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收割
夜晚是人类休息的时间, 或许有梦, 或许无眠, 但当夜晚过去,天光破晓,世界仿佛都会焕然一新, 呈现出与往日不同的模样。
死城尤其如此。
每一日的瘟疫都更近一步,每一日都有人死去,甚至会有曾经叱咤风云的势力败亡。
而这一夜过后, 飞云银庄消失在京城中。
所有人员都被遣散,包括金碧辉煌的府上都已经空无一人。
京城是一日更胜一日的萧条,已经没有叫卖的贩了,大早上只有人背负行囊, 一脸惶然地奔逃。
但依然有猎手隐匿在黑暗之中, 注视着来往之人,等待一次一击必杀之机。
他在望着街道上那大摇大摆的纨绔公子和他身后抱着剑的沉默少年。
他们的身份是“少主”和“剑客”。
昨夜过后,恐怕死城中耳目稍微灵敏一些的人已经不敢不注意这两个人了。
他们一直以为只有剑客才是他们的对手,却没想到他们是一个强大的联盟。昨夜里,来了九波暗杀者,有几乎毫无积累之人, 也有手下数条性命的高手, 有长久寻不到机会的孤注一掷者,也有带着力量的势在必得者, 他们或是独自偷袭,或是成群结队精心谋划, 但结果却殊途同归——他们都没有从那两人手上活下来。
本身这就代表着可怕的实力,如此还吞噬了数人,已经没有多少人敢与他一争锋芒。
猎手手上握着弓,手心却沁出冷汗。
那个少主侧着头与旁边的人话,眉目间有种独属于胜利者的放肆与神采飞扬,而剑客静静听着他话,姿态沉静,动作却不留任何破绽,随时都是蓄势待发的模样。
——他真的要尝试与这两人为敌吗?
他的手指扣着弓弦,心跳几乎跃出身体。
不能再等了,再长久下去,瘟疫逼近,他的身边便全是敌人,连自保的可能都没有,更遑论战胜他们。
对方死去必然化成大量药物,这已经是他最后翻盘之机!
箭在弦上,弹指间射向了还在话的少主!
但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双带笑的眼睛。
少主在看他。
而后他听到了风声。
什么样的速度!什么样的力量!竟然比他的箭还快,比他的箭还利!
穆星河伸着懒腰,行走在清的大街上,他是如此的招摇,却无人来偷袭于他。昨夜之事已经叫人领教了他的狡诈与强大,他刻意显露在人前,反而显得更为可疑。
穆星河很满意别人对他的忌惮,别人忌惮他,他对钟子津话便更加肆无忌惮。他举着方才的战利品——那是一把弓,漫不经心的着话:“猎户的弓,好像有百分百命中的能力。不过你不需要,我也不想用——怎么就不能给我点好用点的东西呢,比如术法自带毒伤!自带冰冻!主动使用激发护盾!”
“我总觉得你在什么梦话……”钟子津毫不留情,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剑,“不过这把剑倒是有些叫人流血不愈的效果……”
穆星河登时快步和他拉开距离。
闹了一阵,穆星河再度起正事:“我们昨夜也算是吃了一波鱼虾,现在比较大一点的江湖势力,活着的就我,斗兽场,极乐宫,重楼凤阁,皇宫只剩下摄政王与皇帝,其余人等未有消息传来,我默认他们吞噬的不多,实力大约就比昨晚的人高一点。所以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是什么?”钟子津虚心求教。
“我们今天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横着走!”钟子津跃跃欲试。
“有人理我们的话,我们就杀,没人理我们的话,我们就去踢馆!然后继续杀!”
然而钟子津好歹也长大了,没那么容易被穆星河煽动,很快又冷静下来,道:“做得大了,引动朝廷上边注意被暴力镇压怎么办?”
“就等着他们呢,”穆星河得意一笑,“朝廷镇压定然声势浩大,我们找机会把衣服换了,混入其中,那就成功进入皇城了。”
穆星河的神情又严肃了一点:“这也是今日的关键,我们今天一定要进入皇城,再过几天皇城一定会防得滴水不漏,所以宁愿少杀一点人,也要趁着他们防备比较松懈的时候能够进去。”
穆星河横着走,那便是真的横着走。
无人敢动他,但他偏要招惹别人。无人知道他何从知道识破身份的方法,但确实,他抓出的人……几乎没有死魂,都化作了他手上的丹药。
这两人宛若行走在死城的魔鬼,危险且张狂。
穆星河大摇大摆、目中无人地一脚踹开了冯家大院的大门。仆人们惊慌失措地望着他,穆星河欣赏着人们慌张的神情,愉快的微笑起来,少主本身就长得有点邪气,于是这微笑在他人眼里无比狰狞。
“喂,”穆星河倚着门,“你们家公子呢?”
