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穆星河那一夜有一搭没一搭同沈岫在着话, 困意如同潮水一样涌上来, 他恍惚记得最后一眼是那人微微低头看着他, 有长长的发丝落到他脸上,细腻又冰凉。
那一夜风清月白。
他醒来的时候却没在塔上了,他翻了个身, 掉到地上,发现上边是个石椅。他的动静惊飞了停栖在椅子边上的一只乌鸦。
穆星河醒得还算及时,柏青阳的比试尚未开始, 他正在边缘同谢春荣话,穆星河凑过去的时候他还拍了拍穆星河的头,一脸端庄肃穆:“别动,我来感受论道大会第一名的气场。”
穆星河只好不动作, 等他感受完毕。
还是谢春荣把柏青阳的手给开了:“你不必负担太大, 你师父要是回去什么混账话,你来找我,我去会会他。”
柏青阳感激涕零:“师叔英明神武!”
穆星河往远处望去,看到了沈岫,他同样和自己的“弟子”话,沈岫神色淡淡的, 对方神色也淡淡的, 那两人相互告辞,穆星河本以为他们就这样淡淡地分开了, 不想萧准忽然举起了自己的手,合指为拳, 沈岫便好似笑了一笑,同样握拳与他的手相碰,了句什么,萧准也笑了,转身离去。
萧准过去不久以后,柏青阳也跟着离去了,他们的比试很快就会开始。
穆星河这个时候才发觉柏青阳之前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他是主修《九霄神雷抄》的云浮弟子,之前一直以暴烈雷法示人,蕴含无数毁灭与劫数的威力,但今天的柏青阳的术法却让人们耳目一新。
世人眼里的雷法是暴烈的、通往死亡的可怖术法,但今日柏青阳的手中,却孕有奇异的生命之力,毁天灭地的天雷,开天辟地的惊雷,生灭一念之间,互为依存,相互转化。
别人都在惊叹柏青阳的创造能力和掌御之力,穆星河却想起以前柏青阳对他过的事情——原来那就是柏青阳的野心,于无中生有,于绝处逢生,踏毁灭之道寻得长生,是他想求之道。
但萧准并不逊色于他。比之取自天地的道修术法,萧准的术法是标准的魔修的路子,睥睨天地,践踏万物,又比其它魔修更有一种连自己都可以抛弃的气魄,穆星河在这里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别类道路的魅力,当真是千里独行,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切皆可作自己的祭品。
两人缠斗许久,比试台已被破坏成一片废墟。日头垂落,月出海上之时,这两人才分出胜负。
柏青阳终究是以毫厘之差负于萧准,穆星河作为他未来的师弟,自然是等着搀扶他慰问他,柏青阳脸上有十分疲劳之色,但是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他把手搭过穆星河的肩膀,指挥穆星河搀他到萧准那边。
穆星河自然是乖巧听令,当时萧准在和沈岫话,远远穆星河听到沈岫:“……当年你散尽功力,叛离宗门,今日道路也算得以证明,祝贺你。”
萧准点了点头,他似乎不习惯话,沉默了片刻,才继续开口:“人生不过一次,不该有悔。当年世人皆劝我恨我疏离于我,唯独你待我如初,今日你又愿为我来此处,我永远当你是兄弟。……只是我未曾想到你有一日也会如我一般——今日我能力不足,不足以为你解忧,但无论背后作弄你的是何物,你何日需要我,我便何日为你赴汤蹈火。”
萧准本身总是面无表情,可是此刻连穆星河都能看出他眼中的认真与庄重,坚如磐石,重若千钧。沈岫低声了句“好”,并未多言,萧准却好像微妙地放松了下来。
穆星河是等到两人对话告一段落才走上去的,柏青阳有气无力招了一招手,对萧准道:“你不后悔,但是我可不服,下次有机会,咱们再来。”
萧准点了点头,他本不算话,但是看了看柏青阳,却又是沉声了句:“日后见到,再来切磋。”
柏青阳心满意足同人家搭讪去了,穆星河赶紧把这个沉重的负担放给萧准,转头问起大佬日后的算——跟他同路回云浮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有没有可能在岛上停留片刻呢?
