甚至还要远一点都找不到能帮你的人了,我试试呗。”
穆星河的把握,确实只到试试而已。
他清楚自己对真气的掌控比一般人好,也有梅庭雪的符篆书籍和符笔作为辅助,他知道修复符篆即便是他这样的修为也能做到,但,也需要对术法和符篆本身的理解。这种事情放到云浮派甚至其他道修门派应该都有很多人做得到,不过毕竟这里没几个正经的道修,穆星河虽然把握不大,但却也觉得,可以一试。
结果郭家父子都是十分不信任他,尤其是郭大爷,他眼里的穆星河虽然平时还算成熟,但终究还是个半大孩,还是个没什么修为的半大孩,这符篆修不好不要紧,若是被当成废纸玩那可就是大大的不敬了,因此断然拒绝了穆星河。
穆星河也不强求——他原先也不过想试试而已,这于他没什么利害关系,不给也就不给了。
但是夜里睡觉的时候,郭铭却别别扭扭地拉他的衣服,问他:“你……是不是真的能修好?”
穆星河本来准备吹熄烛火要歇下了,听郭铭这话,便转过身,歪了歪头,问道:“你这里丹砂有没有?”穆星河是有丹砂的,但是这些日子他没事就练习画符,那丹砂本来也是别人储物袋里搜刮来的,数量不多,他玩着玩着就所剩无几了。
郭铭一脸茫然:“丹砂是什么?”
丹砂是画符的常用材料,穆星河深深为这个未来剑修的基础知识感到担忧,他只是拍了拍对方脑袋,伸了伸懒腰,道:“那我先给你变个魔法。”
他拿出一张符纸,捻了些煤油灯烧剩的灯灰,随手拿过一支符笔,在符纸上勾勒图形。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态很专注,眼神像是凝聚着光,时光好像在他的身上停滞。他的符笔在符纸之上刻下轮廓,线条如同流水一般,轻巧而优美。最后他以符笔在符纸上填入灯灰,驱动法诀,符篆里面的图纹亮了一亮,又迅速暗淡如常。
穆星河抖着符纸,朝郭铭一笑:“来,看。”
他默念法诀,将符纸轻轻一抛,符篆在空中燃烧,而与此同时,一道青色的雷光突然照亮了房间,伴随低低的雷声。
这是柏青阳所创的青雷绽,不过穆星河如今才养气修为,加上制符原料比较劣质,因此这个借助符篆使用的青雷绽只得其表,不得其意,但用来糊弄一下朋友,还是绰绰有余的。
郭铭瞪大了眼睛,震惊道:“你原来还是个道修!”
穆星河随口回答了句是啊,不想郭铭却:“你们道修真是只会玩弄阴谋诡计,连修为都要隐藏,果然道修都不是我们这样光明磊落的人。”
“但是光明磊落的剑修,还是要求只会玩弄阴谋诡计的道修帮忙不是?”穆星河根本不把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
“还记得我什么来着吗?”穆星河笑得越发从容愉快。
“……哥哥。”
第二天的穆星河是被郭铭晃醒的,他睁开眼睛,外边天色还是蒙蒙亮呢,穆星河十分受不了,含含糊糊道:“你那么着急,先帮我弄点丹砂来吧……”
结果郭铭中气十足在他耳边大吼一声他早已买了,震得穆星河登时清醒,他再睁开一看,好家伙,这哪还是一点丹砂,这丹砂分明够他画个十天半个月的符篆还不用休息了!
穆星河已经不敢想这子到底是不是掏空了私房钱去买丹砂了,莫非他以为材料越多做得就越好吗!
