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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画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这会儿睁开眼睛, 也不知是为几时。

    怀里暖融融的,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 仰头望望。果不其然, 赵世卿还在,他正抱着她未醒。

    容画看着这个俊朗的男人。他长得是真的好看啊,眉眼, 鼻骨,还有薄薄的唇, 每一处都如精算过一般,鬼斧神工,雕得不可再增减分毫。不过容画最喜欢的却是他硬朗的下颌, 让他精致的五官带了十足英气,也让他如神祗般清冷威严。

    就是这么个不易靠近的人,竟躺在了自己的身边。

    容画想着,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的下巴,刚冒出的胡茬有点扎, 有点痒,痒得她忍不住又摸了摸。

    拇指不心碰到了下巴, 他喉结动了动。容画以为他要醒了, 赶紧闭上了眼睛。

    半晌头顶也没个反应,她忐忑地撩起眼皮,然一抬头便对上了他幽邃的双眸。他正低头看着她笑,眼中温柔似水, 都快溢出来了。

    “您醒了?”容画尴尬问。

    赵世卿依旧弯眯着笑眼看着她。“醒了。”

    “那起吧。”容画去推他,可他揽在自己肩背的手动都不动一下。

    “喜欢吗?”他突然问了句。

    容画怔住。

    喜欢什么?她想想,脸红了。刚刚碰他的时候,他一定是醒着的。可自己怎么回答呢?她确实喜欢他的下颌,这不假……

    容画窘迫,硬着头皮刚要点头,却闻赵世卿再次问道:

    “昨晚,喜欢吗?”

    这话一出,容画差点没梗住,赶紧收住点头的趋势慌乱地摇了起来。

    “哦?”赵世卿挑眉,轻轻道了声。“我还道你喜欢呢。”

    容画羞得脸都快熟透了,捂着脸埋进了他怀里,娇嗔道:“别了!”

    她是真的羞了,不仅仅因他昨夜的举动,更是因为第一次她发现他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若非疼惜,岂会温柔,他能如此隐忍地照顾自己,那么一刻她心暖极了,也尝试去配合他。

    也正是那刻,她意识到,这才是夫妻应该有的状态吧……

    想到夜里她面带红润,在他耳边倾吐芳气,赵世卿心里还是躁得慌……

    这么多年,他一直跟随祖父生活在边关,除了为国征战他心里什么都不曾挂念,这样单调的生活让他对俗世生活早已看淡。尤其因为他的战绩,他一直被人推崇着,这种被架空得感觉有时候他都以为自己真的没了七情六欲。

    直到她出现,他才明白,原来他也是俗人一个。

    可这份“俗”,他只对她。

    他想她,想要到即便两人离得那么近,近得不能再近,他依旧觉得不够,他甚至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子里……

    这不是着魔又是什么?

    赵世卿想着,胳膊下意识越拢越紧,抱妻子紧紧地抱在怀里。肌肤相接,触感清晰,容画被他滚烫的身子腾着,鼻尖都冒汗了。昨夜荒唐到深夜,两人休息得都不大好,她都看见他眼底淡淡的青黑了,可即便如此他精神头却特别地好。

    他好,容画可不行了,她推了推他。

    “世子爷,咱……咱起吧。”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赵世卿回了句。

    他怎还纠结这事啊?容画都不知道该什么好了,她兀自起床,干脆不应他了。

    她不应,他有办法让她应。他把她拉了回来,容画大惊,扶着他紧实的腰想要撑开,可哪撑得动,手不由得下滑触到了不该触的。

    一股火燃起,赵世卿隐忍着闷哼了声。

    容画怕了,连连应:“喜欢,喜欢,我喜欢可以了吧!”

    赵世卿终于笑了,头埋在她颈间,低哑的声音旖旎道:“那以后你不要去求子了,我们会有孩子的……”

    容画闻言先是一愣,可反应过来险些没笑出声来。

    她终于明白昨晚的那折腾到底因为什么了……

    原来这位神武将军不仅会发脾气,还会吃醋啊!