沈岫却是摇了摇头:“我另外有事,算自己去三岛一带走一遭。”
穆星河心中失望,他了是自己去,那当然不会带上其它人,更何况自己回云浮还有个拜师典礼,在外边逗留十天半个月可以,但是假若是去踏上什么险境的话,那回去解释也挺麻烦。
大佬很忙,他也很忙。
当柏青阳和萧准感情联系得差不多的时候,这人的体力终于也恢复得差不多,穆星河终于不用扛着他,告了个辞自由翱翔。
他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今天他就没见过钟子津和温行泽那俩师兄弟。
钟子津今天没来很正常,比试的人之中没有剑修,他当然不感兴趣,但温行泽不在就很奇怪了。穆星河联想起一些事情,便往他们住处晃了一圈,空无一人。隔壁斩龙观的剑童倒是知道他们的去向,白老前辈去切磋了,钟哥哥也是去切磋了,温哥哥刚刚同朋友一起先行离去了。
穆星河赶紧去找钟哥哥。
钟哥哥特别好找,哪里有剑修聚集的比试场所那里就有他,那些比他境界高一阶的剑修们竟然还很喜欢他,在台下手把手指导他出剑关窍。
“你若是境界高一点,剑意流转便更为圆融,此刻你便可以如此——如此——再如此——当能破解那一招。”
钟子津听得十分专注,还是穆星河去喊他他才从剑术的世界里走出来,剑修们大多认得这位结魄期之首,点点头便散去做自己的事了。
穆星河单刀直入:“听温师兄和朋友走了?”
钟子津低头擦拭着自己的剑刃,闻言顿了顿,才开口道:“是啊。”
穆星河注意到他那微妙的停滞,追问道:“你居然不一起去?”
钟子津和温行泽向来要好,二人同时来论道大会,如今温行泽独自离去,那肯定是有问题。
穆星河满脸兴致勃勃的探寻神色,钟子津倒也不含糊,回忆了片刻,直接道:“他那个朋友……我很眼生,但他没有多,便是不想叫我去,因此我便回来了。”
钟子津有种动物一般的机敏和警觉,向来很少在不该的场合不该的话——他喊住沈岫那次当真是神来之笔一般的除外——他此时或许也能感觉到不对劲,却终究是因为那是他的师兄而不再作声。
很可惜穆星河没有半点钟子津这份善解人意,他发现不对的苗头就非要追寻下去,直到找到答案为止:“你知不知道那个朋友长什么样?”
这里的钟子津倒是答得利索:“黑白服色,两仪宫中人。”
这是穆星河意料之中的答案,他托着下巴,眼珠子转啊转的,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他离岛是几个人?”
“远远看过一眼,当是二人。”
“另一人穿着什么服饰?”
“披了深色外袍,头戴斗笠,看不分明。但看身形还是那个两仪宫之人。”
“嗯……”穆星河拖长了声音,一手托着下巴,沉思了起来。他手指无意识敲了敲自己的脸,习惯性的动作之后穆星河一瞬间理清了思绪,顿时笑了出来。
——这温师兄,其实也挺滑头的嘛。
当初钟子津跟他过,衣服被一个玩火的道修烧了,之后温行泽却没问题,然后叫钟子津自己来找他,而温行泽则是去了某个地方。
便连钟子津也知道,出现这样的道修十分蹊跷,更何况是温行泽?
在论道大会上,与他们有仇怨的、会玩火的,十有八九是焚天宫之人,他们这所谓玩火,也并非出自偶然。
此事基本可以确定是焚天宫有人在背后搞动作,此刻摆在温行泽面前是两个问题,一个是焚天宫之人前来寻仇,另一个则是他的母亲逼他回两仪宫当道修。
而温行泽此时恰好可以一箭双雕。他可能用了某种手段——可能是术法,也可能是简单粗暴地换一件衣服,把那个玩火留下来的标记转移到自己身上,而后向他的母亲他要暂时离开处理点事情之类的话。他母亲如此身份,当然不可能跟他一个辈去处理事情,但同时也并不信任他,于是派出一个两仪宫弟子跟随他,这也就是温行泽那个所谓两仪宫朋友的来源。
但其实于温行泽而言,他母亲这样的不信任,或许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温行泽很有可能对那个“朋友”做了某种处理,比如换上衣服,又比如某些是术法又不限于术法的手段,温行泽与那个两仪宫中人离开论道大会,而钟子津一天都在深山比剑,焚天宫的人不会来亲自听,自然也无人发觉,看着温行泽他们的去向,便以为是那对师兄弟独自离开。
穆星河面色变幻,钟子津有些焦急,把他给摇了一摇,神色凝重道:“……莫非师兄会出事?”
