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绝对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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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星河迅速与人勾肩搭背, 道士也是欣然受之, 一面自我介绍道:“我姓晏, 名确。门派嘛,门派,了估计你们也不认得, 来这边一开始倒也不是为了城主的奖赏,毕竟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是清楚的,要找秘宝的大多都是高手、高高手, 还有些大派魔宗什么的还组织旁人地摊式搜寻,我就想着别人吃肉我喝汤嘛,也过来了。”

    穆星河摇摇晃晃和他一起走,眉开眼笑:“那这个汤也是蛮好喝的了。”

    “嗨呀, 我刚才不是没有讲到嘛, 前边就是废城,是城主所言秘宝之所在,”晏确笑道,“这个城池可能是被城主的真力所掩盖,所以一直无人发觉,如今因秘宝之事人们纷纷前来, 这却是一个满地宝贝的好地方, 唔,你瞧我之前同伴身上的东西就知道了, 就这样我们还没到城里呢!”

    穆星河本就看来外向,晏确性情也十分活泼, 沈岫是不觉再同他们远了几步。

    结果他没走开多远他们便开始谈论到沈岫。

    晏确会注意到沈岫一点都不奇怪。修道之人普遍好看,可这是个形貌过于出色的人,气势带着几分寂然与冷峭,眼眸却宛若初融雪水,明净又洌滟,而那滴泪痣便把这份艳色张扬到极致,叫人见之难忘。

    “穆兄弟,你的这个同伴,又是何方神圣啊?”晏确声道。

    “是个高手!”穆星河昂首挺胸,也不知究竟在得意些什么,接着又笑眯眯道,“不过他受伤了,没有出手的能力,所以我此次的目的便是护他安全无虞离开。”

    晏确怔了一怔,道:“那倒是真真可惜。”

    虽然穆星河明确介绍他们中间有个拖油瓶了,他好似也没有放在心上,转而又介绍起其它情况来:“梦鹤灵霞的线索指向就在废城之中,大约位置是西北,我瞧过地图,推测就在一处佛塔之内。我是没去过废城,听里边宝物遍地,实在是令人期待……”

    于是穆星河也跟着神往起来。

    废城的确和穆星河去到过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样。

    这里的人个个都富得流油。

    这里的人并非是腰悬宝器那种简单粗暴的炫富,而是哪怕烤个火都能拿出一张高阶符篆生火的豪气。穆星河自认走南闯北智勇双全收获良多,却也无法做到挥霍符篆轻描淡写。

    穆星河忽然灵机一动,挥道术法击破巷子里的一个罐子,随着罐子的碎裂,一个的法器出现在穆星河的眼前。那法器看来很寻常也很简陋,但也不影响穆星河为之惊讶:“这城应该叫黄金城元宝城,不该叫废城。”

    晏确倒像是做过了许多心理准备,因此看来不甚惊异。穆星河却又问道它怎么会叫废城,晏确思索了半天,却是想不出所以然来。他记得废城非是城主亲口所提,他好野史轶闻,确实不记得也想不到究竟是以什么城作为原型,细细想来,或许只是大家口耳相传,于是就叫废城吧。

    他望了望四周,又对穆星河叮嘱道:“你看,像那边那样穿着相类、衣裳有些门派的印痕的人,我们便最好不要接近,这些大门派的人大抵是占据了某个方位要细细搜寻的,他们不来驱逐我们都不错了,我们还是远远躲在一旁伺机捡漏得了。”

    穆星河望着那边,一色的青衣之人,行动规整有序,于是奇道:“真想不到,都是大门派了,怎么还要动用门派精英从其它强者手下去求得一颗金丹。”

    晏确一怔,神色变得古怪起来,而后才反应过来,道:“兄弟是异界之人,恐怕金丹随处可见,但在此界却是不一样的……许多修真之人修得百炼魂魄之体以后,便无法再往前一步,此界唯一能结成金丹之人便是双绝城主,假若其它势力其它人能修成金丹,便足以破这一城独尊,众派僵持的状况,如此,大门派自然也会动心。”

    “你呢,”穆星河瞥他一眼,“动心了吗?”

    晏确苦笑道:“先时不会想那么多,毕竟我不过势单力薄一个人物,然而后来机会确已是到了我的手上,那叫我如何不动心?”

