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玉泉谷(可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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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轲面对着一群人。

    他的神色冷漠非常。

    他自以为沉睡已久, 却未想到对他的控制依然会如此严丝合缝, 即便是来的喽啰, 身上所覆盖的咒文也是完全针对了他的能力,他竟然破除不了他们的防御!

    已经有人在稍远的地方喃喃念诵着封印的咒文。

    ——他拒绝为人所制。

    即便是死。

    当这个念头从他脑中冒出来的时候,他却是莫名其妙想到了一个无关人等, 那个人长得很是好看,脾气也是跟他的脸的好看程度不相上下的臭。他突然明白了那个人那时候的心情。

    然而此时他却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好看的脸,精致, 带着骨子里的凛然和一股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傲气,立在无边的霜雪之中。

    ——哪来的霜雪?!

    霜雪是乍然而至的,敏锐如危轲都无法察觉到,只觉一瞬间地面冻结覆上一层冰, 而天降乱雪, 化而为冰,一切生灵都要在这一刻冻结!

    而师夷光在冰霜之中走来。

    他一手受伤还未来得及处理,但动作却是一瞬不停。

    无数的法术咒文在他脑中运转,灵气第一次是如此如意和他的真气所沟通,万物化冰,天地冻绝。

    他的冰化作利刃, 在凝滞的一瞬间骤如闪电穿透了敌人的身体, 带着鲜红的血色在空中碎裂。

    在人们缓缓倒下的时候,他慢慢向危轲走去, 面无表情朝危轲伸出了手,开口道:“我带你出去。”

    在危轲愕然的目光之中, 他又好似不耐烦一般,补充了一句:“恩怨分明,别想多了。”

    从此之后危轲就住在了师夷光的储物袋里。

    师夷光将他放到储物袋之后,危轲便没什么存在感,沉默地任他颠簸来颠簸去,实在是师夷光迷路才会出来一两句。

    师夷光找寻了很久才回归到玄朔派的行列里,当时天魔宗的确发生了一些大事——谁都没想到看似局势无可挽回的天魔宗还会留有几手,引动了连环法阵,使得山崩地陷,而后天魔宗退守最后一处地界。只是玄朔派弟子们混乱中死伤惨重,再也无力组织下一次进攻,他们暂且回避,待回到宗门,再组织门中精英开始最后一次讨伐。

    在这种情势下,就是失踪了很久又突破境界归来的师夷光也显不出什么特别来。他本可借此机会去自己得了机缘,得了剑灵,然而依旧不曾泄露半分,待到离开天魔宗地界的时候,才寻了个空隙吧危轲放出来。

    当时是个众人都疲惫歇息的夜晚,师夷光独自走到人迹罕至之处,看着那个男孩子,淡淡道:“好了,如此彼此两清,你走吧。”

    男孩子却道:“我送你回玄朔派再。”

    他的眉眼漆黑,抬头看着他的时候有异常认真的神态:“你之前突破之后强行使用术法,损伤许多,不宜出手,你的同门不是什么值得信赖的人,这一路上危险不比天魔宗少。”

    他的声音依旧是属于男孩的稚嫩,语气却是万般郑重,哪怕师夷光之前想过一百次不要把和自己无关的东西带在身上,此刻也终究是鬼使神差地点了个头。

    后来他们的交流多了起来。实际上师夷光并不爱话,危轲也一样,危轲大部分话是在抱怨师夷光的储物袋是多么凌乱,还要他去收拾,而师夷光的生涯乏善可陈,有时候就会顺嘴问危轲平日里究竟是怎么生活的,他的储物袋乱不乱跟他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知道了危轲在储物袋中可以以剑形态存在,到了现世便可凝聚成人形,而方便行动。他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岁,因为只有被封印后的记忆,总之那之前或许也不大愉快,因为他如今凝聚出的身体是孩童,恰恰证明了他受损太重,只能以孩童的样貌现世。

