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穆星河的蹲号子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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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云浮!你的天空是多么的蓝!”

    “啊!云浮!你的云朵是多么的白!”

    “啊!云浮!你的美人儿荡人心魄!”

    被人深情咏唱的美人儿沉默地看了一眼那诗兴大发的人, 视线停留片刻便扭过头径直走开——这种动作, 很直白地表现出了他的态度:嫌弃。

    穆星河被沈岫嫌弃, 很是寂寞,只好继续数天上的云。

    他的确有一点无聊,而其实也不能怪他无聊。

    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地方, 真气被法阵极度压制,他连使用术法都做不到,只好积极开发各种乐趣了。

    穆星河几乎一回到云浮就被罚到问心崖思过。

    当时云浮还处在动荡甫定的状态, 天门之乱之中,诸多弟子回门,掌门陷入衰竭之中,新掌门上任, 而当年云浮逆徒绝境归来……天下大乱, 新任掌门、原来的摇光峰首座谢春荣以非凡魄力收拢云浮派中各线势力,慑服云浮的各大长老,让云浮的局势慢慢稳定下来。

    这个当口其实谢春荣根本没时间理会他,但云浮高层多少也能猜测到之前那一阵大乱和穆星河脱不了关系,此事如何也不能装聋作哑,低调处理将他罚到问心崖已经是对他的秉性颇有信任了。

    云浮弟子们虽然猜不出来, 但总觉得这个人颇有点邪性, 干出什么都不奇怪。

    总之穆星河此人很古怪,很邪门, 被罚入问心崖,一定不是好人。

    穆星河对这样的处理并无二话, 唯独有一点是,他还担忧云浮的局势,一开始还几番尝试越狱,无果。

    他的无果很多是由于问心崖的法阵自他上一次的越狱之后便加固了不少,但最后一次,他终于成功破解漏洞,几乎得以逃离。

    那是在诸多乱石之上,他跳上最高处,一脚就要迈出去,结果他身后的沈岫却是突然开口。

    “不必折腾了,外边不用。”

    彼时恰是夜晚,问心崖远望隐约可见云浮山中稀稀落落的灯火,他离外面真气充盈的繁华世界举步之遥,而沈岫站在微光之中,拉住了他的手。

    他看着谈笑如故,其实多少有些忧心,可这一点烦躁却在沈岫明净眼眸的注视之中一点一点被抚平了。

    “掌门前辈陷入衰竭,并不完全是你的错。当时你未曾金丹,不能感受哪怕一丁点金丹以上面对天劫的压力,多少有些想当然,但你已经在你的能力之中做到了最好,”沈岫垂眸看着远方,“至于掌门,他一力苦撑多年,需要的是一个放手的时机——能将他的放手利益最大化的时机。”

    穆星河轻轻道:“所以今天的情况,他也是预料到了。”

    “云浮势大多年,树敌太多,安逸太久,暗潮种种,平衡太脆弱,稳定太艰难,即使他们察觉那并非云浮该有的状态,也只能维持下去,”沈岫道,“但你给了他一个破而后立的机会。谢师叔是他选定的人,有势力,有能力,也有魄力,他给了她一个天大的乱局,这是云浮掌门人的考验。如果收拢好,云浮还可延续数百年的盛势。”

    穆星河的力道缓缓卸除,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像轻松一点,歪了歪头,问道:“意思就是没有我们这种虾米什么事?”

    沈岫微微一笑:“相信我们的掌门。”

    穆星河大大叹了口气,从石头上跳下来,故意要跳落到沈岫那里,沈岫只好伸手接住他,他抱住沈岫,顺口就咬了沈岫那白皙的脖子一下,恶狠狠道:“大佬你知道还看我忙活那么久!”

    然而沈岫却是一点愧疚都没有,应道:“我觉得你好像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穆星河无言以对,只好再咬沈岫一口。

    事实上待在问心崖穆星河并不抵触。

    他的确是很擅长从各种有的没的地方寻找乐趣,呆在问心崖的唯一区别只是他不能随时习练术法,但他毕竟刚成金丹的时候他根本没稳定境界,屡屡犯险,如果不是沈岫在他身边,他恐怕就会因为反噬而跌落境界了。如今沈岫是怎么都不让他在康复前使用术法了。

    而问心崖里,还有个乐趣,那就是沈岫也跟着他来问心崖陪他了。

    风风光光的、震惊灵犀界的、无人能比的沈岫大人如今也正陪着他蹲号子。

    穆星河以为在问心崖他们会有你侬我侬的甜蜜二人世界,但形势依然辜负了他的期待。

    问心崖里,不安生啊。

    这一切还是怪沈岫。

    当初沈岫回归云浮就震惊了整个云浮乃至灵犀界,而后当时局势混乱,沈岫也并未在云浮停留多久,很快前往仰弘界去寻找穆星河。之后回来便跟着穆星河在问心崖待着了,众人也只不过是听听沈岫的消息罢了。