    穆星河笑了笑,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有我在,你肯定能得偿所愿的。”他想想发觉自己同晏确叽叽喳喳了许久好像冷落了沈岫,赶紧回头问道:“大佬你对吧?”

    十分享受这份冷落的沈岫:“……嗯?”

    穆星河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这样的秩序,也是城主乐于见到的吗?”

    “会这样吗?”晏确茫然。

    穆星河点头,一脸郑重:“对啊对啊,我从出道以来,就碰到很多这种情况,那些人可变态了,老是把人弄进某个地方然后献祭生命什么的,实在是原始又野蛮。”

    晏确闻言还仔细想了想,隔了一会才答道:“我对城主知之甚少,他鲜少在世人面前露面,又鲜少涉足尘事,不过一出手就撼动天下,因此才威名远扬,我想他这样的人可能不屑做出献祭他人之事,更不在乎我们在里面会闹成什么样吧。对他而言,我们这样的人不过蝼蚁,生死都没什么要紧。我能确定他想要的只是起死回生的灵药,因我手上宝物所指确实有这样的灵药存在。”

    晏确步伐停下,他四面望了望,瞧见无人注意,悄悄从储物袋中又掏出个储物戒指,然后戴在手上,戒指上的宝石光芒投射在他的另一只手中,只见一片瑞霞落下,灿烂霞光之中有鹤影飞回。

    这便是晏确所的梦鹤灵霞。

    晏确又道:“来感受一下。”

    穆星河知道,晏确并不是那种单纯耿直的人,他有他的心思,也会顺口就一些保护自己的谎言,这样的人手握如此宝物谨慎地藏起来不给旁人接触无可厚非。然而此时,晏确如此,已经是对他们交付了信任。

    穆星河怔了怔,而后微微一笑,探出真气去感受。

    的确是天材地宝,真气一入便如同被包裹在灵气之海中,海中云霞升腾,白鹤齐飞,而那灵气包含着无限的生息,又被更强的生息指引,遥遥指向废城之北。

    大约是长期封闭、失去人迹的原因,废城原本是被妖物、野兽所占据的,最近忽然人流汇聚,他们也未曾被完全驱逐,穆星河一行人沿着巷行走本是为避开不相干的人,如今却是惊起许多蛰伏在废城之中的奇怪生物,正中穆星河的下怀。

    他先前已经过了术法的手瘾,如今也不算控制自己,召出式神一起战斗,收获许多经验和莫名其妙的御魂和碎片。晏确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便是异界之术吗?”

    带着异界之术的异界之人斩妖除魔,在晏确的指引下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处八角佛塔,楼高九重,因为风吹雨无人维护而显现出几分破败,却依然有着一眼可见的庄严之气。但与这般年久失修一般的景象相异的是佛塔周围守卫着乌央乌央的一群人,身披袈裟,手持禅杖,竟然都是僧人。

    穆星河鲜少见到佛门修者,偶尔历险碰到,也未觉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有听过有些世界里全是佛门或是神道修者的,灵犀界中的道修与魔修鬼修之争相比他们的信仰之争不过是巫见大巫。

    晏确探头望了望,面上已经是愁云密布:“这些是镇魔宗的僧人,怕是因为这里是佛塔便将佛塔据为己有了,也不过啊……”

    穆星河听着,眼珠子转了转在想有什么可利用的,晏确却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了!”

    他着盘着腿,捞起地面的灰尘,口中念念有声,冗长的咒语过后他呼出一口气,烟尘之中一只蚱蜢从他手中蹦跶,晏确低喝一声:“去!”

    蚱蜢跳出,奔往佛塔。

    穆星河自己也会一些化形之法,却少见他不能解析原理的步骤,蚱蜢身上的真气微乎其微,若不是穆星河有心搜寻,根本不会发现。

    他看着蚱蜢越来越远,赶紧拉着晏确问究竟是个什么术法原理。晏确挠了挠头,道:“老早之前瞎弄的,我师父特别看不上我这么散漫,差点我几棍子。”

    “现在你不也是用得欢。”穆星河接口道。

    “师父早管不着我啦,”晏确眼神一黯,“他冲击金丹失败,如今半死不活而已。”

    穆星河“啊”了一声,晏确已经自己转过脸去,看着佛塔的方向,道:“我的绿已经到达了,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佛塔之中无人,坏消息是绿进了就没了,明里面另有一重风险。”

