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
“我去求世子爷。”
容画话出, 堂上一时静默下来。叶元懋看着面前年轻的世子夫人叹了声, “不必勉强, 世子做如此决定我们不是不能理解……”
“父亲!”叶绮蕴急迫地唤了声。
叶元懋伸手断她。“世子这么做确实冷情了些, 但权衡利弊, 也不能他有错。将心比心,若牵扯的不是伯瑀,眼下的我们站的可能就是世子这侧了。”
老先生起身抚着女儿的肩头, 劝道:“这件事,想来伯瑀不会不知晓的。”
叶绮蕴再无话可讲, 哽咽了几声,抱着父亲的胳膊无力倚在了他身上。叶元懋拍了拍女儿的头,也无奈地叹了声……
此情此景, 容画也不宜多留,她还急着要去找赵世卿呢,于是匆匆告辞。
才一出门,刚要上马车,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容画顿住, 落下了要踏上马车的脚。
这个身影从她出了侯府大门就一直跟随了,她转身喊了声。
“俞侍卫, 你出来吧。”
既已被认出, 俞修竹也无需躲了,他默默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抱拳揖礼道,“世子夫人。”
“世子让你跟着我的?”
俞修竹拘谨点头。
容画叹声。俞修竹不仅仅是赵世卿的贴身侍卫, 更是他的心腹,向来走到哪带到哪,不离左右,他能派来盯着自己,可见其“用心”!
“他这是要限制我的行动吗?”容画冷声问。
俞修竹惶然蹙眉。“夫人误会了,世子爷是担心您的安全。”
“我与人无冤无仇,有何好担心的。”
“这……”世子爷不提的事,俞修竹不能多嘴。
容画也没指望他解释,直接问道:“世子爷在哪?”
俞修竹愣了下,踟蹰应:“世子爷在……关雎阁。”
……这回怔住的是容画了。
关雎阁是有名的风花雪月之所,文人雅士的聚集之地。虽名义上不过是休闲场所,可听这名字也知道,关雎么,自然少不了姑娘,不过这里有的可不仅仅是窈窕淑女,更多是女才人。
别看同样是吟诗赏画听曲,能去那的主,不身居庙堂,也得满腹才华风流蕴藉,不然别张嘴,怕是连头都抬不起。所以即便是腰缠万贯,没个文采傍身,一样进不去。
也正是因这环境,所以大多官场要员都会选择此地相聚密会。
不过,容画是万万没料到,赵世卿也会去……
“既然你在,那带我去找他吧!”容画淡然道了句,再次抬脚上车。
“夫人!”俞修竹唤住她。“属下,有些话想同您讲。”
容画诧异。“什么话?”
俞修竹神色黯淡,却丝毫不慌,看了看胡同尽头的茶楼,他道:“夫人,请移步。”
容画迟疑,跟着他去了。
这个时间,茶楼人不多,二人寻了个角落坐下。俞修竹给容画斟茶,平静问:“您是想去找世子爷容都事的案子吧。”
容画没应,警觉地看着他。
俞修竹兀自道。“夫人,世子爷自有他的算,容都事不会有事的,您还是相信他吧。”
“你们都劝我相信,我拿什么相信?我兄长眼下就在刑部大牢里,你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定罪吗?”
“夫人,事情要相对来看,大牢也未必不是安全的。”
容画愣住。“你什么意思?”
“夫人,巢巩始初是要把容都事抓进诏狱的,可惜他晚了一步。您知道,入诏狱者,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我倒是应该感谢他了?”容画冷哼道。
俞修竹抿唇没应,却又道,“您去叶府听了什么,属下都猜得到。容都事是因为李益的案子下狱,可您知道李益是被谁害的吗?”
容画想想,似是而非地摇了摇头。
俞修竹笑了。“其实世子夫人您心里都清楚,害李大人悲惨如此的就是巢巩。他身为首辅,面对天灾不想着如何去解决,而是纵容党羽层层分刮救灾款,甚至为包庇他们一味地无视灾情压制消息,最后致使天灾演变成人祸。
但凡有一丝希望,李益也不会以身犯险去挟持都指挥使。这还不算完,您知道李益怎么死的吗?”
“不会还是巢巩……”容画惊问。
俞修竹默然点头。
容画沉默了,良久,她道:“俞侍卫,这一切我都懂,我明白巢巩专权为恶,也理解世子爷心为朝堂,可是……那毕竟是我至亲啊,我坦然不了。”
着,她极认真地补了句:“我不是世子爷,我有感情,我没那么理智!”
俞修竹怔住,讷然道:“世子爷何尝没有感情呢?”
看着目光笃定的世子夫人,俞修竹无奈,凉苦笑道:“您当真以为他果然如此吗?”