护院举棍要上,然而却见不速之客身后的少年剑客欺身迎上,剑未出鞘,带着惊人的速度,非但是一一格开了他们的棍棒,甚至还借力使他们一一退却。
冯家公子面容阴霾,缓缓从室内走出。
他望着穆星河,道:“我后悔没有在那天就杀了你。”
他们两人曾经相遇,就在长街上,冯家公子最为春风得意之时,当时他手握利器与不凡之力,却在片刻犹疑之中放过了少主的性命。后来他也能听到那个少主的事迹,可当他确定此人就是他要杀的人之后,却已是后悔莫及。
他在一开始的确是无人可敌的,可他害怕重蹈威震将军的覆辙,行事便越加谨慎,然而久而久之,他发现他找到的对象已经可以和他个不相上下了,在一次艰难逃生后他回到了家中,再也不曾离开过,每日都在等待瘟疫逼近,等待趁乱逃离。
但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会主动上门,冯家公子面色十分糟糕,问道:“你又如何知道我在此处?”
“很简单,”穆星河指了指身后的钟子津,“他见过尸体,知道你的伤人方式,而我手上有情报,能统计出你杀死的人的位置。京城规划得不错,正南正北、正东正西方向规则布局,我可以简单地连接数名死者的死亡位置、通过测算两点间的绝对距离,而选出其中交叉的领域。你有力量却需要亲自询问杀人,证明手无大势,衣着考究,明手有余财,因此,你必定出自商贾之家,而此范围内的商贾之家,唯有冯家大院。”
“精彩……”冯家公子面显狰狞之色,手上利器忽然一显,有着逼人的光芒,“但你也不一定能杀我!”
穆星河没有动作,他甚至轻轻叹了口气。
太晚了,这个游戏里,势与力的转化,瘟疫入城的时机与死魂的心态,都必须把握住。
冯家公子拼命得太晚了。
月照残阙是杀手之地,那是一处残破的园林,白日里远望过去不过一片荒芜,不见人烟。传闻中只有夜里,才有月下影子一般的杀手在这片朽败之地中游荡,每次归来都带着累累鲜血。
今日的月照残阙依然安静。
白日的月照残阙无人看守,但寻常人也不敢踏入。谁都知道,月照残阙是凶险之地,只是一声寒鸦的啼叫都能惊起地面埋藏的机关。机关一环接着一环,从陷阱、暗箭到毒雾、迷阵,便连虫蚁都难以避过。
但今日的月照残阙来人了,那人带着一个剑客踏破重重机关,登上月照残阙残破的阁楼。
阁楼燃着香,有人半倚榻上。
“擅闯女子闺阁,可是英雄所为?”
被责问的人却毫无愧疚感,他长眉入鬓,眼尾微邪,笑起来有种叫人心惊胆战的危险之意:“那就要看对方是不是一般女子了。”
里面的女子低笑一声:“阁下能历经一夜暗杀而毫发无损,或许不是想要委托月照残阙杀什么人。”
“对,我不需要别人抢夺属于我的资源,”来人答得十分坦荡,“我来是给你本人做一道选择题——交出你的姓名或者性命。”
房内沉默许久,只有香气不断弥漫着。
“凭什么?”里边的女子低声道,“你身在此处,我信手就可以召来手下下手,无声无息便夺你性命。”
“不,你不可以,”穆星河笑了起来,“你方才尝试了毒香,更之前尝试了派遣人前来,尝试了激发法阵,都被我们一一破坏。你收获的实力不如外人看来强大,或许是因为那道暗杀令死魂们并不能很好地参悟到你的根本目的在于带回药瓶。于是我们的实力比你强,而你在自己的地盘都没有统治力,只能来谈条件。”
钟子津的手已经按在剑上,房内终于传来了答复:“那两个条件……这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于是穆星河更愉快了:“既然你是知道的,那可以用几个你知道的、最好是还活着的人的姓名来代替,你觉得如何?”
“……成交。”
“以因果为誓。”
达成目的后的穆星河却并不算很高兴,因为他所获得的姓名都几乎不认识,即使认识,也难以叫他想到联系。穆星河相信对方不至于骗他,并不是因为不会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不但没有信誉,还喜欢胡八道。而是他们以因果为誓,一旦违背约定,必然遭到反噬。
“怎么办呢,”穆星河有点苦恼,“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呀。”
作者有话要:
感谢叫我先帝的地雷_(:3」∠)_
本来这章是6000字的……但是还没修改好……只好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