    因为遇刺的事,容画得了几日安歇不必给沈氏请安,而一直忙得不可开交的赵世卿突然闲了下来,每日只去衙署半日便回来陪妻子。

    想来二人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在一起,白日还真是很少单独相处。平时赵世卿不在,容画无非逗猫,去花房摘花插花,要么就是听青溪叨咕着院里的各种琐碎的事。

    眼下谷嬷嬷不在了,渊渟院一直没有个得力的人接手,容画便多了些日常事务。可渊渟院就她和赵世卿两口人,吃穿用度又由东院分配,所以她更多时间还是闲着。

    她不精女红,不善烹饪,唯独喜欢笔墨书画。

    赵世卿的书房倒是藏书不少,可是她不敢进。毕竟书房是私密之所,不经允许还是勿闯为好。

    所以,他是陪她,可整日面对着他,她总是束手束脚,心神不宁的……

    所以是日下午,就在容画第三次问赵世卿渴不渴,可要喝茶时,他终于忍不住了,拉过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妻子,无奈道:“你再这样,我只能回衙署了。”

    容画闻言,眼神竟微不可查地亮了。

    赵世卿怎就看出了一丝期待之色呢,他不满地蹙了蹙眉。看来他是得尝试多与她接触了。

    “你楷书得如何?”赵世卿问道。

    容画怔了下,应:“不大好。”

    “那比起你的女红呢?”

    这话问的,容画脸色僵住,喃喃嗔了声:“世子爷……”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还嫌气氛不够尴尬吗。

    赵世卿瞧着她颦起的眉头得意笑了,揽过她拥在怀里,捏着她下巴道:“帮我抄文章吧!”

    “嗯?”容画惊愕。“我可以吗?”

    “可以,只要你写字比女红好。”

    “肯定比女红好呀。”容画兴奋道。“我以前帮兄长抄过书,他好多文章都是我誊的,我模仿他笔迹连大嫂都瞧不出来,兄长外任时,我还佯做兄长执笔给大嫂写过家书,她……”

    话未完,容画突然意识到自己了什么,噤声不语了。

    这等事还好意思拿出来炫耀,自己真是兴奋得失态了。

    她觉得失态,赵世卿可不觉得。看着脸色赧红的妻子,他觉得她都可爱到骨子里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道:“走,去书房。“

    容画跟随赵世卿到了书房,在迈入门口时,她犹豫了。

    她知道这书房对赵世卿而言意味着什么。

    刚成亲时,谷嬷嬷嘱咐过,渊渟院上下哪里都可以出入,唯独书房,若是没有世子爷允许,万不能进的。这么多年,除了倪元去定时扫,便是谷嬷嬷也未曾进去过。

    谷嬷嬷还讲过,当初因为倪元病了,她擅作主张遣了个可靠的丫鬟去扫,可一入门便被世子爷发现,他倒是没什么,只是第二日,再没人见过那姑娘了。是以,谷嬷嬷彻底怕了,所以即便是新任的世子夫人,她也不得不嘱咐着……

    在这里,赵世卿处理过公务,见过秘密访客,可能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事在这里发生。

    她想到了那日赵世卿同赵子颛谈论身世时,就是在这里。

    人都是需要一个私密的空间的,容画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迈进去……

    诚然,她对他给予的信任是感激的,但这种信任何尝又不是一种压力——

    他对自己的悉心照顾,她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回馈;他做个好丈夫,她就能还他一个好妻子。可涉及到感情,这个容画真的控制不了了。

    如果感情可以强迫,她早就爱上他了,可偏偏这事强迫不得,即便是自己强迫自己。

    信任也是一般,没有情感基础,她没办法如他那样全意地去信任另一个人。

    看看,二人的信任根本就不是对等的。

    容画没办法全身心地接受他,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坦然接受他的信任,这于他不公,对她更是种压力……

    “怎么了?”赵世卿看着出神的姑娘问道。

    容画摇摇头。“我还是不要进去了,这书房……”

    赵世卿意识到了什么,含笑拉着她。“往后这书房,你想来便来。”

    她担心的就是这句。

    她知道他也根本不需要自己誊抄什么,他带她来无非是解闷罢了。“世子爷,您这样,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夫妻间何必算的那么清呢?”