她是真的不了解他啊。
“我跟您讲讲吧……”
……
关雎阁雅间里,伶人抚琴,歌女细吟,捻拨勾挑中唱曲悠扬婉转,艳而不俗,靡靡却丝毫不腻。
而镂雕挂屏后,几位大人倚榻而坐,指尖轻点,悠然地跟着曲调晃着头,好不沉醉。
赵世卿端坐在主位上,捏着玲珑水晶杯,看着透明杯体中淡黄的酒液,清冷得仿佛不在这环境之中。
他慵然举杯,饮下,刚要去握酒壶,却被身边的一双纤纤细手早了一步。
“奴家给您斟酒。”
娇莺初啭,这声音酥得在座几人心都痒了,笑眯眯回首望着赵世卿旁侧站着的姑娘。
那姑娘衣着瑰丽,若夭桃秾李,光艳逼人。如此绝色,哪个不爱,大伙望着她的目光尽显贪婪之色。而这姑娘也习惯了这种目光,甚至把这当做骄傲——
“都督,您请。”
细指捻杯,若兰花承露,堪堪算得上一景,几人心头都跟着热了,恨不能连酒带手都握在掌心含在口里,好好疼上一番。
可这位都督呢?面色沉静,淡定得好像就跟他没关系似的,无视面前的玉手,提过酒壶,朝着眼前的空杯慵然斟酒,自顾而饮。
那姑娘本就娇红的脸颊更红了,不是羞的,是窘的——
她好歹是今年的花魁,多少也得给些面子吧。
工部侍郎陈锦赶紧圆场,挽过那姑娘僵住的手道:“绿绮姑娘,你这便不够意思了,见了咱骁姿朗隽的都督,便不把我这故友放在眼中了?哎,寒心,寒心啊……”
绿绮勾唇笑了,娇而不媚。“瞧您的,您都道自己是故友,可大都督头次来,可不能怠慢了不是。”着,锲而不舍地将酒杯朝他面前递,扭着细软的腰肢朝他靠近。
赵世卿没动,搭在桌上是手轻轻一弹,酒杯倾倒,接着便听哎呀一声,绿绮朝后跳了一步。那酒都洒在她裙子上了。
哪有这么不解风情的!
绿绮娇嗔地哼了声,委屈地看看陈锦,放下杯子提着裙裾出去了。
陈锦也是尴尬,瞧着这位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爷,苦笑道:“世子爷,您这何必呢,出来玩么……”
赵世卿看向他,明明平静无比,可那双狭长的眼却让人觉得脊背一凉。
陈锦知道自己错话了。“是,约您出来是要跟您谈事,可也用不着这么认真吧,轻松点,轻松点。”着,他看看对面的沂国公窦文钦。
老国公去得早,窦文钦虽为一品国公,可他还未及而立,根基且浅,面对赵世卿也不得不礼让几分。
“世子爷,您看,常弼之已经伏法了,家也抄了人也斩了,全族流放,这是……就到此为止吧,好歹咱都是武勋世家,有交情在,您高抬贵手吧!”
窦文钦话好不恳切,赵世卿却道:“抱歉,您怕是找错人了,我是中军都督府都督,不是都察院御史,这案子不归我管。”
窦文钦被噎,同来的长安侯急了。“世子爷,谁不知道这案子背后是您操作的,常弼之辽东的证据,还不是您提出来的!”
“人做天看,你怎就确定这证据是我做的。”赵世卿捏着酒杯再饮,含笑道。
“您这……您在辽东……这不是您是谁啊?”长安侯没想到赵世卿也会无赖啊,竟被他堵得语无伦次。他不承认,他们还真拿他没辙。
到头来,还是一直沉默的户部侍郎梁霄开口了,他冷静道:“世子爷,您应该知道我们今日为何,也是为谁而来。”
一众巢党,还能为谁而来。
“知道。”赵世卿淡然应。“那你们也该知道我的态度。”
梁霄皱眉。“彼此相安不好吗?为何一定要鱼死网破呢?”
“不相安的那个从来不是我。”赵世卿放下酒杯起身,“不必谈了,告诉巢阁老,若是想辩,我们朝堂再聚。还有诸位,他能让你们来,必是看中我们往昔的交情。他可以利用这份交情,但我不会被利用。诸位,不奉陪了。”
如此冷意,几人哪里甘心。若是他不肯撒手且不日后会被牵连,想必在巢巩那他们都没法交代。
窦文钦和陈锦跟着起身挽留,赵世卿刚走到门口,便闻侍卫来报,有客在楼上雅间等候。
赵世卿蹙眉。“可知是谁?”
侍卫摇头,唯是递上了只巴掌大的红木漆盒。“他您看了便知道了。”
赵世卿疑惑地接过来,缓缓开,刚露了个缝便瞬间怔住,接着眸色一亮,话都未言半句,急迫地迈出了门。
满屋子人都没反应过来,长安侯瞪大了眼睛,问方才离赵世卿最近的陈锦道:“是什么?”
陈锦有点懵,眨了眨眼睛,木讷道:“……我怎么瞧着,像块芙蓉糕呢……”
作者有话要: 今天少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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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Σ( ° △ °|||)︴:死了死了,被老婆找上门了!倪元,赶紧把搓衣板藏起来!
倪:……爷,你~~什~么?风~太~大,我~听~不~到……(倪元内心OS.我也是有求生欲的好不好!)