    穆星河点头:“他们既然在门前而不入,自然是里面另有乾坤。”

    沈岫一直不发一言,任他们作为与计划,此刻却忽然开口:“他们就准备可以进入了。”

    在他开口的时候,佛塔周边开始闪动着微弱的金光,空气也微妙地变得扭曲起来。

    穆星河顿时站直,道:“算了不想了,我先带你们进去。”他朝两人眨眨眼睛,对着晏确愕然的目光微笑道:“这一手我玩得特别溜。你们等着。”

    在众僧的咒语念诵之中,佛塔之门缓缓开启。

    看不清门后的景象,只能见一片不断震荡的混沌之色。可当他们要踏入佛塔之时,穆星河也同时露出头来,与他一齐出来的却是一片泪雨,一个身姿娉婷的红衣女子。僧人尚未来得及反应,红衣女子抬手降下一片业火,烈火焚下之处,他们便开始陷入一阵眩晕之中。

    穆星河却是反应迅速,呼喊同伴过来,就要趁机进入门中,然而此时却有一僧大喝道:“何人如此?!”

    穆星河愕然望去,发觉竟有人在凤凰火的控制下依然能保持神识清明,又瞬间反应过来,此地宝物众多,自然有人有幸得到一些令自己保持神思清醒的法宝的,是他行动太过仓促,无法思虑周全。

    僧人一声大喝,气浪涌成一头金狮,带着沛然之力,向他们扑咬而去!

    然而此刻却是晏确挡在他的面前手结法印,画出了一只巨大的青蛙来,青蛙张口吐出无数青蛙,金狮撞在青蛙身上,两者双双消失,地面上却是蛙声一片。

    场面十分滑稽,晏确神情却是万分严肃:“快走!”

    穆星河拉着沈岫应声而入,晏确也急急赶来,最后赶紧将门关上,一头冷汗,气喘不止。

    沈岫抬眼望了望而今形势,看向穆星河,出声道:“来,我教你法阵。”

    穆星河事实上心情并不如晏确焦急,在他感受到沈岫的暗示之后心中已有几种应对不同形势的方案,未必万无一失,但绝对不会束手无策。而今沈岫主动开口,他更是心中镇定。

    晏确几乎是有些惊疑的看了他们一眼——穆星河知道别人看来来到这里由一个生手布之前不会的法阵的确很是荒谬,只是如今也无心解释,好在晏确的怀疑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动作却未停歇,在寻找可以挡住别人的机关——他们进了佛塔,外面的人早晚会醒来,若无应对之法,对旁人而言,这也不过是瓮中捉鳖而已!

    门已经开始震颤。

    这道门上有些术法禁制,但因为僧人们原先便破解过了,如今也未形成太多阻碍,他们纷纷醒来,自是要对闯入者发起强攻!

    晏确好不容易因为药物而红润一点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他咬咬牙驱动术法,想要抵御来自外边的攻势,但不能不能抵挡住,就算能够抵御,他也是被牵制在这门前,毫无作用。

    但他依然在。

    他愿意为这他看上去荒谬的事情坚持,因为他们是同伴!

    穆星河蹲在地上,测算屋内灵气走向及法阵可生效距离,摸出刻刀,抬首笑道:“大佬是不是早知道了?”

    “我知道你学东西很快,”沈岫不置可否,“听好了。”

    穆星河依言从之,他并没有辜负沈岫的期待,法阵虽有些复杂,却一笔一划刻得极为流畅,他听到晏确越发急促的呼吸,能知晓他抵御得尤为不易,但是手下依然没有半点停滞,也不见一点焦急。

    他的真气徐徐渡入,能感觉到自己真气如同水流填充着法阵的河道,也能感觉到晏确的真气如同暴风雨中的帆船摇摆不定,他屏住呼吸,待到法阵光芒大盛、真气包裹住摇摇欲坠的门的时候,外面的动静都停歇了,而晏确脱力地瘫倒在地,面色煞白。

    穆星河朝他伸出手:“辛苦你了。”

    “哪有什么辛不辛苦,”晏确面色很糟糕,一头一脸都是汗水,可是笑容在这样狼狈的面容上却显现出几分难能可贵的真挚来,“毕竟我们是同伴。”