丹砂这玩意作为基础材料,价格并不算高,但对于郭铭来,也许这些就是他倾家荡产换来的吧……
穆星河终于醒来,问了郭铭要那张符篆。
那张符篆也是一大早郭铭从他爹房里偷的,穆星河对着光细细端详,这张符篆所包含的图纹和符篆文字比他所画过的任何一张都要复杂,但又比咫尺千里符和解魄焚玉符要简单,绘制者的水平大约在凝脉到炼神之间。
图纹特征他还算眼熟,当初他曾花了一夜时间在防御性、盾特质的术法中寻找,企图改换一道秘法,因此对这一类的术法的符篆符号也有一点理解。
有了方向,他很快就找出了符篆的原身术法。那是一种炼魂期术法,名叫玉衣诀,没有什么特别的属性,是以真气凝聚于衣物之上,抵挡一次修为水平差不多的攻击,炼魂期术法中与之功能类似、效果胜之的术法其实不少,因此这个术法并没有特别受欢迎,然而它符篆化之后,却是异常实用,它可以将多道同样的玉衣诀封印在一道符篆中,为主人抵挡多次的攻击,最高能封印七道,因此此符名为七重玉衣符。虽然七重玉衣符在短时间内只能抵挡一次攻击,但也不失为长辈送给辈的保命好东西。
然而七重玉衣符能保护主人,却未定能护住自己。这一张七重玉衣符是被郭铭的木剑划破的,木剑粗糙,纸的断口也有着粗糙的毛边。书本撕了个口子,用东西贴起来便还能看,但符篆内里却是以真气来勾连关系,真气的回路一旦被破坏,接续不起来,整张符篆也就失效了,里边残留的真气只剩下被变成符灵的用处。
穆星河使用一点点真气心翼翼地去探入符篆之中,十分不巧,他刚探入不久就感觉到道路断绝,这道符篆几乎在真气运行开始之处便被损坏,没有办法,他只能拿出一张空白符纸起稿来,虽然他这种修为定然是复原不出人家的功能,但用来感受真气在以符篆符号勾连的道路中的运行还是没有问题的。
郭铭就这样托着腮看着穆星河抽出符纸一张一张地画下轮廓,又一张张填入丹砂。然后手按符纸,渡入真气,这人的手指还挺长的,其实很适合练剑。要是往日的郭铭或许会质问为什么要选择做无趣的道修,但今天他看着,却觉得,或许道修的世界,也和剑修的世界一样,有不为人知的乐趣吧。
他其实原本是很讨厌这个人的,莫名其妙来到他家,莫名其妙占据了他的房间,还莫名其妙更受他爹的宠爱,这该是何等的罪不可赦啊!
可是现在当这个人如此专注地沉浸在符篆的世界的时候,他能感受到这个人的可靠……以及平静无波表情下的自信。
那种感觉,他也只有在自己门派的强大的师兄师姐们身上感受过。
日头慢慢升起来,有阳光漫不经心落在了少年人的脸上,他似乎觉得有点不适,用手挡了挡,眯起了眼睛。他依旧是拿起了符篆,真气缓缓渡入符篆之中。
然而,未至一半,忽然传来拍门的声音,随后便是郭大爷的骂声:“你这兔崽子是不是又把符篆偷走了,你想干啥!爹去三岛一趟,寻有没有高人能给你去修好,不行只能请人画一张,你莫要胡闹!”
郭铭一听三岛,眼睛便亮了,但一看神情专注的穆星河,又是一脸的犹豫。而穆星河此时却已是将符篆放了下来,去给郭大爷开门。
郭大爷一进门,瞧见桌上摆满符篆那阵势,差不多已经明了他们想要干什么了,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当真胡闹!穆我以为你是个懂事人,也跟着他胡闹!”
事实上这并非是穆跟着他胡闹,而是他郭铭被穆带着胡闹,如此好的破坏穆星河的好孩子形象的机会,郭铭却不愿意出实情了。反倒是穆星河过去笑了笑,道:“不要紧,符篆我还没动过。”
“郭大爷等我一会吧,”他给郭大爷端了个椅子,看着郭大爷坐下来,自己又坐下来了,又看着自己原先画的符篆,有一种诚挚而温柔的神情,“我就试这么一会儿。”
他的手指按在符篆之上,真气缓缓流入图纹之中,那一缕真气并不算强盛,但十分流畅。郭大爷不知道穆星河什么时候有修为的,仔细观察,可以看出此人是有养气期的修为的,养气期又没有什么稀奇的,而使用符篆是新手都会的事情,可穆星河这个新手却不一样,他将真气渡入符篆的时候真气连接得很紧密,完全没有新手运用真气那种生涩感,反倒像那些无需符篆便能驱动术法的高手。
或许只是穆星河对这道符篆运用得比较熟练而已,然而接下来的一件事情,却叫郭大爷几乎不出话来。
他一直观察着穆星河,而穆星河只是慢慢地将真气渡入符篆之中,这本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某一瞬间,郭大爷忽然感觉到穆星河身上忽然真气大盛,附近的天地灵气在那一瞬间疯狂流动,涌入穆星河体内,穆星河的真气以可以觉察出的速度节节生长,然后又在须臾之间和原本的真气融为一体,汹涌流动。
这竟然是突破到练气期的表现!
郭大爷惊疑不定之间,穆星河已经将真气在符篆循环了一周。他这点修为,自然循环不出什么效果来,但是穆星河显然已经得出了想要的结果,轻轻舒了一口气,唇角勾了起来。
郭大爷依然心头万种念头转动,他回忆起初见穆星河的时候,这确实是一个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少年,后来他也没有留心过,毕竟顶多养气的修为,并不需要额外去留意。
结果今天他亲眼看着几日之后,这个少年直接突破到练气期。
穆星河瞧着郭大爷的神色,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依然是那样诚挚而无害地笑着:“刚才真气有点不够用,就顺便突破了。”
——听听,听听,这什么话?什么叫顺便突破,敢情突破境界就是给你用来补充真气的吗?!
作者有话要:
谢谢墨初歇的地雷,今天是肥厚的存稿箱君来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