    但是沈岫的仰慕者们——尤其是云浮弟子——他们不干啊,问心崖里禁制重重,不可轻易出入,不知道是哪位天才想出的办法,故意犯错被罚入问心崖思过。顿时问心崖就人流汹涌,迷弟无算。

    好在这乱象很快被云浮高层发觉并遏止,问心崖里终于恢复了该有的宁静。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问心崖只有他和沈岫两个人。

    其实两个人也不太对。

    常驻问心崖的还有一样东西——先天真魔谱。

    因为抽离了原本分布在先天真魔谱中枢内的渊一华魂魄,先天真魔谱受损极重,隔了好久才能修成人形,那人形也只能维持婴孩模样,因为和沈岫有约定在,沈岫只好负责他日常的恢复。

    先天真魔谱极其幼,走路都走不稳,在穆星河嘲笑的目光下,又愤恨地恢复本体,还卷成一卷,表明了对穆星河的抗拒和嫌弃。

    不过好在先天真魔谱是先天灵宝,自我修复的能力非常人可比,随着时光的过去,渐渐也能站稳了,也渐渐能发出清晰而明确的“哼”和“恶心”来。

    他语气十分凶狠,偏生长得万般稚嫩,不是个孩子就是张会话的图谱,穆星河一点都不虚。

    有时候温行泽也会来问心崖探望他们。

    温行泽当初鬼气森森,随着修炼,也渐渐敛住了那些横行的鬼气,微微一笑的模样依稀还是当初那个叫人安心的瀛洲少年。每一次他的到来,穆星河都发觉温行泽更强一些,那强大并非是他的修为如何,而是来自他的气质神情。

    他不再为过去和未来迷茫,也不再为别人和自己烦恼了。

    他的宁定终于发自内心。

    温行泽竟然有了个徒弟,那是个眼神很灵动的少年,据是下界之人,亲朋死尽,温行泽受朋友所托,带他离开下界。徒弟插不进大人们的谈话,只好找看起来年纪比较接近一点的先天真魔谱。

    穆星河只能头痛地听先天真魔谱乱话。

    温行泽来的时候会同他们讲外边发生的事情,给他们捎来外边的风物。

    有时是一截柳枝,有时是几本秘籍,有时候是的奇石,甚至长得奇怪的瓜果。

    温行泽因为肉身重炼,灵魂寄托先天灵宝,越界比常人更简单一些,他的游历也常在他界,于是他会对穆星河起他界的异闻。

    比如在一个修行者能修炼出神兽幻象的世界,有个至为强大又至为孤独的王者,他偶尔会坐在檐上望月独酌,他他的朋友在月亮那一边。

    相比起温行泽的懂事,钟子津的探望就很不体贴了。

    他找是找穆星河话,也跟穆星河玩得很开心,可是他来是来,眼睛却老不住往沈岫那里看。

    穆星河十分鄙视他的行为,你要找大佬就找大佬,结果钟子津十分之怂,生怕冒犯,又不住向往。最后还是沈岫自己过来提出和他切磋,走的时候钟子津人几乎都是飘着的。

    偶尔光临问心崖的还有他们的师父。季望是正常地探望,可李停云就是在如今问心崖进入标准越发严格的状态下还能来问心崖蹲号子的能人了。

    没有人能想到李停云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犯错姿势,甚至连沈岫都感叹了一句,不愧是穆星河的师父。

    毕竟是师父啊,他大驾光临问心崖,穆星河也只好乖乖在问心崖迎候,好生伺候。

    虽他师父一来他就要被使唤,不过穆星河倒不怎么烦恼,因为他很清楚,假使李停云躲来了问心崖,天璇峰无人主持大局,最苦的还是他那柏青阳师兄。

    人类的幸福往往需要通过对比得来,有了柏青阳,穆星河心里也就好受多了。

    这倒霉的柏青阳师兄偶尔也会来探望穆星河,除了一大泡抱怨以外,他会谈谈云浮发生的一些事情,外头局势的变动,也有最近术法的思潮。当然,毫不例外,到了最后,他还是要疯狂催穆星河出来,声泪俱下,好像穆星河不出来他的生命就要在云浮凋零了一样。

    要不是柏青阳时不时的呼喊,穆星河其实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问心崖底的日子,短不短,长不长。