    这时候他们才有余暇细看此地内部陈设,内堂空阔,中有金色大佛垂目而望,庄严肃穆。四面却是一些巨大的钟,悬挂于盛放的金莲之下。

    穆星河将晏确拉起来,自己凝视着地面的法阵:“幻影、金刚力,是一个幻境封闭法阵。”

    “借用一些此地力量而已。”沈岫答道。

    晏确盯了法阵一会,忽地问道:“高手为何不亲自动手?这法阵看来真气要求也不高……”

    穆星河原以为沈岫不会回答,没想到沈岫却是看了口,应道:“懒得。”

    晏确只当他是好面子,笑了笑没有再,而因为沈岫懒得而需要动手的穆星河却不甚在意,瞧着自己的法阵点点头:“我觉得我现学现卖做得还挺完美的。想当初我也现学现卖了一个法阵,你当时就瞧不起我,居然也不提醒我!”

    他那个当初是在梅庭雪那儿,他模仿了一个斩仙阵,想要困住沈岫片刻,不想沈岫却是早早发现,一直不出声看他施为,到最后却是悠悠然摆脱了他的阵法,吓得他立时逃窜。

    “没有瞧不起,”沈岫约莫也是想起来了,微微一笑,“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其实想想当年的自己,他也觉得有些好笑,穆星河莫名脚步轻快了些,见门前已然无碍,便往殿内探去。

    废城是满地黄金,穆星河是相信的。就那个大佛前的灯台,都是一样不错的法宝,可以驱散一些声波,防止侵扰。晏确先行去探,也是收获良多。但当穆星河触碰那尊大佛之时,殿内忽然钟声齐鸣,声音恢弘远大,节奏隐然,自成曲调,穆星河后退一步,提起灯台欲要提防,钟声却又戛然而止,仿佛无事发生。

    穆星河复又触碰,却再无反应。

    虽然无事,穆星河终究是体察到了几分诡异,与晏确对视一眼,晏确明白意思,思忖片刻,开口道:“还在楼上。”

    “上楼。”穆星河瞬时决定。

    几人踏上台阶,一切都风平浪静,但越是如此,穆星河心中不祥之感就越重。第二层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陈设,佛前供着的是一切不错的炼器材料,大佛变成了三尊,其余物品只有些细节差异,两人搜刮一番后,穆星河尝试性触碰中间佛像,殿内又是一阵声响。

    这次却是竹管之音,靡切繁盛。

    穆星河尝试分析这些音调所代表的意味,心中模模糊糊有了个猜测。因此当晏确踏上台阶时,他赶忙出声喊道:“不对!”

    但已经迟了,当晏确的脚步落下之时,那台阶忽然开始崩塌——

    穆星河足下一空,低头望去只见地板开始下陷,而后地面开始升腾无数的火焰,烈焰将地面烧得通红、甚至融化成岩浆,烈火熊熊生长,仿若有生命一般,一寸更比一寸高!

    火海!

    即便是没有直面火焰,此间的炎热之意已经几乎要将人烧灼起来,更何况他们所处的地面正在不断崩毁,立足之地越来越少,再如此下去,唯一的结局就是落入火海,融成焦尸!

    晏确知道是自己方才不慎闯的祸,反应也很快,扯出一张符篆,念念有声,符篆一出,一个巨大的石像忽然出现在火海之中,向他们走来。

    穆星河心下一松,这样的石像可以载他们暂时度过危机,且不会为大火所扰,他也可以使用其他术法使周边环境对石像影响降至最低。然而恰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石像却瞬间四散,只余下一片符纸在火海中迅速化成灰烬。

    穆星河察觉不妙,却是召出雪女来试探,同时术法凝成一片岩块,补足那不断塌陷的土地。然而不过片刻,雪女与岩块都同时消失。

    术法无用,地面又几乎无法站立,仿佛只能身赴火海!

    “此处蹊跷,”沈岫看了一眼,“有绝对的规则。”

    他得简单,但穆星河瞬间便理解到他的意思——这些火海是超越了一般术法、幻境规则的存在,因此以术法手段不可抵御,只能服从它的规则。

    可服从规则等于在此处送命!

    就在这片刻之内,他们最后一片立足之地已经塌陷!

    失重的感觉随着灼热的烈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