    “我是怕您失望。”

    赵世卿笑了。“你忘了我的话吗?这世上总有一个人让你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她,义无反顾。”

    她当然记得。他还:给了便是给了,不论她是扔了还是丢了……

    容画笑笑,最终迈进了门。

    赵世卿虽是武将,可他的书房却极其雅致,里外三间均由书架及博古架做隔断,似连非连,即不嫌促狭又有独立的空间。

    书房分两层,楼上为藏书阁,楼下则是他看书写字的地方。

    容画跟着他绕过书架朝里走,经过香薰炉时,她摸了摸。是冷的,连烟灰都不曾有,看来这书房果真不常有人来。

    赵世卿的书案不算整齐,倒不是因为他太过随便,只是大大罗了不少的文书。容画完全想象得出平日里他是如何伏案处理公务的。

    书桌腾不出多余的地方给她,容画便坐在了罗汉床上,又端了副笔墨来,摆在几上。含笑问道:“世子爷要我帮您写什么?”

    赵世卿瞧着她跃跃欲试的架势,从案头拿过两份线装本来。“那就劳烦夫人,帮我誊抄这份札记了。”

    容画接过来翻开,是赵世卿读书所作的札记,书上的注释、义疏、心得、评析、论述他没少写,许是想到哪便写到哪,略显无章。

    不过做笔记往往是个人习惯,容画觉得还是不要乱他顺序的好,于是考量着该如何替他排版。就算明知道他是在哄自己而已,她还是想认真地做好这件事。

    瞧着她积极的模样,赵世卿明白这件事她是喜欢做的,于是看了她一会儿,便也端了笔墨文书,坐在了她对面,陪她一起写了起来。

    看着赵世卿的札记,容画不得不感慨,他一个武将,竟然可以写字写得这么漂亮。

    行书遒劲清逸,洒然中透着筋骨,而正对面,他书写的文书用得是朝廷统一的馆阁体,方正规矩,标准得如同被束缚一般,却掩不住其锋芒,有种禁锢的美感。

    容画记得兄长曾过:一个人,如果某个方面优秀到极致,那么其他方面也定然差不了,因为他本身就具有获得成功的潜质和能力。

    以前不觉得,如今她是信了……

    容画想着,看着他的笔尖出神。赵世卿察觉,停笔。容画蓦地反应过来,赶紧收回目光。

    他写的是朝廷文书,那可不是她该看的。

    赵世卿没介意,看着窘迫的姑娘笑了,目光落在她唇角,发现不知何时竟多了“痣”。

    应该是她刚刚研墨时,不心溅上的。

    他伸手去抿。

    指腹在唇际划过,墨点没掉,却被晕开了,在她水润的唇间染了副淡墨画似的,看得赵世卿心下一颤,喉结不由得滚动。

    接着,还没待对面人反应过来,他落笔起身,隔着几含住了那片染墨的唇……

    容画呆住了,瞪大着双眼盯着他,不知所措——

    “世子爷!”

    眼看赵世卿身子都探出整个几,捏着容画的下颌越吻越深,门外突然有人唤了声。

    二人同时惊醒,容画赶紧推开他。

    赵世卿情绪未定,胸口仍在起伏,然声音却异常平静问:“何事?”

    门外,俞修竹低声道:“那刺客,醒了。”

    赵世卿与容画互望一眼,他应声:“我知道了。”着,望着妻子刚要开口,却闻她道,“您去吧,此事紧要。”

    他看着她笑了,随即贴在她脸颊暧昧地道了句:“等我回来继续。”便正了正衣襟,去了。

    闻言,容画怔住,也没来得及送他,抚着刚刚被他吮得发涨的嘴唇,脸腾地红了,沿着耳根一直红到了颈脖。

    大白天的差点没点起火来,她劫后余生似的赶紧抿了口茶。

    可茶刚一入口,她忽而想起什么来,凝眉再次扫了眼对面他方才书写的文书。

    那文书在他起身时被扣上了,她犹豫了半晌,几次探手终于忍不住掀开条缝,再次望去……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熟悉的三个字:

    容伯瑀——

    作者有话要:  赵:修竹啊,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及时呢?

    俞·吃狗粮·招嫌弃·修竹:你当我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