    这一路也的确不大平静,却终究是因为危轲的暗中保护而化险为夷。

    到了玄朔派的师夷光迟迟不出那句叫他走的话,只因他的确也是恩怨分明之人,而危轲待他的恩他并没有把握能在让他离开之后还。

    可危轲却好像在等他那句话,便连平日里的话都多了起来。危轲其实并不善于言谈,兜兜转转东拉西扯,莫名其妙地了一些不着调的话,许久师夷光才察觉到那是危轲叫他待人温和点,不要莫名其妙招惹一帮敌手。

    师夷光有点被戳中痛处的恼怒,又笑了起来:“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剑灵有什么资格指点我?”

    危轲扁了扁嘴,没话。

    这时候师夷光才发觉这个剑灵其实也会有很像真正的孩子的时刻。

    他们沉默了很久,师夷光缓缓蹲下来,直视着危轲的眼睛,慢慢问道:“你要如何修复本体?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会帮他。哪怕他其实……不上有太大的能力,但他永远有毫不畏惧的勇气。

    只要他高兴。

    饲养一只剑灵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师夷光其实已然做好抢劫放火、杀人越货的准备了,可危轲先是愕然而后沉默,最后只他只需要吸食破损的剑的剑气就好。

    这对师夷光来不算什么——也不过是多弄点灵石,多走点路而已。

    他带上一块玉诀,一把剑,几道符篆,一些并不强大的法宝,离开了玄朔派,他并不喜欢出门,可此刻却是带着危轲探寻隐藏在荒山野岭之中的剑冢,他并不喜欢同人相处,可此刻却能够与人一起结伴而行,探访剑修们的遗府。

    危轲修复得很快,师夷光总觉得自己是看漏了一眼,危轲就从那话带着几分稚嫩的孩子,变成沉默寡言的少年来。

    那或许只是师夷光觉得时光太快。

    他仔细回想,还是能觉察到危轲成长的痕迹来的。

    是脸庞的圆润一点点消减,是面容的轮廓一点点呈现,是抱着剑、拖着剑、最后变成提着剑,是所有抱怨的话语,都变成了一声无奈而认命的叹息,是少了很多互不搭理的矛盾,是沉默都成为两个人的默契,是在危轲默然的观察之中,也是在师夷光漫长的路程里。

    危轲渐渐显形在他的身边,与他一齐历险。

    四下无人之时,危轲也不想变回原状,只是抱着剑,依靠着大树或者巨石,在他身边半醒半眠。

    而师夷光望着星辰黯淡,朝阳初生,一日又一日过去了。

    师夷光常想这个家伙什么时候算修复好,会不会最终长成彪形大汉,但他想到最后又觉得自己胡思乱想非常莫名其妙——管他什么时候修复好呢,他自己干他自己的就行了。

    他从不会在乎别人。

    危轲经常显形之后,师夷光就不大同人一起历练。因为他的脾性经常同人出冲突,十次有八次是和别人不欢而散,虽他不会有什么危险,面上也是嚣张的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态,但心里还是老大不舒服的。

    而危轲既然能搭上手,那也就叫他不必勉强自己同他人搭话。

    但是世上求机缘的人那么多,遗府的消息出来,总是会相互碰上的。

    师夷光碰见了同门,在一个玄朔派弟子本不该出现的剑修遗府。同门很快认出了师夷光——即便师夷光的修为在同门之中并不算出色,但容貌果然还是过分突出,甚至多嘴无聊的玄朔派弟子还会八卦八卦自己门派有个怎么样脾气古怪又好看得叫人不敢忘的人。

    师夷光碰到同门有些惊讶,但同门碰到他更是惊奇。

    其一师夷光此人并不喜欢出外历练,其二比起出门的是更不喜欢同人交往,这师夷光却几乎和一个黑衣少年寸步不离!