    大部分情况下问心崖只有他和沈岫。

    沈岫喜静,陪他待在问心崖底,自己开辟了一方苗圃,走遍问心崖,寻来自己喜爱的花草,随着时日过去,那一方苗圃益发繁盛。有时穆星河无聊也陪他去照料花草,沈岫会起它们的掌故,穆星河看的书不少,也能一起出个一二来。

    穆星河无事的时候会随手摘下一片叶子,信口呜呜地吹,他是此道高手,随便一吹还被他吹出曲调来,沈岫静静地听了一会,忽地拉上他,乘夜而行。

    穆星河还记得那是一个露水微凉的夜晚,露水沾湿了他们的靴子袖袍发梢,沈岫穿过流萤,折了一枝竹子,削成竹箫,在明月下为他吹起他方才那一段调子。

    那一夜的竹声沙沙,沈岫的眼眸温柔得像月色下的河。

    沈岫有很多他所未能了解的过去,也有很多对他来很遥远的喜好。可是沈岫就这样握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他的世界里。

    有时候是天际微白的,有时候是无风无云的正午,有时候是霞光万丈的傍晚,有时候是明月孤悬的夜里。

    问心崖的蚂蚱,从青草跳到灌木丛里,露水滴落下来,折射出阳光的颜色,在他们的轻微的步声与语声之中,草长莺飞,鸟动蝉鸣,万山红遍,芦草如霜,而后万物凋零,红梅独绽。

    一季过去又是一季。

    那一夜月白风清。穆星河寻了个崖上很刁钻的位置躺着,沈岫坐在他的旁边,长发垂下来,被穆星河信手拿过来编辫子,还突发奇想道:“大佬你你的头发能不能做弦啊,然后弹琴?”

    沈岫原本不想理他,被他那亮晶晶的眼眸看得没办法,终究是出声了。

    “……我不是马,”他顿了顿,把自己的头发抽回去,又道,“你若是想听,过些天我们出去了我弹给你。”

    穆星河便笑得像偷了油的老鼠。

    他回想起柏青阳不久前过的话,伸了个懒腰,道:“不知不觉时限就过了,大佬出去想干什么?以你的地位会收几个徒弟吧?”

    穆星河原本以为以沈岫对云浮弟子的包容程度,会果断应是,却不想沈岫是摇了摇头,只不会。

    他:“我同你在问心崖,犹嫌外人太多。”

    穆星河立刻看向下边一个人飘来飘去,时不时幻化孩童模样拳野草脚踢石头的先天真魔谱,笑意更深了,扬起眉梢,问道:“那之后呢?”

    “……等你身体好了再。”

    穆星河立刻坐起来,握了握拳,展示他的力量:“我身体很好!干啥都可以!你对我干啥也可以!”

    “……”沈岫默默侧过脸去,一句话都不想回他。

    穆星河也只是随便一提,思绪很快走了过去,看着天上飘过的流云,兴致勃勃,眼睛明亮:“出去的话,我带你去看我的家!我那里是真的没有人,有只怕人的喜鹊,种了两棵树,地上有我画的法阵,还有我以前满山找种子的路……”

    沈岫静静听他完,最后才慢慢道:“这一类的话你大约同我讲了五十次。”

    “是吗?”穆星河倒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缓缓笑开,“因为我很想让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呀。”

    他想把一切分享给这个人,包括他的寂寞与孤独,包括他的得意与欢欣,予以他无限的未来,也将过去摊开给他,让他知道他是如何变成如今的模样。

    穆星河一直不是很懂通常感情的模样,但是他清楚,他想将生命分享给对方,而对方也从来不会辜负他的一腔真心。

    他们很少爱,喜欢,很少许诺未来。

    穆星河追逐了沈岫很久,沈岫也等待了他很久,时间的证明,往往比一切语言都要隽永。

    他感觉到沈岫的气息悄然贴近,他能触碰到沈岫微凉而柔软的嘴唇。

    月色。

    花香。

    比月色还动人的眼眸。

    天地寂寂。

    月影之下,微风之中,穆星河的声音破了夜晚的宁静,是他独有的清朗明亮。

    “大佬,出去以后,嫁给我呗?”他抬着头看沈岫,眼睛盛着漫天星光,笑意盈满他的眼角眉梢,“天上的星星我都摘给你呀!”

    “可我就要我身边的那一颗。”

    作者有话要:

    QVQ看到大家的评论,感动,离别气息如此浓郁,于是我也不藏番外了,直接发完好了!

    最后想征集一个大家比较喜欢的、文里出现过的场景,给我点灵感,我去约张图犒劳犒劳自己XD那么大家,有缘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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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曙之光

    传奇机师林止惨死战场,之后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又一次又一次死亡,最终他回到十六岁那年,却没想到他睁眼就看到的是每次都死得比他更惨的死对头。

    无数次的穿越与死亡,是命运让他来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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