穆星河轻笑一声,眼睛里都在转着坏主意:“别担心……出事的多半是别人。”
两仪宫弟子作为监视温行泽有没有耍滑头的人,当然会有和宗门联系的手段,届时即使温行泽没有如料想一般解决焚天宫之人,两仪宫弟子也有办法呼唤他们宗门之人,两仪宫之势自然非焚天宫与瀛洲剑派可比,而三岛海域遗迹众多,神秘之处也不少,焚天宫之人殒灭此处,若推是什么上古机关之类,他们宗门也没有理由再度寻仇。
当然,甚有可能是温行泽借着那些神秘的地方趁乱离开,一切解决,万事大吉。
穆星河摇头晃脑,勾过钟子津的肩膀,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不如我们跟过去看看?”
钟子津作为一个好孩子,还保持着一丝良知:“……师兄似乎不希望有人一起的模样。”
“哼哼哼哼,”穆星河的神情越发像个反派角色,“我就跟你了吧,我三个字,你肯定也会跟着去的。”
钟子津迟疑了片刻,问道:“……焚天宫?”
“聪明!”
钟子津顿时义愤填膺:“师兄过分了,焚天宫的事情,明明我们更有份!他怎么可以一个人去解决!”
穆星河义正辞严:“对吧对吧!而且去的人多半还有那个焚天宫的宗师,假如温师兄人算不如天算出事了咋办,我们去多少能帮上点忙!”
从认识的时候开始,钟子津就很容易被穆星河带着走,如今也不例外,很快两人便勾肩搭背,一拍即合。钟子津就在三岛一带长大,穆星河于是去叫他想想附近有什么地方是有神秘传的所在。
这么一想,还真的有。就在往瀛洲岛方向,有一处岛屿名叫鹰化,据为古时魔宗斗法所在,后来被术法侵袭,岛上只余诸多怪石,寸草不生。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顿时有谱,要上一个船只,还是老规矩,钟子津催船上路,穆星河在一边复习,时不时抬头找钟子津几句话。
当时穆星河正在同钟子津对方回来宗师杀人灭口,而温行泽多半会利用岛中地形之类的将对方反制,忽然看到前面一处火光冲天,零零散散的黑色飞鸟之类混乱地四处乱飞。
“火蝠,”钟子津盯着那些四散的飞禽,低声了一句,“那个岛在此不远。”
穆星河停驻岸边,远远望过去,远处同样有个舟,钟子津望了望道那就是师兄离开时的船,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穆星河放出一点清风诀观察,岛中的确有真气波动,他与钟子津对视一眼,踏上了这座满是灰黑色怪石的荒岛。
在他们踏上荒岛不久之后,在另一个方向,同样有人弃舟登岛。
身着龙鳞纹样黑色锦袍的男子凝神望了望岛中,挑起眉来,露出一点玩味的笑:“此处埋藏魔宗秘宝之事,我也是先时在一处遗迹中知晓,竟有人先来一步。”
他身后的男子同样身着黑衣,他恭敬地低下头来,道:“只是我们向来没有先来后到的规矩,师尊在此,自然无人可阻。”
与黑衣男子并行的是一个红衣女童,肌肤宛若初雪,眼珠子却如同黑色的石头一样,望不到底,没有光泽。
她低着头,望着的却好像不是地面,而是地面之下翻涌着的不知名的可怖之物。
作者有话要:
hi!大家晚上好!大年三十吃饱了吗?年菜一定很丰富吧!今天我把春联贴得歪歪扭扭,被唠叨了很久,深深地感受到我需要一个PS系统,随时为我显示智能参考线……
明天不会更新所以也在这里提前跟大家讲一声狗年大吉啦=w=在家诸多不便,回复什么的回头慢慢看慢慢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