    同门对剑修遗府的东西毫无兴趣,却是因为宗门实在太厉害,本人也薄有名声,被重金邀约到这里,与那几个剑修同行的,他拿了人好处,自觉应该替人达成目的,便主动去找师夷光,同他协商起来。

    师夷光事实上并不乐意,但终归那是同门,他也便答应了——总归是危轲要的东西没有人会要。

    同门知道师夷光的脾气,也知道师夷光的本事,因此一直对他不冷不热,自觉尽了同门之谊也就够了。而对待危轲却大有不同——他不知道这神秘的少年是从何而来,为何和师夷光交好,却并不妨碍他能感受到危轲的强大,这样强大的人,与其相伴那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倒不如同自己结交!

    又或许恰是因为师夷光这样的人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才叫他难以忍受 。

    他待危轲热络,危轲却还以一片冷漠,或者危轲是对除师夷光之外的人都十分冷淡。他对师夷光同样少言寡语,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亲近来。

    于是在某个危轲代替师夷光外出巡逻的日子,他忍不住去同危轲搭话,起先还问他师承何处,恭维他年少有为之类的话,后头因为危轲不断的避而不答或者懒得回答,渐渐失却了耐心。

    于是他问道:“师夷光那人有什么好?平日一切他都懒得出手,还都是你帮他?”

    危轲沉默了一会,同门以为他又要以沉默作为回答的时候,危轲却是慢慢开口了。

    这个少年的神色一贯淡漠,却并不妨碍他随着日渐的成长有了英挺锐利的轮廓。他凝望着远方,道:“的确没什么好的。”

    危轲慢吞吞地:“也就一张脸好看一点,但我也不会喜欢一张男人的脸。脾气又大,倔得跟头牛一样,哪天一句叫他不高兴的话,你都预料不到他会发什么疯。术法不爱练,剑法又看不上,莫名其妙就喜欢花花草草,自己都照顾不了还想着养什么灵兽。又懒,又任性,也不知道以后什么人能受得了他。”

    同门总觉得这话有些怪异,但是他也无暇顾及,因为危轲一下那么长的话实在是太神奇了,太难得了,他立刻便接着道:“对啊,你不在玄朔派,你不知道,我们背地里都不想同他交往,也就看看得了!这人做事根本不顾后果,当初那师弟就了一句他生得跟个娘们似的,他直接用术法教训师弟——以大欺,罔顾同门,你瞧这种心眼的人,同行了也是再自私不过!”

    他还待再些什么,却没有想到迎接他的却是冰冷而锋锐的剑刃。

    比剑刃和夜风更冷的是危轲那漆黑的眼睛。

    “那些话我就够了,”那双眼睛像寒潭一样,透不出一丝光,“你们没有资格。”

    那杀意逼得他冷汗直流,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少年剑客真正的力量,可在死亡面前,他却不出一句话。

    直到那道声音拯救了他。

    “够了吧,危轲,”那声音也不上多温和,带着一以贯之的疏离冷淡,“那好歹是我同门。”

    危轲撇了撇嘴,收回了剑。

    他回头好似不耐烦一样问:“你不是懒得出来吗,怎么又跟来了。”

    师夷光面无表情道:“我高兴。”

    危轲又撇了撇嘴,没话,却是静静跟着师夷光走远了。

    同门惊魂甫定,那紧张感慢慢散去的时候,他却有些微妙地察觉到,那个方才对他造成生命威胁的人,气息仿佛与他们都不一样。

    师夷光和危轲走在夜色中,剑修遗府都是断壁残桓,有一些未曾散尽的剑气在四周冲撞着。

    师夷光没有话,他的眼眸像月色星光下闪耀的河。

    危轲也没有话。他抱着剑,缓缓走在师夷光身边。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危轲。

    “你是不是不喜欢玄朔派?”

    师夷光脚步顿了一顿,道:“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危轲抱着剑淡淡道:“你不喜欢我就带你走。”

    师夷光未曾忘记他方才无意中听到的话语,冷笑一声道:“为什么又是你带我走?”

    “因为你勉强自己待在那里的原因是除了玄朔派你就无所依靠。”

    师夷光张张嘴下意识就想要反驳,却见危轲与他对视着,直直望进他眼睛去:“我来给你依靠就可以了。”

    师夷光一向觉得,这个剑灵其实没有什么感情,他身上甚至有那种古旧的金属感,可这一刻,他看见的却不是什么古旧的冰冷的金属。那沉静冰冷的眼瞳下,分明是热切的坦荡的热火。

    过了很久很久,师夷光才出声。

    “你还是看错了我,”他刻意扭过头去,看向遥远的地方,“我从不在乎有没有依靠,我只是不想认输。”

    对于自己而言,他若是走了,便是对自己、对自己的天赋、对自己的处境认了输。

    师夷光不想输,也从不认输。

    危轲有些着恼,最后丢下一句破脾气,加快步子走了。

    他们自此就陷入古怪的冷战之中,谁都不想和谁多交流。

    师夷光难得地感觉到焦灼。

    可他不向自己认输,也不想向危轲认输。

    一来二去,剑修遗府的事情结束了,师夷光继续踏上寻找残剑的旅途。而后他便听到了消息,点星楼衡衷前辈终于将天魔宗剿灭,当然,天魔宗之事中最大的功臣还是玄朔派,若不是玄朔派源源不断派出高手,此事断断没有那么顺利。

    人们皆感念玄朔派的强大和仗义,玄朔派也适时袒露了他们的大宗气度,于是那一年的玄朔派邀来天下高手,召回在外游历的全数弟子,举办一次前所未有的宗门大典,来庆贺这个为祸天下的天魔宗的消失。

    游历在外的师夷光自然也在玄朔派弟子之类。

    他只好中断行程,归去玄朔派,路途之中他瞧着时不时冒出来又不话的危轲,心想他果真又长大了,轮廓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恐怕哪天就比他高了——这样的话,时不时意味着他将要修复完成,他是不是可以让他走了?

    可师夷光真不出口。

    可能还是不想主动向危轲低头。

    一定是不想主动向危轲低头。

    但在不久以后,他有一瞬间想过,假使他那时候跟危轲话,叫他可以离去就好了。

    可他并不后悔。

    那是在玄朔派宗门法会上,众目睽睽之下,他身藏危轲的秘密竟然被同门识破。

    他们逼他交出危轲。

    他们责骂他私藏魔剑,罔顾宗门,意欲叛逆。

    师夷光本就不受欢迎,倒是在这一刻那么清楚感受什么叫千夫所指。

    时至如此,他交出危轲,认错道歉,或许也不过是静坐思过百年。

    可是他拒绝。

    他就站在人们面前,一字一句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违背门规。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迎着旁人刀锋一般的目光,与自己的长辈们争辩,一边还要拼命按捺住储物袋的波动,以免惹麻烦的那个家伙冲出来。

    他争辩了三日,他的喉咙最后都是撕裂一般的痛楚,他好像要将一辈子的话讲完,至此什么都不出口。

    但终究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他背诵得条理清晰的门规之中,玄朔派无法强行夺去他的任何东西。最后的玄朔派也只能以不尊师长微友,将他逐出宗门。

    他离开宗门的时候头都没回,步伐坚定,腰杆笔直,可在脱离玄朔派区域的时候,他却几乎是抑制不住地呕出一口血,要栽倒下来——

    他真的忍耐了太久。

    忍耐那些若有若无的超越境界的威压,抑制真气压迫的不适和痛苦,即使他知道他离开宗门定然也有宗门其它人追逐暗杀,他也无法支撑了。

    在他失去意识之际,只看见了危轲那双暗沉沉的压抑着怒火的眼睛。

    师夷光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人的背上。

    他沉默着不话,那人明显气息有变,是察觉到了他的醒来,却还一直没有作声。

    最后还是危轲生硬地开了口,他道:“为什么你不能变收进我的储物袋里?”

    师夷光那时候竟然走了走神,在想那么漫长的冷战,总归还是危轲先话——哪怕明明不是危轲的错。他虚弱非常,浑身难受,却是发至内心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危轲语气还有些微恼,“伤成这样当时为什么不让我出来?反正我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那天高手很多。”师夷光道。

    危轲道:“我也是高手。”

    “哦。”

    师夷光这人术法天赋一般,却着实是个气死人的天才,危轲还在压抑着不爽,却听到师夷光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

    “但是你了的,我没有宗门,你做我依靠。”

    在他们逃避追杀的漫长生活中,意外落入了一个地方。

    那地方真是养伤的绝佳妙处,灵气充裕,又适宜各种灵草生长,师夷光一呆就是百年。

    危轲渐渐也有了自我修复的能力,从少年,慢慢长成了个英俊得叫人不敢直视的男子。

    可师夷光不在乎,对他而言,危轲也就是危轲而已。有时候他会问危轲以前的事情,问他如今恢复得差不多了,会不会记起被天魔宗封印之前的事情。

    危轲却是实在记不得一丁点,他他也没必要记起来。过去就是过去了,之前的他也不是现在的他。

    那日子很平静,师夷光的境界自然而然便突破了,人常静极思动,师夷光待在一个地方久了,也终究是想出去,更何况危轲离彻底修复终究还差那么一点距离,师夷光算重操旧业,再去找些旧剑叫危轲修补起来。

    危轲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可难得师夷光对一件事情上了心,那危轲定然是奉陪到底的。

    百年对于修真者而言并不长,他们回到修真界又是激起一阵轩然大波,只不过如今的师夷光已不是当初的师夷光,如今的危轲因为师夷光无甚顾忌,也更无顾忌。

    师夷光倒是第一次感觉在人间行走那么痛快,他还问危轲当初他为什么不想离开玄朔派。

    危轲听闻此言默默黑了脸,不想理他。

    天下无人可阻,便更觉天下之广阔。

    找师夷光麻烦的人不多,因为师夷光的事情已差不多时过境迁,然而找危轲的人却不少——那份力量被人看在眼里,自然有人觊觎。

    师夷光却是没惊动危轲,一一将那些人解决了,他愉快地踩着别人的背脊,居高临下道:“听好了,危轲不是一样‘东西’,又不了任何人来抢夺。”

    然而此时却有一个老得好像一块树皮的老人,从建筑的阴影处慢慢向他走来,他的声音苍老如同沟渠中传出。

    他:“危轲终究还是一样东西。”

    那一双眼睛因为肌肉的松弛而只剩下一点,却有着骇人的光亮。

    “他是一把食满血腥的魔剑,不受任何人、也不受自己控制。”

    那天的事情师夷光没有对危轲,可危轲终究是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那一次他坐在剑冢旁,沉默得比往常还久。

    直到露水湿师夷光肩头的布料。

    “我原本是个人。”危轲的声音罕见有些颤抖。

    他的眼眸向来如深水寒潭,黑而幽深,望不见底,如今却是不断波动着,好像一阵风过就会吹破。

    师夷光站在他的身边,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握住了他的手。那样冰凉的手,究竟哪里像一个人。

    危轲好似因为他的动作而被安抚而平静下来,他慢慢地:“我是人牲,被祭炼封锁入剑中。我的家人也因为可以同剑相融的能力而纷纷化作人牲,但到最后,只有我成功了。我怀着满腔怨气,不断杀人,杀性将我的最后理智消磨,于是我变成了至凶之剑……后来我被封印,被加入魔气,以变得更强,再后来……我遇见了你。”

    “没关系。”

    师夷光他不擅长安慰人,他反反复复着的,都是没关系。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罢了。

    真的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